病好了,天气没好。
这不,没过几天,村里又下了一场雪。
北尔坐在教室里,微仰着小脸,双眼专注地跟着任楠兮,完全没有注意到外头的变化。
她想,任老师真是她遇到过的最好的老师,不仅温柔善良,俊朗不凡,丝毫没有以往那些支教老师的缺点,还写得一手好板书,完全不亚于竺老师。
而且比起竺老师,任老师握着粉笔的姿势都特别好看,就连声音也悦耳动听,让人听了还想继续听。
只是听久了,难免会有些晕晕然,加之室内的热气氤氲,北尔的脸上开出两朵薄薄的红云,仿佛喝醉了一般。
好在大部分同学都在专心听课,注意力集中在黑板上,剩下的一小部分发现了窗外的变化,趁老师在讲台上写板书,偷偷伸出手,在起雾的玻璃窗上胡乱描画,心中期盼着下课铃声快点响起。
北尔:……
不就是下个雪,至于么?
这时候,如果北尔得知他们心中所想,一定会发出这样的疑问。
下个雪而已,能比得上任老师讲课?
其他同学则会回答,当然比得上。
要知道,村里地处南方,又是省内南部地区,很少会下雪。
除了前些天的初雪,村里有近十年没下过雪了。
而这回的一场,明显比初雪更大。
是以,下课铃一响,侯楷森第一个冲出教室,带动一堆人的视线从黑板上转向了窗外。
“下雪了?真的下雪了!”
短短几十分钟,雪花从开始的盐粒变成了鹅毛。
一片又一片,堆积在操场上,像是砌了一层白色的台阶。
“天哪,怎么一下子这么厚了?”
“可不是,上课前我还想着是不是看错了,结果一节课过去,我眼睛都瞪得比雪花大了。”
“……你这个比喻太夸张了,要是考试会得零分。”
“怎么可能!”
为证明自己,女生走出教室。
其他同学也陆续接收到下雪的信息,三五成群地往外跑。
原本暖烘烘的教室顷刻间空了大半。
嗯?
下课了?
一阵风从大开的教室后门灌入,凉嗖嗖的,把北尔给吹醒了。
再看讲台,已经没了任老师的身影,精气神顿时泄了一半。
怎么这么快就下课了。
明明才没过几分钟。
真是的。
为什么要过得这么快。
为什么不能连着两节课都上语文。
那样的话……
不行。
北尔否定了这个想法。
一节课四十分钟,连着两节课就是八十分钟,何况任老师还要给隔壁的班级上课,一天下来得多累啊。
不能让任老师那么累,北尔拍拍凉下来的小脸,翻了翻课程表,再把泄掉的精神气充回来,准备下一节课。
……
上课的老师换成了其他老师,北尔感觉时间都变慢了不少。
其他心心念念着玩雪的同学,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恨不得把时间拨快一个钟头。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放学,学校发来通知,说下午和明天停课。
全班欢呼雀跃,甚至有高兴过头的,书包都没背,直接撒腿往外冲。
相比之下,北尔就没有那么高兴了。
被迫一个下午和明天一天见不到任楠兮,她又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但通知都下来了,想要改变是不可能的。
北尔郁闷地叹了口气,合上课本,整理好今天布置的作业,确定没有落下,整整齐齐放进书包里,背着走出前门。
还没踏出,一片雪白闯入眼球,北尔眉毛一歪,心想什么东西这么白,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走廊上。
这……
怎么这么大雪?
之前听到同学说下雪了,北尔以为没那么大,没想到伸出脑袋望下去,整个操场都被大雪覆盖了,连跳远的黄泥坑都被填得满满的,没留下一丝痕迹。
也难怪,学校会这么快发来通知,是怕雪越下越大,影响学生回家吧。
只不过对北尔来说,这会儿的雪还是不算小,又有不少同学在下面玩雪,她担心一个不小心被撞到,索性把头缩回去,退进教室里。
等雪小了些,语文作业也写好了。
北尔估摸着差不多了,把作业本放进课桌里,重新背上书包,关上教室的门。
确定关严实了,她走下楼梯,沿着操场扫了一圈,见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脚印,找了块相对干净的,抬起脚尖。
一般来说,下雪的温度低于零度或接近零度。如果雪下得大,积成了一定的厚度,那么行人和车轮压上去,会凝雪成冰,稍有不慎,便会打滑。
因此,凭借从小到大的生活经验和常识,北尔避开那些脚印,特别是较深的脚印,走一步看一步,小心翼翼前行。
行到一半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北尔眼睛一亮,想都没想就转头过去,以至于没注意脚下,一个打滑,重重摔在了雪地上。
“……”
我是谁?
