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一个消息传遍了整个校园。
——六年级的侯楷森被人拔毛了!
拔毛的人是谁,没多少人知道,也没有人去关心,相反的,他们都十分担忧,担忧村长会知道这件事,来学校找凶手。
然后等啊等,等到都放学了,别说村长了,连村长的影子都没见着。
学生们纷纷放下心来,一部分猜测村长忙着果园的事,应该还不知道,另一部分猜测侯楷森被人拔了毛,丢脸丢大发了,不敢告诉村长。
事实嘛,也确实如此。
侯楷森不敢告诉自己爷爷。
一方面,这件事牵涉到老师,要是爷爷知道了,指不定该怎么骂他呢。
另外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方面,真的太丢人了。
从来没有被一个女生这样过,他觉得脸都丢光了,请了个病假,回家躲了起来。
而做出如此壮举的拔毛英雄北尔小同学,完全不知道自己把人吓走了,跟在任楠兮后面,抵达了学校后边的小山坡。
“有……有事吗?”
虽然不赞同侯楷森的那些胡言,但一个下午,北尔想着那些话,心里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这种感觉,促使她回想起昨天在宿舍门口看到的画面,以及办公室里听到的,再两相结合,居然有了和侯楷森一样荒唐的念头。
可是不可能啊,卓老师不喜欢任老师,任老师也没有对卓老师有什么特别的表现,怎么可能会那样?
然而心里郁郁的,升不起一丝欢喜,还对任老师单独找自己产生了不安感,导致一句问完,她便垂下眼眸,不再言语。
见状,任楠兮轻叹一声,找了块干净的地方。
两人一高一低坐下,面朝缓缓下落的夕阳,心里都不大好受。
但有些事总要解决的。
任楠兮也不希望继续拖延,就控制着自己的语调,缓缓开问:“为什么和侯楷森打架?”
“……”
北尔张了张口,想说为了你。
话到嘴边意识到不妥,忙改了口。
“他……他对你不敬。”
不敬?
对自己不敬?
任楠兮面露错愕,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
所以说,自己先前是误会了?
小姑娘这么好,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生气?
对。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任楠兮如释重负:“谢谢。”
又语重心长道:“打架是不好的行为,女孩子和人打架更是很容易吃亏,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就算真的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也要先找老师,知道了吗?”
“嗯……”北尔轻应了一声,鼻尖略微酸涩,不知道是难过的还是被说的。
可是任老师这么理解自己,一句责怪都没有,甚至连质疑一下也没有,她应该是开心才对,怎么会发酸呢?
是因为卓老师吗?
不。
不是的。
不是这样。
也不应该这样。
哪怕真的可能有什么,她都不应该这样难过,而是应该……
一阵山风恰好吹来,卷起乱如麻的短发。
北尔闭了闭眼,控制住落泪的冲动,睁开后,头顶传来一股温润的触感。
是任楠兮看她的头发被吹乱,抬起手帮忙梳理。
这一梳理,他发现小姑娘的头发有点毛糙,根部稀疏,呈现出黄褐色,是营养不良的表现。
加之长长了,没有经过修剪,看起来乱蓬蓬的,但不好直说,于是眉间微转,拐了个弯。
“有没有想过养长发?”
北尔一愣。
脑海中,卓老师那一头柔顺黑亮的长发飘逸而过。
再对比自己那干得跟枯树叶一样的短发,她不自觉躲了躲。
既是为自己的不如人,也是怕割伤任老师修长如玉的手。
“怎么了?”手心的触感消失,任楠兮不解地问。
北尔低着眉眼,缓缓摇了下头。
沉默好一会儿,她才舔了舔发干的唇瓣,小心翼翼开启:“你……你觉得长发……还是短发……?”
支支吾吾说完,她闭上嘴轻咬下唇。
应该是长发吧,就像全班同学都喜欢又白又美的卓老师,却没有人喜欢又黑又丑的丑小鸭。
想到城市和山村的差距,自己和任老师的差距,她又觉得那是一种云泥之别,根本没有可能。
“这可不好说。”任楠兮思索着回答,“长发和短发是个人喜好,只不过有一种说法是头发越长越浓密,见识越广,所以很多女孩子都喜欢养长发。”
闻言,北尔心中蓦地一动,眼帘悄悄掀起,鼓足勇气说:“我……我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任楠兮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顶。
语气真诚鼓舞。
笑容流光溢彩。
在夕阳的余晖下,汇聚成温暖的力量,注入北尔心间,消除了那份难过和酸涩,也将永永远远铭记于心。
_
说是铭记于心,真的是非常用心地记下了。
这不,一回到家,北尔就端了木盆烧了热水,准备给自己洗个头。
可是光洗头,是无法让头发变长变浓密的。
北尔托着苦恼的小脸蛋,坐在院子里,思考能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改变自己这一头枯树叶。
用米醋?
