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游的目的地选在山下那座海拔稍微低点的山。
没有山上那么陡,且在山顶有个小亭子,是很久以前村里生活还不错的时候建的。
具体到底多久以前,村里人大都不记得了,唯一记得是前两年,有个小伙子不知道听谁说山上的亭子经历风吹日晒和雨打,变成了一件古董,就独自一人上山,想要一睹古董的风采。
结果体力不支摔了一跤,险些摔断一条腿不说,还嚎叫得整座山都抖起了鸡皮疙瘩。
那么问题来了,一座不怎么陡峭的山而已,又是个小伙子,怎么会体力不支呢?
答案是那个小伙子不是村里人,是村里一户人家的女婿,不仅细胳膊细腿的,还嫌弃村里越来越穷,在去年离了婚。
离婚后怎么样了,没人知道,北父北母也没有对女儿说太多这种影响不好的事,只叮嘱她,做人眼光要准,不要随随便便被外边的世界迷了眼,将来长大了,更不要被外边的小伙子蒙骗,毁了半辈子的姻缘。
然而没想到的是,未来某一天,女儿真的被外边的小伙子“骗走了”,而且是心甘情愿被“骗走”。
至于如何心甘情愿,那个小伙子是谁,那是后话了。
很后很后的后话。
还是说回眼下吧。
春游的消息一宣布,全班沸腾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一张张因备战而略显疲劳的脸上都布满了不敢相信的兴奋,连带着紧张的学习氛围都冲淡了大半。
“快,掐我一把,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春游?这是真的吗?我们居然还能有春游?”
“怎么不能有,毕业班难道就不配拥有春游了?”
“就是,毕业班的人也是人,其他班级能春游,我们照样可以,不仅可以,还要在毕业前好好享受这最后一次春游!”
可以说,春游是大部分人都经历过的一件事,更是小时候最为期待的一件事。
只是相比于其他同学,北尔对春游没有那么热切,反倒是有些发愁。
这导致,回到家坐了好一阵,北父北母都从果园回来了,她还一句话没说过。
北母问她怎么了,她才皱着小眉头,把学校组织春游的事说了出来。
“春游?这不是挺好的。”
自从开学以来,北母目睹了女儿的努力,欣慰的同时,也担心女儿太过努力,伤了身体。
比如前几天,她半夜起来上厕所,看到女儿房间里漏出灯光,以为是灯没关好。
悄悄开门一看,却发现女儿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捧着课本,哪里有半分睡意。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再是努力,也不能过度。
可看女儿这么努力,北母又不好多说什么,打扰和影响女儿,只能在吃穿上尽可能地补一些。
好在,学校组织了春游,北母十分高兴,立刻进房间拿了两块钱出来,让女儿买些自己喜欢的零食带去春游。
“要是不够就再向妈妈要。”
北尔:“……”
两块不够吗?
不,非常足够了。
足够到至少能买一袋面包两袋其他零食。
远远超过了平时的零花范围。
但北尔没有要。
一是这跟过年不一样,二是一分一毫来之不易,而且果园虽然建成了,后续栽培等方面都需要用到钱,该节约的地方得继续节约。
这也是为什么,北尔会发愁的原因。
因为春游是一整天,中途不回家,需要自己带吃的。
也因此,往年的春游,北尔是能不参加就不参加,以免在一众同学中格格不入,还受到嘲笑。
今年不一样了。
不一样在于这不仅仅是毕业前的最后一次春游,还是有任老师的春游。
如果不参加,岂不是失去了一次和任老师相处的机会。
那可绝对不行。
再加上北母这么一出手,北尔来了灵感,觉得可以根据小店里卖的薯片和八宝粥,尝试自制土豆片和地瓜粥。
其中地瓜粥熬煮起来很方便,比较难的是土豆片。
得先把土豆切成薄片,再进行油炸。
可惜试炸了一片却发现卷不起来,也没有味道,和薯片差距甚远。
北尔就努力回忆同学吃薯片时那种嘎嘣的感觉,再按照观察得来的薄脆程度,试着加盐腌制一会儿。
腌制过后的土豆片,比没腌制前软了些,北尔再次尝试下油锅,见炸出来的效果比第一次好了不少,又继续腌制。
这样,第三次炸出来的土豆片,终于达到了最接近薯片的效果。
不仅嘎嘣脆,还咸滋滋的,让人吃了一片还想吃。
要不是北尔没有那么贪嘴,这些刚出锅的土豆片,估计眨眼的工夫就没影了。
……
土豆片成功了,该轮到地瓜粥了。
轮到以前,北尔找了一个空罐子洗干净,把剩下的菜籽油倒进去,确定不会漏,放到灶台上,留着平时炒菜用。
毕竟,那么大一锅油,只炸个土豆片,太浪费了。要是就这么倒掉,还不如拿两块钱去小店买零食呢。
另外,油是放好了,罐子上面还没有任何标签,得写个纸条贴上去。
贴完了,她才开始制作地瓜粥。
先把需要的食材一一处理好,接着放入锅中,娴熟地熬煮到粘稠,最后又准备了两杯凉白开。
为什么是两杯呢?
