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很好吃。
话音落下,空气安静了三秒。
下一秒,北尔眨巴了下许久未动的眼睫,眼中倒映出任楠兮不知何时转过来的正脸,大脑嗡了一声。
怎么了?
很好吃。
天哪,这是她说的?
真的是她说的?
她都说了什么啊!
再看任楠兮那一脸不解的样子,北尔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慌着表情,紧急补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太过慌乱,也太过懊恼,补救的话没说清楚,她已经语不成句,越是想解释,越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我不是……我……”到后来,别说句子了,连我都我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北尔急得想哭,又不敢在任楠兮面前哭,情绪混乱之下,捂着脸嗖的一下消失了。
任楠兮……
任楠兮被小姑娘的操作弄蒙了。
蒙了好大一会儿,他才顺着小姑娘消失的方向往下看,看到的画面,是小姑娘缩着身体蹲在地上,只露出一个乌圆的后脑勺,一点又一点,小鸡啄米似的轻轻颤动,仿佛真的准备啄出个地洞钻进去。
“……”
有点好笑。
又有点可爱。
可爱得任楠兮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但这反应是自己随口一问造成的,就算再是忍不住,任楠兮也明白此时笑出来不恰当,于是改为柔着声线哄:“想说什么别着急,慢慢来,深呼吸一口。”
哄的时候,那股哭意已经因为这一蹲憋回去了。
北尔听话地照做,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呼出来,总算是控制住了所有情绪,昂起脑袋,顺利把话说了出来。
“我是说年糕很好吃,不是说其他的。”
“嗯。”
任楠兮没有多想。
毕竟他们身在年糕厂,能称得上好吃的东西自然只有年糕。
正好米粉蒸熟了,北尔撑着膝盖站起来,用捣年糕转移注意力。
说是捣年糕,实际上和家里纯手工制作的不太一样,不仅任楠兮没有见识过,连看过几回的北尔都被吸引了目光,认认真真观察。
观察了一分钟后——
北尔:怎么每次都是直接在上面捣?难道管子是和灶台连在一起的?
任楠兮:原来是这样。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继续观看,继续一起看年糕从管子里捣出来,一条条切好,整个过程没有任何走神。
落入和熟人阿姨结束闲聊返回来的北母眼中,油然而生一股慈爱之情。
多好啊。
儿女双全,幸福美满。
可惜儿子不是真的儿子,北母轻叹一声破除美梦,帮着厂里的工人师傅一起把年糕放到竹席上晾干,最后放入来时的担子里,收工回家。
_
做了几十斤年糕,接下来一年绝对够吃了。
是以,北母打算分一些给任楠兮。
想到任楠兮住在学校宿舍,不是很方便,那么好看的一个人也不该亲自下厨,又作罢了。
算了,还是以后吃年糕或者任老师什么时候想吃再叫他来家里吃吧。
没想到的是,元旦都结束了,家里竟然还没吃过新年糕。
难不成是做得不好?
并不是。
相反,新年糕做得非常好,比前几年都要好。
那为什么没有吃呢?
原因有两个。
一个是元旦过去意味着新年即将来临,北父北母跟着扶贫团队,比之前更早出晚归,免得果园那边没处理好,影响村里过年,所以也就忘了年糕这回事。
另外一个,是北尔做不了饭。
至于为什么做不了饭,说起来有点忧伤。
由于今年比较冷,河里结冰,草木凝霜,元旦过后又到了期末,北尔经常学习到很晚,增加了双手裸露在空气里的时间,不幸生了冻疮。
得了小冻疮,一个变成俩。
随着冻疮的发作,不到几天的时间,十根手指头有四根都生上了。
而且还分布得特别均匀,两根在左手,两根在右手。
这就导致,北尔两只手都冻住了,不光自己一个人做不了饭,上课闷在教室里更是痒得受不了,连任老师的课都无法集中注意力了。
可是没办法,冻疮这种东西,来得快,去得慢,冷的时候会痛,热的时候会痒,简直比感冒更折磨人。
而最为折磨人的,是任楠兮发现她上课频频低头,下课后把她叫去了办公室。
“期末考试快到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北尔:“没有。”
就是手生了冻疮,特别难受,难受得她偷偷缩进袖子里,不想被看到。
殊不知,她以为的偷偷,实际上挺明显,加之任楠兮观察着她,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不舒服,正好捕捉到了这一动作。
“手怎么了?”
