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第一次迟到,还是迟到近乎一个上午,北尔直接错过了前两节课和最后一节语文课的默写,蹲在教室门口,羞愧地捂住脸。
丢脸。
太丢脸了。
为了续一个梦,她居然迟到了。
而且迟到了这么久。
这叫她怎么对得起学校,怎么对得起老师们,怎么对得起爸爸妈妈,更怎么还有脸面进去,打扰其他同学上课。
想到其他同学,她又记起昨晚梦里的场景,鬼使神差地挪动螃蟹步,双手趴住教室外边的矮墙,双腿慢慢往上升,探出两只悄溜溜的眼睛。
不知道任老师有没有穿那件爱心勋章。
如果穿了……
眼角不自觉弯起,北尔心道一定会的,透过玻璃窗,高兴地看进去。
看到的画面,是任楠兮和往常一样站在讲台上,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衣服,跟爱心勋章特别像。
具体到底只是特别像还是就是,不好说。
得长大眼,努力辨认。
偏偏任老师的一只手拿着课本,刚刚好遮住了手腕那一截,北尔大着眼睛看了好半天,看得眼睛都快酸了,愣是没能辨认出来。
好气哦。
就不能把课本放一放吗?
谁知这么一气,任楠兮像是听到了似的,把课本举得更高了。
北尔脸颊都鼓起来了,想打报告进去,又没那个脸面,只能稍微换了个角度,侧着身子继续盯。
盯一下。
没成功。
盯两下。
依旧没成功。
那么三下四下甚至是五下呢?
都没有成功。
不仅没有成功,反而把脸贴到了玻璃上,形成一块小小的肉饼,略微挡住了外头的阳光。
嗯?
怎么突然有点暗暗的?
坐在窗户旁边的同学冒出大大的问号。
一转脸,发现窗户上贴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两只眼睛还不停转来转去,瞪得跟牛似的,一屁股跌到了地上。
“我去,哪来的这么大只壁虎?”
北·壁虎·尔:“……”
没有听见,继续拼命观察。
观察到眼睛和身体逼近了极限,台上的任楠兮终于放下了课本,露出带着爱心勋章的手腕。
没错。
就是爱心勋章。
她没有看错。
绝对绝对没有看错!
奇怪的是,爱心勋章怎么越来越大了?
她有做成可以变大的吗?
还是布料本身可以伸缩?
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了。
因为爱心勋章已经停止了放大,并在玻璃窗上敲了敲。
很轻的一下,完全没有震到北尔,但足够她感应到,挪动起半边脸。
然而脸上的肉肉贴得太久太紧,跟吸盘似的无法一下扯开。
北尔眉头微蹙,又不想这样耗着,便抬手撑住玻璃窗,稍稍使了点力。
啵——的一下。
肉肉成功脱离玻璃窗。
北尔趔趄着后退两步,好不容易稳住,头顶落下一片阴影。
一只大手跟着扶在了自己肩膀上。
“没事吧?”
“没事。”北尔摇了摇头。
摇着摇着,她发现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疑惑地翻起眼睫,看到的是任楠兮担忧的脸。
虽然身高差增加了些许距离,但绝对是本人没错。
“任老师?”
任老师不是在上课吗?
上课的人怎么会出来?
没等她想明白,肩膀上的手离开了。
任楠兮站在她面前,挡住全班同学看“大壁虎”的好奇目光,握拳轻咳了一声。
“怎么不进来?”
北尔:“……?”
她都确认了是爱心勋章干嘛还要进去?她又不傻……
等等。
任老师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外面?
他看到自己了?
还是说……
面色蓦地一僵,北尔机械地转动脖子,想要去看教室。
看看是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任楠兮察觉这份意图,快了一步挡住,瞧着小姑娘那僵硬的神色,和贴在玻璃窗上一模一样,脸上的担忧尽数退散,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笑意。
哪怕极力忍耐,依旧无法掩藏。
“喜欢这样听课?”
_
原本想着在外面蹲到下课结束,没想到没实现不说,还被全班同学和任老师逮了个正着。
北尔羞得几乎要原地晕过去,顾不上什么爱心勋章不勋章,和梦里一样,一溜烟跑没了影。
太丢脸了。
真的太丢脸了。
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待在家里,下午上课了再过来。
唯一庆幸的是,同学们没有看清她的脸,有任楠兮挡着,其他同学也没那个可能出来一睹“大壁虎”的庐山真面目。
再加上上午落下了两节课,必须得补回来,北尔努力压下那股子丢脸劲,抱着课本和笔记本,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卓老师和竺老师并不知道这件事,简单询问了下上午没来的原因,就为北尔补起了课。
北尔心头微舒,觉得应该是任老师没有告诉其他人,便趁着卓老师翻课本的间隙,偷偷瞄了任楠兮的工位一眼。
然后又被逮了个正着。
“……”
想也没想就要收回去。
任楠兮:不准。
北尔:……呜。
任楠兮:什么时候补默写?
