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东海郡城外燕军军帐之中,李清对周富贵说道。
“永守,此处已无旁人,不必称什么大都督了,你知道我不喜的,就以以往的称呼相称吧。”周富贵对李清说道。
随着周富贵的官越做越大,兄弟们对他是越来越敬重,敬重得有些害怕了,因而周富贵感到兄弟们对自己却越来越生疏了,这是周富贵所不喜的。
“嗯,富贵,你是说广陵郡之事吗?”李清闻言点头道。
这么多年了,李清与周富贵宛如亲兄弟一般,知道他并不在意这些小节的,最为主要的却是,李清知道周富贵根本是不在意这些个大燕国的官职的,不以为荣,反以为耻。
还是那句话,这一切的一切,均是无可奈何。
“正是!”周富贵起身看着帐外长叹道:“当年我等被逼从军,随燕大军南征,徐州、下邳、广陵、牛渚等地,死了多少弟兄?数不胜数。可弟兄们死便死了,却背负着‘汉贼’之骂名,周某每每想起,便心如刀绞。”
“嗯...”李清闻言点头道:“清自幼遍读经书,对‘汉贼’二字,是深恶痛绝,可没料到,清做汉贼却做了如此之久。”
“哎,周某何尝不是如此?”周富贵闻言感叹道:“有时候,某连死的心都有了。”
被逼从军,南征杀人,做鲜卑燕的大臣、将领,兄长被人害死,发配边关,又是打仗,又是杀人,然后升官,到头来,倾心爱恋之人,却为他人之妇,亲人也不能聚在一起。
周富贵颇有些心灰意冷,颇有些想自暴自弃。
“富贵,富贵...”李清闻言慌忙劝道:“世人不知,清如何不知?这么些年了,你所作所为,哪里是一名汉贼?却比那些个自诩为正人君子之人要好得多啊,我等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求生而已,你可别...别想不开啊!兄弟们以你为首,都指望着你呢。”
“放心,某也许会心灰,也许会意冷,但决不会自尽。”周富贵闻言看着李清说道:“石可破也,而不可夺坚;丹可磨也,而不可夺赤!说起容易,可做起来难啊!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但周某此次...”
“砰!”的一声,周富贵挥拳砸在木桌上低声说道:“决意做一回石破丹磨!永守,骂名可以背一时,而不能背一世啊!”
“噤声,噤声,小心隔墙有耳!”李清闻言慌忙抱着周富贵的手臂低声说道:“汝之意,清早已了然于胸...不过有一事,你需要知道。”
造反一事,岂能时刻挂在嘴上?李清心中暗暗埋怨道。
“何事啊?”周富贵闻言问道。
“汉贼之骂名,也许你穷极一生,也洗不掉啊。”李清叹道。
“我...这...他大爷的...”周富贵闻言,竟破口大骂,随后颓然坐在椅中叹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李清闻言苦恼的点了点头。
周富贵如此,李清等人何尝不是如此?一日为贼,终身为贼,无论你今后怎么做,这骂名定会伴随终身的,即便周富贵高举义旗,反抗暴燕,总会有人,时不时的将此事搬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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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督...”人前人后的,李清还是称呼周富贵为大都督,此日李清领来了两人,见到帐中正在沉思的周富贵后说道:“此二人为东海黄家与徐家的人。”
“黄家?徐家?是何人啊?”周富贵从沉思中惊醒后问道。
“东海大族。”李清答道。
周富贵闻言看了李清一眼,李清心领神会的微微点了点头。
周富贵、李清所料不差,所谓树倒猢狲散,也许以往东海郡之人,特别是东海世家大族,屈服于慕容弘的淫威,从而不敢造次,甚至与慕容弘联合起来。而此时慕容弘如丧家之犬、瓮中之鳖,那么他们这些人为求自保,定会弃慕容弘如敝履,甚至落井下石。
周富贵已下令,不从者,城破之后,玉石俱焚,既然如此,东海郡之人又何必与慕容弘这个鲜卑人陪葬?