“没怎么。”
心下一跳,北尔缩了缩袖子里的手,怕没有藏严实,又藏到了背后。
把刚才的偷偷变成了无用功不说,还不打自招,反过来承认了手有问题。
问题大不大,严不严重,任楠兮不知道,但经过上次的感冒,他对小姑娘的身体状况留存了一丝后怕,怕自己要是没有及时送药,小姑娘可能就不在了。
后怕作用下,任楠兮和上次一样,又摆出了老师的严肃:“拿出来,给老师看。”
北尔不肯,不仅不肯,还咬着唇后退了一步。
半是躲闪,半是倔强。
这让任楠兮心生薄怒,觉得小姑娘不爱惜自己,整个人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带动手肘扫落了一叠资料。
哗啦啦——
连续不断的一阵,原本整整齐齐的纸张翻飞到了空中。
北尔吓得手都没感觉了,看着任楠兮大步靠近,哆嗦着退到墙壁上:“我我我……我生了……生了冻疮!”
“冻疮?”任楠兮停住脚步,眉头依旧没有松开,显然是对此存有怀疑,“生冻疮为什么不把手拿出来?”
生个冻疮而已,有必要藏起来?
有必要。
非常有必要。
有必要到北尔就是不肯拿出来,最后在不得已之下闷出一个字——
“丑。”
任楠兮:“……”
丑?
吃藕丑的丑?
还是他理解错了?
一心担忧着小姑娘又出了什么事,任楠兮完全没往这方面想。
听到小姑娘的回答,他失语了一瞬,继而茅塞顿开。
难怪不让他看,原来是这样。
仔细想想也是,小姑娘家,对这种事肯定在意。
反倒是自己,居然对小姑娘发起了脾气。
“对不起。”任楠兮真诚道歉,“是不是吓到你了?”
要说没吓到,那是假的。
从来没见过任老师生气,她多多少少有些害怕。
要说吓到了,又没有那么严重,顶多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怕继续惹任老师生气,以至于多重叠加下,眼角渗出了细微的湿意。
这些,任楠兮都不知道,见小姑娘摇摇头,他心头微松,和缓语调关怀:“手痛不痛,痒不痒?”
北尔:“唔……”
刚才没什么感觉,现在好像有点了,有点得她抬起手,想要挠一挠。
“别挠。”任楠兮连忙制止,“这只是暂时的,挠了反而会更严重。正好宿舍里有冻疮膏,我带你过去。”
……
冻疮膏是买感冒药那晚,药店里的阿姨看任楠兮冒着风雪出来买药不容易,送了一盒。
想不到今天派上用场了。
派上用场前,任楠兮仔细查看了一遍,确定药膏是治疗冻疮的,也没有过期,放心递给了北尔。
“谢谢任老师。”
北尔捧起双手接过,拆开外面的包装,转开盖子。
然而手指在弯曲下肿胀发痒,挤了半天都没挤出来。
“我来吧。”
不想小姑娘继续受折磨,任楠兮拿回药膏,伸出指尖挤出一小条,再细心点到冻疮上,轻揉慢捻,一点点抹开微凉的膏体。
北尔蜷缩了一下,他以为是下手过重,收了些力道,一边安慰:“忍忍,很快就好。”
“嗯。”北尔低低应了一声,忍住那股子微微发烫的痒意,目光跟随任楠兮的动作往下,落在修长白净的手指上,脸颊慢慢氲上热气。
这是北尔第一次毫无阻隔地接触到除了爸爸以外的男性的手,没有爸爸那么厚实,也没有生了老茧的那种粗砺感,而是温润细长,指骨分明,仿佛上好的玉石,轻轻一点,便能感受到那精心雕刻出来的纹理,让人舍不得退却。
可惜再是不舍,也终究无法贪恋。
或者更加准确地说,北尔都来不及贪恋,任楠兮已经涂好了药膏,问:“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嗯……嗯?”任楠兮突然惊讶,“好多了?什么药膏这么神奇?”
北尔回答:“任老师给的药膏。”
语调软软的,眼睫也微微敛着,衬得小模样乖巧得不行。
可就是如此乖巧的小姑娘,自己居然对她发了脾气。
任楠兮又是心软又是愧疚,最终抬起手掌,在那乖顺的发顶上轻揉了揉:“之前吓到了吧。”
虽然北尔摇头了,但他知道,自己那个样子肯定吓人。
而这种吓人,有过一次就够了,任楠兮不希望有下一次,也不希望再吓到小姑娘,于是做出保证。
“以后,老师绝对不会再对你发脾气,如果发了——”
“不会的。”北尔否定了那个可能。
任老师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再这样。
何况她知道,任老师是关心自己,为自己好。
现在回想起来,任老师发脾气时的样子,也有点帅帅的。
是那种和平常不一样的,特别有味道的帅。
就像是电视里男主角出场的镜头一样,简直——
“太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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