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的起因，是北尔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似乎是从公寓内部发出来的。
下床打开房门，这种声音更加清晰了，也让北尔锁定了来源，走到对面，试着叫了一声。
“乃茶？”
里面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奇怪的声音再次响起，并且掺杂了哭音。
北尔心下一跳，立即开门进去。
发现艾乃茶躺在床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她三步并成两步，来到了床边。
“乃茶？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许是病得意识不清了，艾乃茶依旧没有回应，缩着身子，一声痛吟一声低泣，越发心慌了北尔，绕到另一边，倾身下腰，终于看到了埋在被子里的正脸。
刷白刷白的。
没有丝毫血色。
额头粘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随着痛吟和低泣，源源不断地冒出来，打湿了半头的发丝。
再结合去年遇到过一次类似的症状，北尔大概有了数，去厨房烧了一壶热水，再拿出橱柜里的红糖泡了一杯。
一杯喝下，艾乃茶的疼痛得到了缓解，后脑勺靠住北尔帮忙竖起来的枕头，恢复了点说话的力气。
“还有吗？”
那肯定是有的，没有也可以下楼去买。
只不过再有益的东西，喝多了都是有害的。
北尔查过了，证实了红糖水一天不宜超过两杯，就倒了一杯热水给她。
给的同时，不忘询问重点:“昨天喝了什么？”
艾乃茶:“奶茶。”
北尔:“冷的热的？”
艾乃茶:“好像，是去冰？”
“……”
那就难怪了。
喝了去冰的奶茶，难怪会和去年那次一样，痛成这个样子。
被这么一问，艾乃茶也反应过来了，抱着杯子，假装话题结束，小口小口喝热水。
然而假装终究是假装，平静不过几秒，北尔再次延续话题，打破了这份心虚:“以后还喝吗？”
“不喝了……”
“真的？”
“真的，不喝去冰的了。”
“……”
果然，真的不会真的那么简单。
以艾乃茶那嗜奶茶的劲，也会好了伤疤忘了疼，不管怎么多说都是无用。
干脆留下热水壶，返回厨房做早餐。
做完并看着艾乃茶吃干净，脸上恢复了大半血色，这份照顾也告一段落。
至于为什么告一段落而不是大功告成，是北尔根据去年的经验，觉得疼痛只是暂时缓解，随时可能再起来。
而自己作为唯一的室友，总不能放任艾乃茶独自一人留在公寓，便点开微信通知任楠兮。
北尔:【你过来了吗？】
任楠兮:【到楼下了。】
北尔:【这么快？】
任楠兮:【和女朋友约会，当然得早点过来。】
任楠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北尔:【嗯，我朋友身体不舒服，我得照顾她，不能去约会了。】
北尔:【抱歉。】
任楠兮:【没关系。】
任楠兮:【要不要我送你们去医院？】
北尔:【不用了，这个病没办法根治。】
任楠兮:【是生理期？】
北尔:【嗯。】
北尔:【你怎么猜到的？】
任楠兮:【姣姣去年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
北尔:【喝了去冰的奶茶？】
任楠兮:【不是，是吃冰淇淋，然后吃出了生理期。】
啊这……
虽然有点不厚道，但北尔还是没忍住，漏出一声笑。
任楠兮:【你呢？会不会痛？】
北尔:【不会。】
任楠兮:【那就好。】
北尔:【不好。】
任楠兮:【？】
北尔:【让你白跑了一趟。】
任楠兮:【摸头。】
任楠兮:【我们是什么关系？】
北尔:【男女朋友。】