很简单。
北尔做了两份午餐。
一份给自己,一份给任老师。
而精心打包好的午餐个头不小,北尔怕太过显眼,特意在出发前来到任楠兮的宿舍门口,准备偷偷送出去。
是的。
就是偷偷。
有过上一次送汤圆被卓老师撞见的经历,北尔担心又被撞见,敲门前谨慎地张望了下四周。
结果担心什么来什么,再一次对上了从宿舍里走出来的卓老师。
北尔:“……”
赶紧把手里的包裹藏到背后。
动作那叫一个利索,速度那叫一个飞快,快得卓老师压根没有看到,笑着打了声招呼。
“又来找任老师啊?”
“嗯。”北尔用鼻子应了一声。
怕卓老师二度发问,她又加了一句:“一片都没有。”
卓老师:“……”
什么东西?
什么一片都没有?
于是她问:“你说什么?”
北尔:“我说——”
说了个开头,她猛地反应过来,赶紧闭上嘴。
天哪!
她说了什么!
一片都没有?
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心里重重一咯噔,北尔抓紧手里的包裹,极力克制住快要失控的表情,挪动小步子一点点贴近任老师的宿舍门。
“那……那个……额,那个,竺老师呢?”
“……哦,竺老师啊。”卓老师成功被转移了话题,“他不参加这次春游,说是年纪大了不想再次被撞。”
“嗯嗯。”北尔装作听懂地点点头,实际上压根没听到心里,而是观察着卓老师的反应。
见卓老师确实没了疑惑,她心头狠狠一松,又接着问:“那卓老师参加吗?”
“参加。”
这次春游,语文老师去了,班上同学也全员参加,作为英语老师又没什么事,总不好掉队。
再者,从小生活在大城市里,卓老师没有爬过山,一直坐办公室也不太好,就借着这个机会,爬个山体验体验,顺便锻炼一下。
_
最终,爱心午餐成功送到了任老师手中,但卓老师也参加春游,让北尔好不容易放宽的心再次不安起来。
怎么办?
卓老师也要去。
卓老师会发现爱心午餐吗?
会的吧。
卓老师和任老师是班上唯二参加的老师,吃午饭肯定会在一块。
那为了不让他们坐一块,自己要不要把任老师请走?
如果请走,万一更引起卓老师的注意怎么办?
如果不请走,还是会被发现。
——真真是太难了!
难得春游队伍都正式出发了,北尔还苦着小脸,一边纠结,一边苦哈哈。
早知道多做一份土豆片了。
可是都已经出发了,回去补一份肯定来不及了。
所以说,人果然不能自私。
呜……
“怎么了?”
发现小姑娘的异样,跟在队伍左侧的任楠兮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队伍最前方。
北尔这才意识到任楠兮是一直跟着,但实在没有那个心力掩饰了,只能:“呜呜呜,我太高兴了,呜……”
任楠兮:“……”
一个春游而已,用得着这么……喜极而泣?
看来自己对小姑娘的了解还是不够深。
态度也不够端正。
不然,看着小姑娘呜呜的样子,他怎么非但没有安慰,还有种莫名好笑的感觉?
……
所幸,队伍很快抵达了山脚下。
任楠兮返回后方去了,北尔也暂时歇了一下,决定等爬上山再好好想想对策。
对此,卓老师全然不知,望着眼前的山,心想看起来不怎么高,陡峭程度嘛,确实不如山上的,便信心十足地挺起胸膛。
等着,看我怎么征服你。
然而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没有爬过山,又一直坐办公室,常年缺乏运动,一座小山,就足以反过来征服她。
这不,刚爬到三分之一,卓老师已是气喘吁吁,腿软得不行。
“我不行了,我爬不动了。”
前方,经常跟随父母进山的北尔气不喘脸不红,跟走大路一样。
听见卓老师的声音,她回过头,发现卓老师的身体微微晃动,赶忙倒回去,一把扶住。
“老师小心。”
卓老师……
卓老师已经累得说不出感谢的话了。
总之就是说多了都是泪。
还是用汗水替代泪水滚滚流下来吧。
与此同时,在后方护着其他学生的任楠兮缓着步子往上走。
捕捉到停在不远处的那两个身影后,他加快速度,三两下追了上去。
“怎么了?”
卓老师:“……”
不想说话,继续流汗泪。
北尔就帮忙解释:“卓老师走不动了。”
“这……”
一心想着学生,任楠兮着实没料到,学生一个都没出状况,老师却是变成了这样。
再看其他学生,稳稳当当的,气都不怎么大喘,任楠兮放心解除顾虑,帮着北尔一起,扶住卓老师。
相比之下,侯楷森蹿得那叫一个快。
不仅跟猴子似的,非常对得起他的姓,还第一个蹿上了山顶。
瞧,哥就是这么厉害。
不像底下那些人,一个个……
咦?
傲视着下面,侯楷森突然发现有个人被扶着,跟老太太似的,面上露出嫌弃。
没用。
真没用。
一大把年纪了,人家来春游,她凑个什么热闹。
还要两个人一左一右扶,这么夸张,简直跟那什么成语形容的一样……
等等,那是个什么成语来着?
“什么喘……什么延?”
“又好像是延喘或者残喘?”
“可成语是四个字,就算这三个都对,还是差一个。”
“到底是啥呢?”
“苟,苟延残喘。”
苦恼间,北尔发来了好心的提醒。
侯楷森手掌一拍,一下子畅通了阻塞的大脑,激动地抬起原本低下来思考的脑袋。
“对,就是狗!”
太过激动,他没能控制住自己,挥出了一根笔直的指头,伴着破口而出的话语一起,正正好落在了大汗淋漓的卓老师脸上。
略显苍白却依旧美丽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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