不行。
虽然听村里的人说过米醋会让头发变得柔软,可是米醋那么酸,头发这么细,几滴下去,不会把头发酸掉吗?
再想象了下头发被酸掉的样子,北尔一个哆嗦,赶紧把这个法子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那鸡蛋呢?
也不行。
鸡蛋是用来吃的,如果用在头发上,保险是会比米醋保险,但太过奢侈了。
何况果园虽然建成了,果苗也都播种完毕,家里的情况并未得到实际的改善,得到果园开花结果,才能取得丰收。
在此之前,鸡蛋是家里为数不多的能自产的食物。
每天的产量在一个到几个不等,都用来给自己补充营养了。
甚至有时候,母鸡们齐齐不肯下蛋,妈妈担心营养断了,特地预留了几颗,宁可自己和爸爸不吃,也要保证自己吃到。
如此辛苦又珍贵,若是被自己用来洗头发……
妈妈知道了,肯定会觉得心血白费,也会问为什么。
所以绝对不可以。
那到底应该怎么办?
先算了。
爸爸妈妈快回来了,还是先把晚饭的米浸了吧。
北尔揉揉因仰望天幕过久而略微酸硬的小脖子,起身走进屋里,打开米桶取出足够分量的米,再回到院子里放自来水浸泡。
像浸米这类的日常必备生活,家里都是用自来水。
一是方便,二是浸米的水是要吃进肚子里的,最好不要和洗衣服那样,用河边的水替代。
不过浸米不是只放了水就可以,需得经过两三遍淘洗,洗出米粒中可能掺杂的杂物和米虫。
而家里仍旧节约,若是想要保持住,浸米的过程中可以少用些自来水,稍稍没过米粒就行,接着用手轻淘。
淘着淘着,原本清澈的水变为米浆一样的浊白。
北尔手腕微顿,突然想起以前妈妈好像用淘米剩下的水洗过头。
那会儿,家里还没有这么贫困,田地里的农作物收成也没有改造成果园前那么低。
爸爸妈妈每天劳作,风里来雨里去,辛苦是辛苦了些,获得的回报不算低。
加上那个时候,妈妈还没到现在的年纪,发现头发有些脱落了,就用淘米剩下的水洗护。
至于具体效果如何,年纪太小的北尔没那个本事记住,也没有现在的烦恼。
要是已经有烦恼了,这一头短发估计用什么办法都无力回天了。
可如果,自己那时候就跟着妈妈一起用淘米水,会不会就不会是今天这样了?
不知道。
毕竟未来是无法预测的,任老师也还没有来村里。
哪怕多么后悔,哪怕多么懊恼,都是没有用的,只能趁着情况不算太糟糕,努力挽救。
“尔尔?”
准备努力间,北父北母从果园回来了。
见女儿站在自来水管前,一动不动的,北母努了努下巴示意北父先进屋,自己走上前,出声询问。
询问的途中,摆放在凳子上的木盆入了视线范围。
北母心下奇怪,分神看了一眼,发现边上放着热水壶,心里的奇怪变成了了然。
“准备洗头呢?”
“……嗯。”没想到刚淘上米,爸爸妈妈就回来了,北尔加快速度淘洗,洗得差不多了,下意识把水倒掉。
临倒出前,又及时打住这可能有用的剩水,试着转过身:“那个,妈妈,你以前用淘米水洗过头发吗?”
北母:“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北尔就道:“洗头发前想到的。”
说着,她捏起一小撮头发:“干巴巴的,好丑。”
北母:“……?”
女儿什么时候在意这种方面了?
难道……
不好的念头划过,北母握住女儿的肩膀,仔细查看:“有没有伤着?”
北尔:?
北母:“是不是在学校受欺负了?”
北尔:“……没有。”
是她把人给欺负了。
敢说任老师的坏话,也是活该被欺负。
并且如果再敢有下次……
不行。
任老师说过女孩子不能打架。
要是有下次,就……先找任老师?
对。
任老师那么好又那么厉害,手都不用动一下,肯定就能把那个坏蛋教训得再也不敢了。
哼哼!
北尔骄傲地扬起小鼻头。
北母看女儿确实没受什么伤,心情也没什么不好,卸下担忧,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一摸,还真有点干干的。
继续摸摸发顶,北尔外飘的思绪跟着回来了,眼珠乌溜一转,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态。
“而且任老师说头发越长越浓密,见识越广,要是继续这样下去,我可能……可能就考不上镇上的好班了,呜……”
“不可能!”不可能更绝对绝对不会让那种情况发生,北母拉上女儿的手,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木盆,“来,妈妈给你洗头,用上妈妈多年的经验和手法,保证给你洗得又亮又柔顺,越来越浓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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