任楠兮:【既然是男女朋友，约会这种事，以后有的是时间，不用自责。】
北尔:【嗯……】
北尔:【对了，你吃过早餐了吗？】
任楠兮:【还没有。】
北尔:【那你上来，正好我煮了粥，可以一起吃。】
……
在一起两个多月了，任楠兮一次都没有进过公寓。
一是从剧组回来以后一直在忙，二是公寓里住着艾乃茶，不大方便。
艾乃茶受困于生理期，没办法活蹦乱跳，让这份不方便减轻了很多。
几乎是没有做多余的思考，任楠兮就停好车上来了。
瞧见女朋友开着门主动等候，还探出纤细的脖子望过来，他加快步伐，踏过最后两级台阶，大步来到门口。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消除了北尔的等候，脖子却是没有缩回去，跟随往下移动的目光落在了手腕处。
“爱心勋章？”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又或者想不到任楠兮居然会穿这件衣服，她握住了那截手腕，举到眼前。
听到任楠兮温声解释:“你说过喜欢我穿给你看。”
她眨眼回忆了一下，是有这么回事，心里涌出一股蜜液，冲散了残留的低落情绪，带着男朋友进了公寓。
公寓的面积不大，不到别墅的一半，对两个小姑娘来说，刚刚好。
对任楠兮来说，面积大小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安全性。
是以，一进门，他就左右查看了几遍。
没发现什么安全隐患，收回视线，又凝在了脚边出现的一双拖鞋上。
很大。
很明显是男士拖鞋。
可公寓里只住着两个小姑娘，怎么会有男士拖鞋？
是给自己准备的？
应该不是。
也没有必要。
那是……
“除了你朋友，这里还住了其他人？”
北尔:“没有啊。”
任楠兮:“那怎么会有男士拖鞋？”
仔细看看，这男士拖鞋和市面上卖的不一样，又有穿过的痕迹，如果不是有其他人，难不成是他以为的仔细看，其实是看错了？
那倒不是。
这双拖鞋确实有人穿过。
只是问题来得突然，北尔一时半会儿被问住了，片刻后，才直起腰，给出答案。
“刚搬进来的时候，我爸爸妈妈来看过。”
看过，觉得可以，就留了些叮嘱，顺便留了几双男士拖鞋，方便艾乃茶的父母探望。
没想到的是，艾乃茶的父母没能用上，自己男朋友就先用了。
北尔眼角微弯，感受到男朋友不解的目光，又笑了一声，说了句没什么，走进厨房重新滚了锅里的粥，再简单炒了份鸡蛋，坐下来一起吃早餐。
刚吃几口，安静的空气炸开咚的一声。
北尔手腕一抖，扭头看过去，随即放下调羹，小跑着把人扶起。
“没事吧？”
有事的艾乃茶:瞪大了眼，看着出现在公寓里的任楠兮，忘了自己是出来干嘛的了。
察觉到一股冷气飕飕袭来，她打了个哆嗦，撑着北尔的手臂，气若游丝道:“没，没事，你们继续，别管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北尔:？
好像哪里怪怪的。
不过看艾乃茶这虚弱的样子，她没有多想，扶着人返回房间。
谁知返回了个开头，身体都没转成功，气若游丝就变成了土拨鼠尖叫。
“等等等！别动别动！漏了漏了！啊啊啊！”
北尔:“……”
手臂一抖，差点想挖个地洞把人埋进去。
所幸理智尚存，北尔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丢脸劲，扶着艾乃茶进卫生间，清爽过后，又扶回房间。
整个过程，两人都没去看任楠兮。
艾乃茶是自知丢脸丢大发了，低着头装不存在，北尔是无颜面对，只能目不斜视，把丢脸的家伙送进房间。
一进去，艾乃茶的头有脸抬起来了，神情也从出糗变成了惊讶:“天哪，那真的是任楠兮本尊？他怎么会来这里？”
很快又自我想明白了:“不对，女朋友在这里，男朋友当然会来看，而且今天是周六，也能约个会。”
