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浅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落在床榻上。
阮萌的睫毛上被刷了一层浅金色的釉,他的睫毛抖了一下,睁开眼睛。他耳旁的呼吸绵长,是季雪泽躺在他枕头旁边,胸膛微微起伏。
季雪泽的睡姿极其豪放。
他的侧脸埋进枕头,黑色头发搭在他高挺的眉骨和鼻梁上,略长的发尾自脖后向前半蜷在锁骨里。他一半身子埋在柔软的被子里,另外一半则是落在外边,修长的腿卷着被子,躬得像一只虾米一样。
看起来睡得很香。
空调打得有点低,阮萌伸手帮他把被子盖好。他知道季雪泽早上一向起得晚,也并不打算吵醒季雪泽。于是他便轻手轻脚地撑起身,准备去洗漱,结果他刚一动,床榻便嘎吱地摇了摇,发出响动。
阮萌的动作一僵,下意识回头看季雪泽的反应。
季雪泽动了动,睁开惺忪的睡眼,眼神逐渐对焦:“……阮萌?”
阮萌看着季雪泽慢慢翻身坐起来,他的表情非常呆愣,是刚睡醒的人惯有的迟钝,略长的碎发还翘了起来,在空中摇了几下。
“我吵醒你了?”阮萌问季雪泽。
他记得季雪泽一向睡眠质量还不错,之前打雷都不带醒的,怎么今天一点小动静就让他醒过来了?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昨天晚上没太睡好。”季雪泽搓了搓脸让自己更精神,他问道:“……现在几点了?”
“现在时间还早,你可以再睡一会儿。”而且今天也是周末,不用上课,想睡到什么时候都行。
“不了,醒了就起来了。”季雪泽揉揉脖子,站起来,让阮萌一起将他带到下面去。
阮萌应了一声,伸出手搭在季雪泽的床沿,让季雪泽站在他手心里。
季雪泽揉着眼睛从床铺爬到阮萌的手上。他没留意膝盖压到了阮萌的手指尖,恰好压到了阮萌昨天被针尖戳伤的那个地方。
有点疼,阮萌轻“嘶”了一声。
季雪泽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他退回床上,紧张地问阮萌怎么了。
阮萌轻轻摸了摸自己的手指头,摇摇头说没事了。针尖口就只有这么一点大,那点点疼很快就过去了。
“快上来吧。”他又伸出手,催促季雪泽。
季雪泽有点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但还是依言小心翼翼地爬到了阮萌的手心。就在他不经意地低下头时,他的眼睛微微睁大,视线在阮萌的指尖停住。
那里有几个红点。
“你的手指头怎么了?”
阮萌也低头瞥了一眼,不是很在意地回答道:“没什么。”
一直到阮萌把他放在阳台的盥洗台上,季雪泽还在追问他:“看起来像被扎伤了,怎么回事?”
“真没事,快下来洗漱了。”
“不行。”季雪泽扒着阮萌的手指耍赖:“你不说我就不下去了。”
阮萌被磨得没法,只好说是昨天缝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扎到了。他话说完,感到指头那儿有吹动的气流。
是季雪泽趴在他的指头上,低着头,腮帮子鼓动着。
“你在干什么?”
“给你呼呼啊。”季雪泽摸了摸他的指头:“疼不疼?”
阮萌愣住了,半晌他的手指微蜷。
“看来还是疼的吧。”季雪泽喃喃自语,“你怎么都不说的?”
“我在窗台上放了有消毒的药物,你要不要?”说着,他又摸了摸阮萌的指尖,手肘擦过阮萌的掌心,被那儿的茧子蹭了一下。
季雪泽“咦”了一声,返回去摸了一下阮萌的掌心。
阮萌的手指细长白皙,看起来像艺术品,翻过手心,五指指根均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茧子,手心还有浅浅的疤痕,像是很久以前留下来的伤痕。
“你这……?”
在季雪泽的手指划过那些茧子时,阮萌猛地把手收回。
季雪泽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抬起头,脸上神色茫然。
“……我弄疼你了?”他问。
“没有,只是有点痒。”阮萌匆忙低下头,转身背对着季雪泽,他打开衣柜拿出今天要穿的衣服,“你快洗漱吧。”
“啊?”季雪泽站在原地,“但是,我现在怎么洗漱?”
