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永昌坊的一处高门大院里,几名侍女端着瓜果低着头,轻声而快速地踏上木质台阶,正要往房间里去,被身后赶上来的男子拦住。
“先退下,我和大人有事商议。”
几位侍女略略一点头,像来时一样弯着腰快步退走,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男子目送侍女们远去的背影,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之后,才上前敲了敲门,动作没敢太大,既能保证屋里人可以听到,又不至于太失礼。
得了门里人的回应,他才推门入内,还不忘反身把门关严实。
屋里的是一位年过不惑的中年男子,身着锦袍,袍袖上绣着精致的仙鹤纹路,手中正拿着一沓书卷,看到进来的人之后,他眉头微蹙,问道:
“子然,有要紧事?”
“回大人,王异死了。”子然拱手,神情严肃地报告自己得知的消息。
“他?在哪个温柔乡没的?”初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男子并未把这件事当回事,随手把书卷扔到书桌上,略带一丝嫌恶地询问。
子然摇摇头,“人是在顺城没的。”
男子听到顺城的时候眉梢抖动了一下,不过倒没有太大的反应,“他不在京中为陛下效力,跑去顺城做什么?”
“好像是听说之前那个考生还活着,据说就在顺城,他有点担心,所以过去看看。”
“哦?那他是被那个考生杀的?”
子然再次摇头,“不是,王异没的时候那个考生正在被当堂审问,不过后来那个考生就不见了。”
“不见了?”男子不再像之前那般淡定,眉头拧成一个川字,“顺城太守是废物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能让他跑了?”
“当时顺城刚好发生了一小波动乱,那考生趁乱就跑走了。”子然来之前做的功课够足,已经把前前后后的事情摸得一清二楚。
男子重重叹了口气,一脸烦躁地在屋里来回踱步。
在这期间,子然一直安静地低头站在书案后面,直到男子面对着书架停下来才轻声询问道:“大人,这件事我们要不要继续查?”
男子看着书架上摆放着整整齐齐的四书五经,静默了好一会才道:“查。”
“不过。”男子转头看向子然,神色严肃地嘱咐,“不能大张旗鼓,王异是私下去的顺城,那考生又没有作案时间,更何况,还有之前那事……其中利害,子然你懂。”
子然低声领命,动作干脆利落地出门,留男子独自在房间里随手摔碎了一枚茶盏。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
万栩的商船在江上漂了快两个月,终于赶在六月前到了京城。
六月初七是太后寿辰,万栩的船队会在这之后再出发回顺城,这也就意味着江从絮他们要在京城待上至少十天。
“欸,别动嘛,马上就好了。”
“咳咳!”苏赦别过脸,捂着鼻子一个劲打喷嚏,终于止住之后,他才一脸嫌弃地看向江从絮,“你到底行不行?”
“额,可能这盒香粉遮瑕能力有点弱,你等我换一个啊!”
江从絮手里拿着一盒香粉,看模样正是她在顺城包圆的那一波里的,此时她正把香粉往苏赦脸上涂抹。
万栩推门而入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江从絮拿着香粉盒和小刷子跃跃欲试,而苏赦两只胳膊挡在脸部,整个人都快被逼到角落里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万栩总有种恶霸逼迫良家妇女的既视感。
“你们这是做什么?”万栩清清嗓子,提示他们注意形象。
“我们想到岸上去,但是苏赦脸上的雀斑太明显了,我给他拿香粉遮一遮。”
江从絮正解释着,被苏赦直接打断,“你那是遮吗?你都快把整盒往我脸上倒了!”
苏赦一边说一边拍着脸上的香粉,扑簌簌地粉末在空中扬起又落下,引得他又打了几个喷嚏。
“噗。”万栩看着眼前这一幕,忍不住笑出声,“罢了,让我来吧。”
“你?”苏赦一脸不相信,逃的比看到江从絮还要快。
万栩冷冷地拿过江从絮手中的香粉,威胁苏赦,“你过不过来?不过来就别想下船。”
最终还是下船的念头更胜一筹,苏赦豁出去了一般坐了回来,闭着眼睛,仿佛等待死亡的降临。
万栩手法娴熟地在苏赦脸上涂涂抹抹,没一会苏赦脸上的雀斑就一个也不见踪迹,万栩带着一丝小骄傲的语气道:“这不是好了么?真不知道一点小事你们怎么能折腾那么久的。”
被拉踩的江从絮无辜地摸摸鼻子,她是真的不会用古代的这些化妆品嘛。
“对了,你呢?不需要做些什么吗?”万栩上下瞅了眼江从絮,看着她一身普通男子装束,但脸上并没有做什么处理。
江从絮不在意地一摆手,“没事,就这样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自从原身的外公战场出事之后,江家就对何云絮这个正儿八经的大娘子讳莫如深,后来何云絮去世,家里对原身这个嫡出的女儿也管束得极为严格,从不让她抛头露面。
之前江从絮还以为洛朝对女子管束都是严格到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和江从樱对比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只是针对自己。
不过这也便宜了江从絮,如今整个京城见过她的人恐怕屈指可数,更何况她如今做男子打扮。
一切都打理妥当之后,江从絮带着苏赦下了船。
云徊比他们下船的早,据说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去办,江从絮知道他有分寸也就随他去了。
