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清云淡,没有一点微风。
整个院子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连活着的那些老母鸡都没有发出任何响动,蹲坐在鸡圈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老母鸡一号:这是咋了,怎么这么安静?
老母鸡二号:可能是尴尬的吧。
老母鸡三号:什么叫可能,就是尴尬好不好,把我都给尴尬得不想动了。
过了几秒,外头传来村民路过的脚步声。
打破这份诡异的安静,促使北尔眨巴眼,瞅瞅一动不动的木头,再缓缓转向任楠兮。
“咳……咳。”从未如此尴尬过,任楠兮轻咳两声,再次为自己解释,“这根木头太硬,我先劈着,你去看看其他木头是不是也这么硬。”
好在,北尔没有提出疑问。
哪怕有所察觉,她也不会说什么,反而会觉得任老师这个样子真可爱。
为了保持这份形象,趁着北尔蹲下身检查其他木头,任楠兮使出全力,重重劈下去。
反复几次,终于把这根硬木头给劈开了。
接下来就是第二根,第三根。
越来越快,越来越得心应手,成功在北父北母回来前,把要用的木头全部劈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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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第一次这么正式邀请,北父北母都十分卖力,采了满满两篮子马兰头。
回家看到任楠兮这么早过来了,北母更是乐得上山耗费的精力都一下子充回来了。
两人互相问候了几句,北母搬了把椅子给任楠兮晒太阳,又拿出早上下山买肉时一块买来的年货瓜子和花生,差点没把北父嫉妒得眼冒酸气。
但嫉妒归嫉妒,客人登门拜访,又是自个儿同意邀请的,基本的待遇是得有。
再加上老母鸡上灶炖了,马兰头又需要清洗,北父忙得不行,哪里还有什么闲工夫再去计较这些有的没的。
所以说,越是淳朴的地方,越是保留着传统的民风和美德。
不像大城市里,发展快,节奏快,导致人心一年比一年浮躁,甚至有一些地方已经渐渐没有了年味。
可惜。
又可叹。
而自己何其幸运,能够受到邀请,感受这种浓郁依旧的氛围。
即便只是坐在院子里,不被允许继续帮忙,也足以填补不回家的遗憾。
之后,一切准备就绪,北父北母开始做年夜饭。
年夜饭,又称团圆饭。
是一年到头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辞旧迎新,寓意新的一年阖家团圆。
北尔家一直都很团圆。
自小生活在山村里,一家人几乎没有分开过,就算有时候不得不外出,也顶多外出个一两天。
加之考虑到女儿年纪小,这一两天,北父北母基本不会同时出去,而是留下一个,以便照看女儿。
完完全全诠释了什么叫做天下父母心。
那可能有人会问,这么宠爱孩子,万一过了度,岂不是害了孩子?
不会。
或者应该说,这种几率要比大城市里低很多。
原因是半辈子生活在山村里,北父北母见证了山村的起起落落,宠爱女儿的同时,没有忘记传授她一些最基本的礼貌和生活技巧。
都说父母是孩子最早的老师,北父北母把能够传授的都给了女儿,希望日后女儿长大了,到了必须要离开父母独自飞翔的时候,能够一帆风顺。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人的一生中,总有这样那样的变故,总有一个改变你人生轨迹的人。
至于如何改变,需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北父北母不知道,也完全想不到,那个改变女儿人生轨迹的人,此刻就坐在家里——
看着年夜饭如火如荼地制作,又有了帮忙的念头。
转念想想,自己如果进去帮忙,肯定会被请出来,到时候好心办坏事,不仅没有帮成不说,还会打扰到他们,影响年夜饭的制作。
于是,无法之下,任楠兮只能选择作罢,独自一人坐在屋子里,抓了一把瓜子打发时间。
打发得瓜子快磕完了,厨房里的忙碌也进入到下一阶段——正式开始炒菜。
需要炒的菜一共四盘。
另外还有一份汤。
北尔帮着北母打下手,懂事又娴熟地给灶台添柴火。
添得差不多了,又听到北母的喊话,拿了准备好的干净盘子递过去。
考虑到女儿的承受能力和一般做菜的先后顺序,红烧肉并几个素菜是先最炒的。
炒完,北尔把一盘盘做好的菜端到桌上,再趁着北母放汤拿出碗筷一一摆到桌上。
“小心——”
正摆着,北尔没有注意桌底下,不慎撞到了用来吐瓜子壳的小桶。
任楠兮连忙伸出手,伸到一半看到掌心留了薄薄的一层瓜子屑,又立刻马上换成另一只手。
“嗯?”