我在哪?
发生了什么?
目睹这一切发生的任楠兮同样有些傻眼,不明白只是看到小姑娘,叫了一声,怎么变成了这样?
具体为什么这样,他没有多想,直接几个大步跨过去,稳稳落到小姑娘跟前,弯下腰,伸出手。
“有没有摔痛?”
北尔……
北尔还没从这一突变中缓过来。
任楠兮扶着她慢慢站起,当机的大脑才恢复运转,带动嘴巴机械吐字。
“没、有。”有厚实的棉袄垫着,也确实不怎么痛。
唯一的感觉是丢脸。
不是一般的丢脸。
简直把一天的脸都丢完了。
丢脸作祟下,任楠兮提出背她回家,她都没有半点开心,反而又糗又羞,讪讪拒绝了。
仔细想想也是,小姑娘脸皮薄,被自己看见摔倒,哪里有勇气答应。可若是不答应,再次摔倒怎么办?
于是任楠兮换了个说法:“老师要去校外一趟,但雪这么厚,很容易滑倒,如果能背着你,就能加固重心。”
北尔:“……”
好像有点道理。
又想到一个问题:“你要去校外?”
任楠兮:“嗯。”
心里:是为了送你回家找的理由。
“那……那你怎么不走过来了再叫我。”
北尔突然有些委屈:“要是你先过来再叫我,我可能就不会摔倒了。”不会在你面前出糗。
任楠兮:“……”
问题是他也没想到。
不过这话不好说,看小姑娘委屈成这个样子,他也说不出口,索性承认错误。
“是老师不好,为了弥补过错,老师不去校外了,直接背你回家。”
说着,他蹲下身,背脊宽阔挺拔,如同大树一样安全可靠,一下子化解了北尔心头的委屈,张开手臂趴上去。
想起自己穿这么严实,她又问:“重吗?”
“不重。”勾住小姑娘穿着厚厚的棉裤依然轻细的双腿,任楠兮轻松站起来,稳稳迈开长腿,“和我小侄女差不多轻。”
北尔:“小侄女?”
“对。”想到许久没见了,任楠兮笑着说,“比你小几岁,但人小鬼大,顽皮得很。”
有多顽皮?
侯楷森那样吗?
应该不会。
任老师这么好,他的小侄女肯定不差。
更重要的是,第一次从任楠兮口中听到和家里有关的事情,北尔心里十分欢喜,想知道更多更多。
可是那样会显得贪心,问多了也有种窥探隐私的感觉,不太好。
还是顺其自然吧。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将来有一天,她不仅会认识这个小侄女,还成了小侄女的长辈。
至于为什么会成为长辈,如何成为长辈,那都是后话了。
_
将来如何,北尔不知道,也无法预料到。
眼看着风雪又开始加强,她牢牢趴在任楠兮背上,等到进了家门,立马自动跳下来,带着任楠兮走向屋里。
屋里没有人,北父北母去了果园,没和扶贫团队讨论好应该不会回来。
在这风雪加强的时候回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正好任楠兮来了家里,可以在风雪的阻挡下多留一会儿,北尔弯了弯眸,心想让任老师背回来实在是太对了,拿出热水壶,倒了两杯热水。
“谢谢。”接过搪瓷杯,任楠兮喝了一口,而后拇指摩挲着杯柄,若有所思。
“怎么了?”北尔问,“是不热吗?”
“不是。”回过神来,任楠兮举了举搪瓷杯,道,“很多年没见到这种杯子了,有点怀念。”
北尔:“怀念?”
意思是任老师以前用过这种杯子?
可任老师是大城市里的人,怎么会用过搪瓷杯?
看出她的疑惑,任楠兮又喝了一口,笑着解答:“小的时候,家里条件没有现在这么好,大城市也不是现在的大城市,有很多属于那个年代的东西。”
“哪个年代?”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
“哦。”北尔恍然大悟,“那是上个世纪了。”
说到这个,她想起一个一直没有留意过的问题:“任老师今年几岁了?”
任楠兮说:“二十二岁。”
北尔:“那正好比我大十岁。”
又小声咕哝:“怪不得没看过数码宝贝。”
任楠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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