“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吗?”临下船前,江从絮再次向万栩确认道。
“废话怎么那么多,都说了我这边还有货物要清点,你们先去吧。”万栩一脸嫌弃把他们朝外推,末了还甩甩手,不耐烦地驱赶着两人。
在船上的这段时间,江从絮也算和万栩混熟了,彼此之间也能互相开开玩笑,说些俏皮话。
闻言,江从絮一个箭步跳上码头,末了还冲万栩摆摆手,整个人就像无拘无束的鸟儿,十分得放飞自我。
万栩看着江从絮的背影,嘴角忍不住翘起,这时耳边传来一声,“回见。”,拉回了她的思绪。
对方说完之后也跳下船去,独留她一人怔愣在原地,眼中划过这一丝欣喜。
两人下了船就和撒欢一样,哪里都转转。
江从絮虽说是出自京城江家,但她还从未好好在这京城里逛上一逛,而且,很快她就因为就藩的事情,前往南城了。
而苏赦,虽说在京城待了几年,但他也离开京城有六年之久,对于京城的一切还有些陌生,所以两人看什么都带着点新鲜的感觉。
京城果然和顺城这种偏远小城不一样,随便走两步就能看到挂着各家铭牌的马车从一旁驶过,或者是一顶或青绿或枣红小轿,匆匆忙忙地穿过街市。
“啧,京城真的是贵人多,这一路走来几个五品官了?”
江从絮数着过去的车轿,一边和苏赦吐槽。
“不稀奇,京城里五品官多如牛毛,你随便走都能撞见一个,更何况这一片多住的是这等品级的官员。”苏赦冷脸看着这些贵族官员,自带一股读书人的清冷孤傲,在来往的路人中也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两人走着,前方的道路突然被挡住,层层叠叠的人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位大爷,请问前面怎么了?”江从絮拉住一个看热闹的人,好奇地询问道。
“诶呀,这位公子,看你也是读书人,也是来参加集会的吗?”大爷看到江从絮两人的模样,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反问两人。
“大爷,我们刚来京城,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了?能跟我们说说吗?”
“唉,还不是前几天科考放榜的事,现在大家伙都在议论呢!”大爷说完,一把年纪还要急着朝前挤去,江从絮拦也拦不住,只能撒手。
听到大爷说到科考这个词的时候,江从絮下意识地瞥了苏赦一眼,见对方表情没什么太大变化才松口气。
“等会京兆尹应该就会过来,前面也没啥好看的,咱们去另一边吧。”江从絮拉着苏赦快步离开,苏赦也顺着她的力道,并没有反驳。
两人走得极快,根本没注意方向,不知觉间竟然来到春新池边上。
这边和另一头学子集会不同,碧波荡漾的春新池上尽是莺歌燕舞,游人泛舟池上,好不快哉。
池边一个老者撑着船,朝他们喊道:
“两位公子!可要到湖心去?老朽可以载你们一程。”
江从絮远远望着湖心处的小岛,上面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实在是达官贵人纳凉的好去处。
“是的,麻烦大爷了!”江从絮没给苏赦反应时间,一把把他扯上船。
“又想折腾什么?”苏赦现在对阻拦江从絮已经一点兴趣都没有了,只想知道她脑袋瓜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总是突发奇想。
“嘘!”江从絮冲他眨眨眼,接着故意大声说道,“怎么,出来玩还要找理由吗?你看这湖心岛,一看就是好去处。”
“公子说对了,春新池上,杨柳桥边,不及湖心一点。”撑船的船夫听到江从絮的话,笑着接道,“春新池可是京城人们最爱来的地方,湖心岛上还常有诗会,年轻人就爱来这里结交诗友。”
苏赦仿佛明白了什么,看了江从絮一眼,没再提出质疑。
两人下了船,江从絮从怀里掏出一个装着碎银的小荷包递给船夫,算是船费。
湖心岛上船的地方刚好旁边有一座画舫,一半没入水中一半在岸上。
画舫外面仰躺着一名紫衣公子,身边几个露肩美人在一旁伺候瓜果。
几人打了一个照面,江从絮看着这位公子总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那里见过。避免节外生枝,她拉着苏赦径直朝湖心岛中间走去。
可没想到她没打算和对方交流,对方可没想放过她。
“前面的,那位穿蓝衣服的,对,没错,说的就是你。”紫衣公子手指着江从絮,见她没有反应又说了一遍,还确认自己指的就是她。
江从絮只能无奈转身,“这位公子,不知您找在下有何事?”
紫衣公子鼻尖微动,似乎在嗅着什么,接着用怀疑的语气道:“你身上怎么有苏合香的味道?”
江从絮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苏赦猛然抓住她的衣袖。
紫衣公子见两人不答,心中怀疑更盛,站起身就要靠近两人,幸好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不好啦!有人跳水了!”
苏赦趁所有人都转头去看发生什么事的时候,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下江从絮腰间的玉囊,顺手就扔到旁边的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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