“小人黄六、徐五拜见大都督!”王家家奴黄六与徐家家奴徐五见到周富贵之后,连忙屈膝躬身施礼拜见,神态谄媚之极。
“黄六、徐五?免礼。”周富贵微笑着伸手虚托了一把后说道。
“小人听说大都督是个汉人,果如是也!”黄六起身后,却仍是弯着腰谄笑道。
“何止是个汉人啊?大都督如此年少,为少年英雄啊!”徐五也弯腰躬身大赞道。
“呵呵,你二人所为何来?是献城吧?”周富贵笑着问道。
“正是,大都督一猜便中,果然厉害!”黄六又是大赞道。
“如卧龙、凤雏在世也!”徐五也是大赞道。
黄六、徐五虽为家奴,但也是读了不少书,颇有见识,颇能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等等,否则两个世家也不会派他二人前来燕军军营与周富贵接洽的。
周富贵闻言与李清相视一笑。
这都猜不出来,岂不是痴呆吗?周富贵心中暗道。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说吧,你们想要什么?”周富贵随后问道。
“大都督果然是个明事理之人。”黄六、徐五异口同声的赞道。
“我家主人说了...”黄六随后开口道。
“说什么?不必说了...”周富贵不待王黄六把话说完,便冷冷的打断道:“黄家、徐家之性命,王家、徐家之财产,便是尔等之条件,还想说什么?本督不攻城,并非是攻不下此城,而是本督是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加害尔等性命罢了。”
刚才还是一副和煦如春风般的模样,此刻却忽然变得恶狠狠的,顿将黄六、徐五吓了一跳,浑身如筛糠般的乱抖,再也不敢开口谈条件了。
胡人凶恶,而汉贼,也就是胡人的走狗们比胡人还凶恶,对此,五六与徐五早有耳闻,甚至是亲眼目睹。
“没条件了?”周富贵见两人不说话了,于是问道。
黄六、徐五一齐摇头。
“你们没有,我有!”周富贵说道。
“大...大...都督...请讲...”徐五闻言结结巴巴的问道。
“本督进城之后,王家与徐家需各出一人,侍候在本督面前,随时听问。”周富贵答道。
“大...大...都督...你想问什么啊?”黄六也是结结巴巴的问道。
“本督想问什么,是你该问的吗?”周富贵瞪了黄六一眼后说道:“此二人需年轻,相貌嘛...不能太丑,需为读书人,至少读过私塾,需有见识,有口才,并熟知天文地理。”
“小人这就去回复家主。”周富贵的条件使得黄六、徐五二人面面相觑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周富贵为何意,不过周富贵的条件应该不是什么恶意,于是两人齐声应道。
这个汉贼总不会将两位公子哥吃了吧?黄六、徐五心中不约而同的一起想到。
“嗯,这就去吧。”周富贵伸出一根手指后说道:“只给尔等一日,明日子时之前,若无消息,本督便命大军攻城,城破之后,玉石俱焚,莫呼言之不预也!”
黄六、徐五闻言应了声后,便转身出帐去了。
“富贵,你这是何意啊?让两名读书人伺候,难道你想羞辱他们?”周富贵的条件,不但王六、徐五不明其意,就连李清也是如此,于是开口问道。
“我羞辱他们作甚?”周富贵白了李清一眼后说道:“欲知东海郡之人文地理,还有比世居于此地的世家大族更了解的吗?”
“原来如此!”李清闻言恍然大悟道。
欲治其地,首先必须了解此地,这是最起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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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的一声,一个火把自城门楼上掷下,在空中转了几圈后,便落入了护城河中,随后熄灭。
片刻后,吊桥放下,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城门之内,城墙之上,还隐隐的传出阵阵厮杀声。
“进城!”周富贵见状大喜,挥舞着震天龙槊下令道。
周富贵说罢,便催促着胯下战马,打算杀进城区。
火把是周富贵与王家、徐家约定的暗号。
“大都督,小心有诈!”许满仓挺着大刀,大声说道。
“啪!”周富贵用槊杆在许满仓铁甲上拍了一记后笑骂道:“诈你个驴毛啊,货真价实,无诈,快快进城。”
兵马未动,探马先行,周富贵早就派出了无数探马,混入了东海郡城中,若有诈,周富贵会提前得到消息的。并且王家、徐家敢使诈,代价却是满门老幼及无数的田产、美宅、店铺等财产。
“得令!”许满仓拍马舞刀,就打算冲进城中。
“且慢!”周富贵一把揪住了许满仓,在他耳边低声问道:“知道进城之后做什么吗?”
“做什么?”许满仓问道。
“首取王府仓禀,小心落到那些个毛人手中。”周富贵低声交代道。
“毛人?哈哈,大都督放心,入了老许的口,想让俺吐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许满仓闻言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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