北尔:不,不知道。
任楠兮:那就放学后。
北尔:哦……
委屈巴巴地答应下,小姑娘微微瘪嘴,模样可怜又可爱,看得任楠兮发出一声轻笑。
卓老师奇怪地侧眸过来,他当即恢复平素的端正,拿起一份资料。
被路过的竺老师瞟了一眼,进行纠正。
“拿反了。”
任楠兮:“……”
……
很少看到任老师在人前如此尴尬,北尔偷偷乐了一下,之前的那点委屈消失得一干二净。
之后补完课,班上的同学果然没把她和“大壁虎”联系起来。
北尔彻底舒了心,一到放学就收拾好书包,跟着任楠兮一起回了他的宿舍。
这是北尔第二次进任楠兮的宿舍,第一次是在新年前,生冻疮的时候。
那时候只顾着涂药,天色又有些晚了,北尔没有那个心力去留意其他的什么。
这次,健健康康走进来,四月的天,太阳也还在地平线上,宿舍的门一打开,里面的景象就直接扑入了眼球。
很干净。
和办公室一样干净整洁。
并且没有任何异味,清清爽爽的。
往里是一些生活必备用具,大都比正常人家的规格来得小,可以看出是一个人的容量。
包括相对较大的书桌,和办公室的不相上下,只是没有那么长而已。
上面放着一些文件资料,还有一支通体墨玉笔尖镶金的笔,非常漂亮,是北尔不曾见过的,应该是从城里带来的,和任老师的气质特别相称。
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
但考虑到今天经历的那些,北尔还是作罢了,收起痒痒手,接过任老师递过来的凉白开。
“谢谢任老师。”
任老师回了句不用谢,看着小姑娘喝下一口,目测了下她的身高,又瞧了瞧书桌的高度,搬了把合适的凳子,放出今天的默写内容。
就像数学里的应用题,英语里的单词词汇,语文的古诗词默写历来都很重要。
是学生们一定要拿下的分数。
加之毕业将近,任楠兮几乎是隔一两天默写一次,争取在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大考正式来临前,把所有必背的古诗词复习至少三遍。
至于为什么是三遍,为什么非要三遍,原因很简单。
那就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再是聪明的学生,光靠脑子记住,没有经过笔头的实战,也会有出错的可能。
因此哪怕知道北尔聪明又用功,任楠兮也不敢放松一丝一毫,特地带她过来补默写。
今天的默写内容是《咏柳》、《敕勒歌》和《竹石》。
方式是整首默写。
不落下所有有可能出题的点。
北尔点头接下,坐在凳子上将这三首诗词在脑中过了一遍,拿出书包里的默写本和笔袋里的铅笔,认认真真开始默写。
碧玉妆成一树高……
敕勒川,阴山下……
……任尔东西南北风。
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三首诗词工工整整印在了默写本上。
再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两遍,确定没问题,交给任老师批改。
正好今天上课讲了考试会给的题型,任楠兮坐在北尔旁边,一边用红笔批改着默写,一边给她补题型。
“古诗词默写大致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根据语境填写内容,考的是对整首诗词的理解,另一类是纯默写。纯默写又主要分为三种,第一种最简单,是给出前一句,填写后一句,比如《咏柳》最后两句,第二种是前后都给一部分,填写中间,比如《敕勒歌》开头几个小句,第三种是给出后一句,填写前一句,相对比较难一点,也很容易忘记,比如《竹石》最后两句。”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对,这两句,连起来背很通顺,空掉前面一句只看后面一句,一时半会儿可能就会难住。”
“唔……”试想了下,北尔觉得的确是这样,默默记在心里,又继续任楠兮说了些容易写错忘记和搞混的。
比如风吹早低见牛羊的见,不要跟着读音走,把见写成了现。
还有……
不知不觉中,圆润润的太阳一点点没入地平线,留下丝丝缕缕的霞光,催促人们该回家了。
北尔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听着任老师那如河水轻流般的声线,脸上沾满霞光。
仿佛偷喝了酒的小醉鬼,沉醉不知今夕何夕。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合上满分默写本,任楠兮结束了补课,将本子还给北尔。
北尔这才清醒过来,拍拍醉得有些发热的脸蛋,接过本子,低头放进书包。
她想,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呢?
任老师怎么不多讲一点呢?
如果时间慢一点,任老师再多讲一点,她就能多留上十几二十分钟,继续享受了。
何况好不容易能来一次任老师的宿舍,又是这样的一对一,北尔有种任老师偷偷给自己开小灶的感觉,实在不想这么快回去。
可是默写完成了,该讲的也都讲了,还能有什么理由?
问其他题型吗?
又或者问几个其他的问题?
那问题的方向和内容……
绞尽脑汁间,放在桌上的教科书进入了眼尾余光的范围。
封面光滑平整,只是翻动过多,边角有些发卷了。
发……卷了?
卷……
起来了?
啊!
灵光乍现,北尔差点激动出声。
任楠兮盖好红笔准备送她出去,她连忙克制住内心,面上露出一片真诚。
“谢谢任老师给我补课。”
“不用谢。”任楠兮道,“应该的。”
北尔摇摇头:“要谢谢的,刚好我看那本书的边角起卷了,得包个书皮护理一下。”
说着,她指指教科书,带动任楠兮的目光转了过去。
怕任楠兮又说什么不用的话,她伸长手臂将教科书拿过来,又从书包里摸出以备不时之需的小剪刀,起身去找能当做书皮的物品。
这一找,还真给她找到了一个空纸袋。
北尔眼睛一眯,心想看来连纸袋都支持自己,一把提起来,问了任楠兮一句。
得到许可后,她笑容满面地开始动工。
先按照教科书的大小裁剪出合适的封皮,仔细对比,稍作调整,再把封面翻开来。
说起来,这是北尔第一次翻动任老师的书,心里有些小激动,情不自禁想着自己居然亲手摸到了任老师的书。
不过教科书和学生的课本没什么差别,任老师在一旁看着,北尔也不会表现出来,捏着边角,翻开封面。
却在翻到一半时,手指一顿,目光所及只剩下三个苍劲有力的字——
任、楠、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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