她不知道的是，约会因为她取消了，但北尔没打算告诉，扶着人坐到床上，松开手臂。
“还痛吗？”
“不漏，不不不，不痛了。”艾乃茶嘿嘿一笑，十分懂事地滚进被子里，“你放心去约会吧，今晚不回来也没关系。”
餐厅里，任楠兮也有这个想法。
不同的是，他是第一次见识到艾乃茶的真人，和任姣姣有的一拼，觉得继续住下去，女朋友不知道会被影响成什么样。
转念一想，女朋友有自己的交友权利，又是同学，不好干涉，就歇了心思，等着北尔关好房门回来，重新坐到对面。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安安静静喝着粥，连吞咽的声音都听不见。
喝得差不多了，北尔也缓过来了，清了清喉咙，试着为艾乃茶挽回颜面。
“那个，她平时不是这样。”
任楠兮:“嗯。”
北尔:“挺可爱的。”
任楠兮:“没有你可爱。”
“……”
情话来得猝不及防，北尔被呛到了，咳嗽两声，转移话题:“鞋子还合脚吗？”
“合脚。”任楠兮微动了动，“是你妈妈做的？”
北尔笑着点头:“我们家的鞋子大部分都是我妈妈做的，自己做的鞋子也比较耐穿，大一刚开学那会儿，我给乃茶，就是我朋友穿了一次，她就喜欢上了。”
任楠兮想说自己也喜欢，只是听着我们家和乃茶这两个词，他有种不大舒服的感觉，于是改了口。
“除了她，还有没有其他人穿过？”
北尔思索了下:“目前是没有，等暑假，乃茶的爸爸妈妈过来，应该会派上用场。”
任楠兮:“暑假？”
“嗯。”北尔如实相告，“暑假过了就是大三，他们怕乃茶收不了心，所以决定轮流监督。”
原来是这样。
任楠兮面露了然。
心里划过一道暗流，默默记下了这件事。
_
经过一通折腾，早饭结束已是九点。
北尔婉拒了任楠兮的帮忙，收拾了碗筷清洗干净，又烧了一壶热水，以免不够用。
任楠兮被拒绝，也不好硬帮忙，趁着空闲，走进了北尔的房间。
房间不大，比任姣姣的小了不少，但布置温馨，处处都是北尔留下的痕迹，很是舒服。
再看书桌，收拾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杂乱，还摆了个小书架，用来存放课本和资料。
有些奇怪的是，绝大多数课本和资料都是直接存放，只有一本厚厚的包着一层透明的书皮。
看不清封面，却不知为何牵动了任楠兮的心跳，迈开长腿，走了过去。
随着距离一步步变近，书皮底下的封面显露出了颜色。
上面的大字跟着清晰起来，撞入任楠兮眼里，眸光蓦地一闪，而后一把抽了出来。
“任老师？”
身后，北尔烧好热水寻了进来。
发现任楠兮愣愣地站着，她疑惑地蹙了下鼻子。
“你在看什么？”
问完，她直接绕到任楠兮身前，看到那熟悉的书皮，有一瞬的意外。
任楠兮却是不止一瞬的意外，捧着沉甸甸的字典，满脸难以置信。
“这，是我当年，送你的那本？”
见北尔大方承认，他收紧了掌心:“怎么还留着？”
北尔就笑意盈眸:“你送的礼物，我当然要留着，就像你舍不得丢掉爱心勋章和教科书一样。”
……也是。
就像自己一样，小姑娘只是舍不得丢掉一份珍贵的礼物，不可能那么早，也不会那么早。
任楠兮松了掌心，把字典放回去，又产生了疑惑:“教科书？你怎么知道的？”
得到的解答，是北尔俏皮一眨，指尖伸出，弯了弯那滴烙印:“亲手包的，有感应。”
……
与此同时，别墅的房间内。
任姣姣窝在床上，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手机屏幕。
盯到时间又过了一分钟，她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点开微信，小心翼翼敲字。
任姣姣:【小叔叔，你接到小婶婶了吗？】
小叔叔没回复，她觉得应该是接到了，或者在去约会的路上了，不敢多嘴，送上一句最诚挚的祝福。
任姣姣:【约会愉快！】
