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祖堂”的院子里花天锦地、高朋满座、人声鼎沸,铺开了二十张桌子,摆着瓜果糕点,还有一些汽水啤酒。几个小童嘻嘻哈哈地跑来跑去,时不时传来了大人的训斥声。
一位穿着月白色布长衫的说书人,年约三十岁,容貌白净丰满,梳着一个圆发髻,乌发中别着一支梨花样式的银簪子。
她手抱一把黑酸枝琵琶,端坐在大厅中间,口齿伶俐地说道:“那头戴金冠的小王子,抱着蔡文姬的脖颈,呜咽道,娘娘,我是您亲手养大的孩子,您怎舍得离我而去?此去天南地北,隔了千山万水,娘娘莫非是铁打的心肠,竟要抛弃至亲骨肉?何不怜惜顾虑一下我们兄弟二人?
蔡文姬泣不成声、泪如雨下,五脏六腑俱裂,抚摸着小儿的脸庞,悲怨道,生不逢时、飘零如萍,我本是汉家女,不料流落荒州,远离家乡十二载。更深夜阑思故国,涕泪交垂。承蒙圣君厚爱,特派使者,千金赎妾身。若不是有了你俩痴儿,如今怎的折磨得我心肠断绝、凄入肝脾,不忍归去”
陈鸿晖方才缠着摄影师好一会儿,让对方教他玩了一下相机。还没尽兴呢,听闻快要开席了,便匆匆坐回了位置上。他正回忆着关于摄影的知识,拿着一块山楂糕塞进嘴里。忽然听到说书人,讲起了蔡文姬别子的故事。
“咳咳咳”陈鸿晖呛了一下,捂着自己的嘴巴咳嗽起来。
文真真连忙掏出一块手绢,手忙脚乱地给他擦嘴儿。
“鸿晖哥,你怎么了?还好吗?”
“我没事。咳咳。”陈鸿晖灌了一口茶,把糕点咽进喉咙里,缓了缓,低声说道,“谁请的说书?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大好的日子,说什么别子。”
曾思琪拿着筷子,夹起一颗盐焗花生米,扔进自己的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懒洋洋地说道:“有人故意呗。”
陈鸿晖说道:“这主意真缺德。”
“小人一个,不必介怀。”
曾思琪放下筷子,勾了勾手指头,站在一旁伺候的当差,连忙走了过来,附耳聆听。
曾思琪对着他低声吩咐了两句,淡淡地说道:“去吧。”
当差听后,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意,客气地把说书先生请了下去,关在一处,转头,催促厨房的人上菜。
那边,曾太太见说书先生下去了,不由地舒了一口气。看到女佣们捧着托盘,一个接一个走上前来了。她对着一块闲聊的客人们说道:“少陪。”
转头,拉着云芷兰,坐到主桌的位置上。
云芷兰挺直着腰板,端端正正地坐好,微微低下头,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席上的客人们暗暗观察她,见她朱唇粉面、冰肌玉骨、丽质天成,别有一番温柔文雅的气度,让人看着很是喜欢。
难怪曾太太会收她为义女,这样的美人儿,有谁会不喜欢呢?
有些心思玲珑的,觉得曾太太想用这样一位貌美的义女,去巴结权贵,谋取利益。
不多时,饭菜已经上齐了,曾太太站起身来,举起小酒杯,向众人敬了敬,笑盈盈地说道:“多谢各位赏面,光临寒舍,参加小宴,薄酒淡菜,还望诸位不要嫌弃。”
话毕,她动作潇洒地一饮而尽,向大家亮了亮杯底。转头,她对着云芷兰,语气温和地说道:“兰兰,你起来,向各位长辈敬一杯酒。让大家日后多多关照一下你。”
云芷兰站了起来,带着几分羞怯地举起酒杯,朱唇微启,正要说话时,忽然,传来一道粗哑的男声。
“且慢,这杯酒,恐怕我喝不下了。”
只见一个穿着宝蓝色绸长衫的男子,猛地站起来。他身材瘦弱矮小,长得尖脸猴腮,眉眼之间透着一种刻薄气。
曾二老爷为人最好面子,先不管他平日里与大房多有摩擦,只是关键时刻,还是会一致对外。
他率先拍着桌子,怒骂道:“勇小子,你这是做什么!”
