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男子击掌声音刚落,一位身着短打的汉子走了进来,双眼自入门以来就四处打量,颇有些贼眉鼠眼的意味。他在看到江从絮的时候顿了一下,又仿佛心虚一般低下头。
江从絮面不改色地看着眼前的汉子。
她确定没见过这个人,不过看他的装束应该是现在南城在玉壶山耕地的那批百姓之一。
“刘二,你把昨天和族长说的话再重复一遍吧!”击掌的男子叉着腰催促刘二。
刘二看起来有些小心翼翼,听到男子的话犹豫着舔舔唇,不停地用眼角余光扫视江从絮。
江从絮发现这个刘二看自己的眼神里不屑中似乎还带着点惧怕,进来半天没有开口,在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
她意识到这个情况之后腰杆挺得更直,面容冷淡地站在厅中,坦然面对众人的视线。
男子有些着急,继续补充道:“刘二!你不用怕,你老老实实把你看到的都说出来,有我和族长护着你,其他人不敢轻易拿你怎么样。”
男子话音刚落,坐在最上首的族长微微点头,表示附和。
得到两位承诺的刘二终于有了点底气,眼珠在眼眶中打转,仿佛在回忆着,继而慢慢地说道:“俺昨天在山上翻土,大概是酉时左右,就见到王妃……和一个人在林子里,拉拉扯扯,不知道在做什么。”
“什么人?你说清楚。”男子见刘二说得模糊,赶紧提示。
刘二显然对于这个人忌讳得很,男子再三让他说,他只说是一个男子,没有说出到底是谁。
江从絮冷嗤一声,打断了这三个人在她面前的表演。
在族长眉头蹙紧之际,她先态度谦卑地朝对方行了个礼,笑着解释起来。
“容族长允许我向这位证人询问几个问题,或许能够证明我的清白。”
也许是江从絮面对他的态度比较谦逊温和,族长并没有因为她打断刘二的话而不让她辩驳,只不过也没有多愉快,颇为冷淡地轻哼一声,示意她开始。
江从絮微微一笑,转头面对刘二。
“你叫刘二是吧,抬起头,我问你几个问题。”
刘二听到江从絮的问话,神色有些微妙,视线不自觉地朝叫他进来的男子那边漂移。在得到对方眼神示意之后,他才勉强鼓起勇气正视江从絮。
虽然刘二的身高比江从絮要高,但是在气势上莫名的就矮江从絮一截。
“你说你在酉时左右看到我和一个男子拉拉扯扯,请问那个时候你在做什么?”
“俺……俺在锄地,对,锄地。”刘二说话有些吞吞吐吐,有些词要重复两遍,好像是在暗示自己一般。
“锄地?我没见过你,你应该是宋棋带着的人吧?可是我记得宋棋所在的地方和我昨天酉时待的地方似乎一南一北来着,你是怎么看到我的呢?还是说你干活偷懒了?”
江从絮慢悠悠地分析着,尤其是后面的反问,每一个字如同擂鼓打在刘二身上,肉眼可见的他脸上有冷汗渗出。
而就在刘二正在头脑风暴想要如何反驳江从絮的时候,江从絮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继续反问道:“在玉壶山锄地这件事可是关乎整个南城的生计,你一个人偷懒,那其他人是不是要干更多的活?你要是每天都偷懒,那岂不是和你一起的人每天都要干超过自己分量的活?”
“这……”刘二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只能疯狂朝男子使眼色,想要寻求帮助。
江从絮注意到刘二的动作,但是她并没有揪着这点不放,而是继续攻心。
“还是说是有人指使你这样说的?你其实并没有偷懒,只是有人让你过来诬告我?”
刘二瞬间明白江从絮的意思,也不敢继续向男子投去视线,只能无措地搓着手。
男子看不下去了,开口道:“现在讨论的不是偷不偷懒的问题,而是你和男人拉拉扯扯的事情!”