一门心思扑在年夜饭上,北尔虽然撞到了小桶,但很快稳住身形,再顺势用小脚将桶挪开了些。
挪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北尔不明所以地转过头,见背后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停着一只大手,圆圆的双眼眨巴眨巴。
任楠兮:“……”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再想到下午犯的尴尬,任楠兮装作若无其事地收拢伸开的五指,虚虚握成一个拳头,掩在唇边轻咳。
“辛苦了。”
辛苦了?
小心……辛苦了?
嗯,应该是了。
是自己听到一半突然转身,打断了任老师的关心。
为了回应这份关心,北尔笑了一下,说自己:“不辛苦。”
笑起来的样子带动了原本圆圆的眼睛,弯成一片小小的月牙泉。
但仔细看,会发现小姑娘的眼睛其实并不是圆的,也不小,只是肤色较暗,又经常垂眼,导致弯弯密密的眼睫毛盖住了部分眼角,给人一种小杏眼的错觉。
实际上应该是柳叶眼。
柳叶眼,又称媚丝眼。
拥有这种眼型的人,通常颜值都不低。
而小姑娘虽然年纪小,没有完全长开,但到底经历过不少风吹日晒,肤色较暗的同时,也对五官造成了细微的磨损。
以至于,和侯楷森一样,任楠兮没有关注过小姑娘的脸,作为一个老师,也不应该去关注学生的脸。
今晚不一样了。
看着小姑娘弯弯着笑眼,背后是烟火萦绕的厨房,头顶是暖黄的灯光,任楠兮神色微晃,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念头——
不知道小姑娘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会是什么样子,不是自己能够想出来的,那么久以后的事,也早已和自己无关了。
所以没必要再去想。
任楠兮笑着摇摇头。
掩在唇边的拳头却是不自觉收紧,盖住那一丝笑,多了一种莫名的淡淡的伤感。
……
蛋花汤放好了,北父盯着的老母鸡也炖好了。
夫妻俩一前一后把这最后两道菜端上桌,忙活了几个钟头的年夜饭就终于大功告成了。
不对,还有从学校外边的小店买来的旺仔牛奶。
是一早邀请的时候,北母问了任楠兮的喜好,得知他不喝酒,家里也没人喝酒,便买了一箱。
一箱里边有十二瓶,拿出六瓶放进锅里,稍微蒸热一会儿,再拿出来,就可以打开易拉罐,尽情享用了。
许是有很久没接触这种罐子,帮忙打下手又花了不少力气,北尔试了好几下都没有打开。
最后是任楠兮接过来,食指轻轻一勾,帮她轻松打开。
“谢谢任老师。”
“应该的。”任楠兮弯着唇道,“你都叫我一声任老师了,又请我吃年夜饭,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对对对。”坐在对面的北母乐不可支,“就当成是自己家里,敞开了吃,放心地吃,想吃什么尽管夹。”
说完怕任楠兮不好意思,又伸出筷子,对准盘子里色泽红亮油光四溢的红烧肉。
除了红烧肉和老母鸡炖蘑菇,其他素菜有炒青菜,马兰头炒香干,酸辣土豆丝,榨菜蛋花汤。
虽然不比城里,但是家里能拿得出的最好的了,多少弥补了上次煨年糕的不足。
更何况,这是任楠兮第一次正式来家里做客,北母拿出十二分的热情招待,一个劲给任楠兮夹菜。
把任楠兮的碗堆成了小山不说,还看得北父将抛之脑后的酸气重拾回来,咕噜噜直冒。
“他又不是没手,用得着你给他夹?”
说是这么说,声音却很小,对面的北尔和任楠兮完全听不到。
可惜北母坐在他旁边,又正好送出去一筷子菜回来,不仅听到了,还啪的一下放下筷子,凉凉地乜过去。
“你说什么?”
“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是不可能的,北父没有这么傻。
酸气却是仍旧在冒个不停。
“老婆,我想吃鸡腿。”
北母:“自己夹。”
北父:“我没手。”
北母:“……”
可能是忙了一天脑子没有那么灵光了,北母竟然低了下头。
看到那双糙手完好无损,她才惊觉自己信了什么鬼话,顾不得任楠兮在场,直接翻了个白眼。
“没手是吧?我现在就去拿刀过来帮你剁了。”
说着,她真的起身要去拿刀。
背影决绝,不留一丝情分,吓得北父酸气都跑光了,一把将人抱住,大声求饶。
“老婆我错了!”
北尔:“……”
任楠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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