他现在缩小了,洗脸都还好说,刷牙就成了个难题——牙刷能顶他的脸大。
阮萌从柜子里找出漱口水:“你先用这个凑合一下吧。”
他给季雪泽倒了一瓶盖的漱口水,放在他身侧。
阮萌动作很利索,洗漱得比季雪泽快。季雪泽慢悠悠地洗漱完,等着阮萌过来接他进去。
他若有所思地四处张望。
自他变小之后,整个世界变得很大,他被迫换了个视角去看待习以为常的东西,也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这种体验微妙而新奇。
季雪泽记起刚才摸到的阮萌手心里的茧子。
他仰着头,若有所思。蓦地,他的视线一凝——晾衣杆上挂着的衣服在摇摇晃晃,衣架的挂钩在晾衣杆上轻微滑动着。
不夸张地说,此刻上面任意一件衣服砸下来,他可能都好好喝一壶。
晾衣杆上的衣服摆动的幅度更大了,窗外响起猎猎的风声。
季雪泽转头看向窗外,一个透明的塑料袋被卷在风里,斜斜的雨丝从窗口刮进来,砸在季雪泽的胳膊上,有微微的凉意。
他们所在的广粤省地处亚热带季风气候,夏季光照多,雨水也多,而且这地儿的暴雨是一点也不讲道理,总是来得既急又快。
外面的乌云沉沉地压在楼顶,雷声隐隐作响。
这一看就是有一场急雨在酝酿了。
疾风刮得他快站不住脚。
季雪泽扯着嗓子叫阮萌:
“阮萌啊!”
“要下雨了!快过来收衣服啦!!”
阮萌也注意到了天气变化,他急急从室内冲出来,开始抢救挂在阳台上的衣服,但是终究是慢了一步。
倾盆大雨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
挂在阳台外面的那几件衣服被瞬间淋了个透,袖子和衣摆被狂风刮得纠缠在一块,贴在一起难舍难分。
风太大了。
阮萌一手护着季雪泽,另一边把衣服救下来,然后他用力关上窗户,“哐”地一声把风雨都挡在外面。
他喘了口气,把湿淋淋的衣服掷入桶里,这些淋了雨的衣服一会还得再洗一遍,麻烦死了。
季雪泽瞅见阮萌拧眉看着桶里的衣服,表情有点懊恼。
“你怎么了?”
“没事。我要洗衣服。”阮萌垂着脑袋,“你先回寝室里吧。”
阮萌把季雪泽放回寝室的课桌上,自己去外边清洗衣服,衣服过了三遍清水确保干净了,他才将衣服捞起来,用最大力气把它们拧干。
可惜拧再干也不顶用,这几件衣服都是纯棉的,不会干得那么快。
别的倒也好说,只是里面有一件外套是他打算上课的时候拿来装季雪泽的。这件衣服质地最软,口袋最阔最深,他别的衣服都被浆洗得有点硬了,也没这件衣服那么透气,他担心穿这件衣服,季雪泽待在口袋里面会难受。
季雪泽之前帮他很多,从他决定要帮季雪泽开始,他希望能尽自己所能让对方在这段特殊时间里舒服点,不要太委屈季小少爷。
这样人情才还得更彻底些。
阮萌叹了口气,把其他衣服都挂起来,拿着那件棉质的外套进了寝室——想要出去穿上这件衣服的话,他现在还是用吹风筒把这衣服吹得半干比较保险一些。
安静的寝室里,只有嗡嗡的吹风筒在吵。
阮萌在吹衣服的间隙朝季雪泽瞥去一眼,乖乖地待在阮萌的课桌上,时不时戳一下手机屏幕,又停下来,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只要安全就行。
他放了心,继续吹衣服。等他吹完衣服,坐回位上后,阮萌深深地叹了口气。
太麻烦了,真是太麻烦了。
季雪泽凑过来,戳了戳阮萌:“为什么叹气?”
阮萌随口道:“为生活艰难窘困。”
“啊?窘困?”季雪泽立刻抱起手机:“你要多少,我给你转帐。”
阮萌:……?
季雪泽拍着胸脯:“我还是有点零花钱的,我可以都给你!”
阮萌:“不用。”
季雪泽豪气万千:“快说!我真的很有钱的!”
阮萌:……
这家伙怎么像个atm机成精似的,鲜美的小肥羊挥舞着钞票,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大款吗?
阮萌回忆了一下,他参加的聚会不多。但是在他参与过的活动里,但凡是有季雪泽在场的,最后付款的那个人总是他。
每次聚会完,阮萌都会自己算好aa的钱给季雪泽转过去,不过季雪泽有时候记得收,有时候压根就忘记了这回事,偶尔还需要阮萌提醒他接受转账。
有次上课,他还听到有个同学问旁边的同学记不记得给季雪泽转账。那同学当时愣了一下说忘记总额是多少钱了,不过他想季雪泽应该也不计较这点钱。
就算季家家大业大,这样也有些……
“谢谢,但我真不用。”阮萌半蹲下身,看着季雪泽,认真地说:“而且……财不外露,你以后对别人别那么大方。”
季雪泽也认真地看着他。
“可是,你不是别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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