江从絮缓缓出了口气,扭头看向族老,正色道:“昨日酉时,我确实和一位男子在一起。”
其他人看到江从絮居然就这么直白地承认,纷纷惊讶地看着她。
而江从絮却目光坚定地直视上座的族长,丝毫没有因为刚刚的话语而表现出半分心虚。
“哈!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怪不得别人!”男子激动地喊道,旋即扭头看向上首,想要从对方眼中看到认可。
然而这时原本一直站在他这边的族长并没有直接发话,而是一直盯着江从絮的眼睛,仿佛要把她淡色的眼眸看出一朵花来。
“这位刘二不敢说的男子,我可以告诉你们。”江从絮从族长的眼中看到疑虑,随着她表现得更加坦坦荡荡而加深,“他是山鬼。”
山鬼之名一出,众人的眉头皱得更深。
大家都知道山鬼是个道士,尽管对方平时再不修边幅,没个正形,依旧改不了对方是个道士的事实。
“我和山鬼昨天是在为南城寻找新的粮食,毕竟只靠马铃薯恐怕撑不过一个冬季,况且计算是马铃薯也是我二人找到的。”
“至于拉拉扯扯,也只是刘二一家之言,我可以发誓,和山鬼绝无私情,也请各位族老做个见证,以免之后还有人以此来攻讦。”江从絮两指并拢,指着上方斩钉截铁地说道。
她说着话的时候虽然嘴上说着各位族老,但是视线一直没从上座的族长身上移开,让对方足够看清自己的态度。
果然族长面上的犹豫更加明显,显然对于江从絮是清白的这件事信了七八分。
江从絮看到族长开始动容,心里长舒一口气。
在她来这里之前,管家曾提示过她,在座的除了族长之外都是纸老虎,只要族长信了她其他人什么反应不重要。
所以她以来就对族长客客气气,在辩解的过程中也全程直视对方,让对方看到自己的坦然和想要证明自己清白的决心。
当然她本身也是清白的。
男子发现族长不应和他的话时就心道不好,现在看到族长情绪的变化更是佐证他的猜想,他环视一周,咬咬牙,知道这个机会如果错过也太可惜了,于是不甘心地继续开口:
“除了山鬼还有其他人呢!你难道不该解释一下问什么有男子可以随意进出你的闺房?”
男子这话一出,本来都已经准备散场的众人又站了回去,面面相觑,显然他们也不知道有这一茬。
江从絮眼睛眯起,当机立断地反驳道:“您怎么知道,难不成您看见了?”
男子大概也是豁出去了,连珠炮似得开始吐露:“我没看见,但是有人看见了,他看见那个顾先生,也是你带来的人吧,随随便便就能进出你的闺房,一点都不把王爷放在眼里。”
江从絮心中打了一个咯噔,但面上还是丝毫不显,瞬间抓住对方说的模糊不清的地方开始反驳:“不知道阁下说的是什么人?别又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一些根本不该在的人来造我的谣吧,天可怜见,小女子是遭了哪门子罪要被阁下这样怀疑。”
江从絮说着脸上露出淡淡的忧伤,配合她额上那颗因此而黯淡的红痣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宋棋!王府以前的管家宋棋!”
宋棋的名字从男子的口中吐出,周围人的面色瞬间变化,看向江从絮的目光怀疑程度再度加深。
宋棋毕竟在南城王府干了很多年,也很受南城百姓的信任,尤其是他们这些族老,不然在明浔不在南城的时候也不能一直他在做管家。
族长明显也对宋棋更加信任,这回不管江从絮表现得怎么无辜,也不能改变他的想法。
“叫宋棋过来。”族长一发话,立刻就有人跑去叫人。
在等宋棋的时候,男子在一边看似在嘀咕,然而声音已经大到整个厅中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王爷究竟看上你哪点,听说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就和其他人牵扯不清,能够和王爷成亲据说也是某些人投还送抱才成功的……”
听到这些,有些人忍不住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甚至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讨论。
江从絮一直忍着没有反驳,就站在厅堂中央静静地等着。
可是在门边的管家却没有忍气吞声,而是站出来,先向族长行了个礼,接着为江从絮解释道:“小人自小伺候王爷,也是一直陪在王爷身边,更是和王爷王妃一起从京城回南城,小人在京城可从未听过这类的流言,不知道这位族老是在何处听说的呢?”
管家的资历众人都没有异议,由他出来为江从絮解释,信服度也直线上升,众人也不好继续这个话题,纷纷噤声。
没一会,宋棋就被人叫来,他进门的时候有些匆忙,看到厅中那么多人先是愣了愣,接着看似恭敬地先向族长和江从絮行了个礼。
“阿棋啊,听说你看到有人随意出入王妃的闺房,请问可有此事?”族长大概和宋棋比较熟悉,说话间也有些亲密。
宋棋有些为难,看了江从絮一眼,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没有这事,我们王妃清白得很,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的事。”
江从絮抿着唇一言未发。
“宋棋!你前几天可不是这样说的!你是不是被这个女人威胁了?我告诉你不用怕她,她这罪名要是坐实了是要被沉塘的!”男子指着江从絮,瞪大双眼看着宋棋,想要听到对方改口。
他现在算是和江从絮彻底撕破脸,也顾不上伪装,直接表明立场。
“谁敢!”绯语之前一直站在门外,虽然面色担忧但还是守着规矩没有进来,如今听到男子的话再也忍不下去,跑进厅内站到江从絮面前,像一只小豹子,明明知道自己弱小却还是要守护自己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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