曾尚勇大声嚷道:“二堂叔,您先别着急。我站出来反对,自然有我的道理。”
他从皮包里,掏出几份折叠好的报纸,又拿出一封信,对着曾太太说道:“堂婶,恐怕您有所不知,您身边藏着一群猛虎野狼,谋害了不少人的性命。”
在场的人一听,不禁哗然。
陈鸿晖等人齐齐变了脸色,互相看了看,眼底里透着一股担忧。那站立着的云芷兰,雪白着一张脸,放下了酒杯,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曾思琪见了,哪里还会不明白呢?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如何保全众人。对着自己的心腹手下,打了个手势,安排他们下去做好准备。
她沉着脸,心里转过不少念头。她这堂哥,文不成武不就,做事没有担当,还一心想着中饱私囊,之前跟她有过一些牙齿印。
原本曾氏家族,从两百多年前,就开始经营着红木家具生意,一直传到了曾思琪的爸爸手上。
之前,曾尚勇在家具厂里担任着一个小经理,私下抽了不少油水,还把次等货弄成高级货卖给外地商户,坏了自家的招牌。
曾思琪的父亲,见他是自家子侄,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敲打一番就算了。等到曾思琪上位以后,他愈发张狂,竟然不把她放在眼里。
曾思琪没有心慈手软,收集好证据后,当着族人的面揭穿了他,把他踢出了家具厂。其他亲戚知道他的事,也不敢任用他。后来,四堂叔托了关系,捐了点钱,把他弄进电报局里,找了份小管事的工作,每个月领着些薪水,好歹有个地方可以消磨时光,面子上也好看一些。
曾太太一手抓着桌子的边缘,冷着脸说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曾尚勇把报纸分发给众人,拆开了信封,扬了扬信纸,冷笑了一声:“堂婶,我这是帮您认清您身边的人,担心您被人蒙骗了。看看你这好侄子,带来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我给大家念一下,这电报的内容,大家便一清二楚了。
晖弟,请转告明,其家人与之断绝关系,城内多有猜测,恐流言伤人,莫归家。彬。”
紧接着,他双手拉开一张报纸,喊道:“这报纸上写得清清楚楚,您的好侄子陈鸿晖,他带来的几个人,蓝景明,还有那姓霍的,姓宁的,都是杀人凶手,潜逃在此。”
曾太太眼前一阵发黑,耳朵“嗡嗡嗡”地响。她把手撑在桌子上,勉强站稳脚跟。
云芷兰咬着自己的手指头,身体微微发抖。心想,要是真的打斗起来,他们又应该怎样逃脱呢!
曾思琪一声不吭,走上前来,伸手抢过那几份报纸,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接着,又把报纸递给了陈鸿晖等人。
留着一把花白胡子的族长,“咚咚咚”地敲着拐杖,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呵斥道:“这是怎么回事!快快说个明白!”
族长的儿子,曾尚栎,举起报纸问道:“尚勇说的是不是真的?报纸上讲,蓝姓男子,为了一名妓子,与人争风吃醋,伙同他的两个大学同学,霍某,宁某,在码头上杀人抛尸。警察在现场找到证据,还有目击者。这三位先生,你们都是嫌疑犯。”
陈鸿晖看了报纸上的内容,心中大骇,整张脸变得毫无血色,灰白灰白的。
只见报纸上写着,一名妇人去警察局报案,说自己的丈夫郭某失踪多日。此前郭某与陵平大学的蓝某,为了争夺妓子紫烟,发生过冲突。如今,码头杀人案闹得沸沸扬扬,紫烟疑似知道真相,在家中服毒自杀,香消玉殒。
他忍不住看向蓝景明,只见对方紧抓着一份报纸,把纸张弄得皱巴巴的,脸色异常的凝重。
族长见他们神情有异,一脸心虚的模样,便信了三分。
“你们有什么解释的么?”他的两只眼睛,犹如利剑,直直地刺向蓝景明等人。
陈鸿晖颤抖着嘴唇,鼓起勇气,回道:“我,我不知道。这事,这事,肯定是弄错了。我跟他们一路同行,一块儿走的,他们怎么可能会杀人呢?”
曾尚勇指着他说道:“你能证明什么?我怀疑你跟他们是同伙,只是陈家花钱打点好,才没有登你的名字。你一个拐带良家妇女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话!这种伤风败俗的行为,就该浸猪笼!”
一屋子的人,双眼发亮地看了过来,眼底流露了各种各样的思绪,好奇、惋惜、畏惧、鄙视、厌恶
文真真涨红了脸,心里害怕极了,眼睛里蓄满了泪。她忍不住挪动了脚步,抓着蓝景明的手臂,躲在他的身后。
“你胡说!我父母跟姑妈都知道我们的婚事,我没有拐带妇女。你别血口喷人!”陈鸿晖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承认的,只能死鸭子嘴硬着。
“乐洮那边都传遍了,你还不承认。你以为这里是你们陈家,可以一手遮天的地方么?”曾尚勇嘲讽道。
话刚说完,就有一沓报纸,砸在他的脸上。
“你闭嘴吧,我听着聒噪。”曾思琪冷着一张俏脸,眼睛里藏着浓浓的不屑,“真是难为你了,上蹿下跳,处心积虑地闹事。”
曾尚勇目光凶狠地盯着她说道:“曾思琪,你神气什么?你以为你可以包庇他们么?族长就在这里,你到底神气什么?”
曾思琪冷笑一声:“你是自身难保吧?故意截留电报,隐瞒了这么多天,这是严重失职了,尚勇哥,还让人从乐洮那里寄来了这么多份报纸,居然可以忍到今日才发作。让我想想,这不像你的手笔,毕竟你没那个头脑,你身后有高人在指点你?”
曾尚勇眼珠子乱转,偷偷地看了一眼某人,接着,大声反驳道:“你别扯开话题,我今天就把话放这了,这几个杀人凶手,就该抓起来,关进大牢里面,不能让他们在我们这里流窜。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杀人成瘾,改天残害我们的族人。”
其他人听了,都觉得有些道理。如果他们真的是杀人凶手,就该抓去见官!
“这事,得交由警察来管!”
“想不到他们相貌堂堂的,竟然犯下了命案。真是可怕!”
“可不是呢,刚才还跟我们有说有笑的。”
“报纸上说,死了四个人啊!目击者还听到枪声呢!真是吓人呐!”
院子里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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