千万千万不要出现什么意外状况，坏了她的将功补过。
她猜不到的是，意外状况已经出现了，并且正在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发展的态势总体良好。
艾乃茶没有再出房门，任楠兮也没有什么怨言，等北尔换下睡衣，一同前往超市采购。
采购的过程非常日常，隔一两周必有一回。
不同的是，今天，身边的人换成了男朋友，北尔不敢大意，进超市前，特别检查了任楠兮的口罩。
确定戴严实了，又穿着爱心勋章，从影帝变成了邻家大哥哥，她才松懈下来，推着购物车开始采购。
采购的路线和平常没什么区别，都是从外到里，缺什么补什么。
周六的上午，超市的人也不多。
半车下来，两人没遇到什么驻足停留的目光，拿了几包卫生棉，畅通无阻地进入了生鲜区。
比起其他区域，生鲜区明显带了一股凉气。
任楠兮推着购物车，看北尔打开一个冷柜，要去拿冷冻品，二话不说，直接代劳。
“还有什么需要的？”
北尔就收回手点了点下巴。
没点出来，一只健壮的手臂从眼前伸过。
颜色之深，存在感之强，让北尔和任楠兮完全无法忽视，一个侧眸，一个低眸，一前一后看了过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北尔脑中冒出了冤家路窄四个字。
倒是陆太骅，对这场相遇十分惊讶，拿着一袋冷冻半成品，嘴巴张张合合，最后憋出一句:“好巧。”
压根不想好巧的北尔，原本是要装作没认出来的。
陆太骅打招呼了，她硬生生忍住了转头就走的冲动，扯了个笑，礼貌又疏离。
偏偏陆太骅没有看懂，乐呵呵地聊上了:“这周运动会结束，我们体育部组织庆祝活动，中午要去烧烤。”
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要发出邀请，加入烧烤了？
想得美！
更不可能让那种情况发生，任楠兮滚了个喉音，打断陆太骅的滔滔不绝。
“今天天气不错，很适合约会。”
陆太骅下意识应了句确实。
反应过来这声音不是北尔的，眼睛一抬，对上了任楠兮露出来的半张脸。
没有任何攻击性，却让他打了个激灵，缩回快要冻僵的手，半成品掉进了购物车。
“你，你是情，你们，你跟他……”
说真的，那天得知北尔和任楠兮是两情相悦，陆太骅消沉了好一阵子。
朋友看他没精打采的，开导他，说天涯处处是芳草，何必单恋有主的花，又有运动会要忙，努力走了出来。
好不容易走出来，再次巧遇，他又控制不住自己，一个劲盯着人家看了。
万万没料到的是，人家男朋友就在身边。
陆太骅呼吸一弱，挺高大一个人，明明没矮几厘米，却像是矮了一大截，脖子都快直不起来了。
这正是任楠兮所要的效果。
效果达成，他摆出正宫的架势，居高临下。
“本来是要去约会的，可惜有事，不得不取消。”
陆太骅干笑:“那，那是挺可惜的。”
“为了弥补这份可惜，就请你帮我们拍一张合照，难得穿情侣装，不拍一张也是可惜。”
北尔:？
哪来的情侣装？
低下头，看看任楠兮的爱心勋章，又看看自己随手换的衣服，颜色款式差不多，好像是有点像情侣装。
受到情侣装暴击的陆太骅，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机械地拿出手机，看着任楠兮亲密搂住北尔，颤颤巍巍按下拍照。
咔嚓——
格外响亮的一声，画面清晰定格。
任楠兮满意勾唇，戴着口罩，看不出勾起的弧度，只能感受到那释放出来的笑意，如滚滚江水，淹没了陆太骅，差点倒地窒息。
“出门在外，没什么可谢，这张合照就送给你留做纪念，存放在相册或者设置成壁纸，随你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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