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年年不太习惯和人这么亲密，偏了偏头，笑着问：“什么呀？”
“上面有消息，开学就要开始学习外语。”聂景双小声说，“然后，明年高考也要考外语。”
夏年年一愣，对啊，她都忘了。
明年高考才考外语。
不过，她暂时不能读书，无法再参加高考，和她没啥关系。
只是问，“这和你大清早出来有什么关系？”
“别提了。”聂景双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说，“我哥调职到这边，听说清城有个沈先生，年轻时留洋回来的。就把我带过来，请她教导，她同意了，不过超过早上八点不教。”
夏年年知道这个沈先生，名叫沈瑜，她是留洋回来的。
在那个时期，被打砸，唾弃。
后来，清城高中三请她教外语，都被拒绝了。
她随口鼓励道，“你加油。”
聂景双有气无力的点点头，“她很凶的。”
夏年年忍不住摸摸她的头，“严厉不怕，就怕不管你。”
“年年姐，我和她说说，你也一起学吧。”聂景双挽住她胳膊，“明年，我们一起参加高考！”
夏年年摇摇头，她主要任务是赚钱，免得奶奶病了没钱医治，她也想尽快离开夏家。
和夏母吵来吵去，伤脑筋。
至于高考，以后有机会，她会参加的。
她在国外那么多年，外语是她的强项，虽然比较口语化，需要转成书面，肯定也强过现在的大多数学生。
聂景双有些失望，“好吧，那你有空就到方台巷7号找我玩，除了上课，我几乎都会在家的。”
“好，有空就去。”夏年年点点头，“快去吧。”
聂景双这才骑上自行车，恋恋不舍的离开。
夏年年走到西城，老远就看到牛爱国拎着竹篮转来转去。
牛爱国看到她，风风火火的跑过来，“年年姐，我还以为你哄我的。”
夏年年失笑，“怎么会，我可是要从你这赚钱的。”
牛爱国嘿嘿笑，“才没有，我回去和姐姐说，她说你是好人嘞。供销社就给一分钱，你帮我卖出三分，我占便宜的。”
“走吧。”夏年年招呼他跟上，才问道，“你家就你和姐姐？”
牛爱国跟上，“不是。还有哥哥嫂嫂和奶奶，都只要彩礼，不管嫁妆。我和姐姐就起早贪黑的去芦苇丛摸野鸭蛋，本来要和大家换布的，但是没人换，只好来城里问问了。”
夏年年听到芦苇丛，问道，“你家是清城边上李家塘的吗？”
“对对对！”牛爱国惊奇的问，“年年姐，你去过？”
夏年年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奶奶就是李家塘的，她在奶奶活着时，从来没有去过，奶奶每年会来看她，给她温暖。
她被救出来后，偷偷去祭拜过奶奶，时间太久太久，只记得有一望无际的芦苇、以及叔叔花白的头发和松不开的眉头。
她突然有些鼻酸，低着头，往前走。
牛爱国见她不想说话，也不敢吵闹，紧紧的跟在她身后。
实在是走了很久，才忍不住问，“年年姐，我们去哪里？”
夏年年恢复了笑容，指了指纺织厂门口，“到了。”
这算是清城收益比较高的国营厂子，工人工资还行。
她拎过篮子，打开盖着的布，开始吆喝，“卖鸭蛋嘞，正宗野鸭蛋，营养丰富，先到先得。”
牛爱国没见过这样卖东西的，他就知道，供销社卖东西的都是鼻孔看人。
他既害怕又觉得尴尬，害怕被抓，又怕别人看。
局促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夏年年不管他，继续叫卖。
一个中年大婶，看看四周，快步走了过来，小声问，“怎么卖？”
夏年年笑盈盈的说，“大姐，5分钱一个，买六个送一个。”
她是想着，留砍价的余地。
再说了，直接4分钱一个，还不如说送一个。
光是这个送字，就会让人觉得占便宜了。
一声大姐，把大婶哄得眉开眼笑，她合算了下，值得！
当即摘下围裙拉平了，“来，给我6毛钱的，快点快点。”
夏年年迅速给她拿了十四个鸭蛋，放在她围裙里。
大婶又点了点，确认没错，递给她六毛钱。
然后若无其事的进了厂门。
牛爱国见到真卖出去了，马上凑过来，学着夏年年大声吆喝。
但是，只惹来别人看一眼。
夏年年让他歇会儿，他也不听，索性坐在树荫下闭目养神。
牛爱国吆喝到没劲了，有些着急，“年年姐，都快中午了。”
夏年年笑着摇头，“不急。”
看到工厂有人出来，这才努努嘴，站起来说：“来了。”
果然，一群大婶冲了过来。
这年头，能多得一个，那就是多一个菜，谁不要？
看到早上那大婶兜了鸭蛋回去，再三追问下，才知道有人卖鸭蛋，一下工，就火急火燎的跑来。
这个要一块钱的，那个要六毛钱的，瞬间，篮子就见底了。
还有几个没买到的，不满的说，“你这光卖给她们，不卖我们，回头举报你们去。”
夏年年也不恼火，笑眯眯的说，“我们还来，姐姐们，到时候快一些哈。”
“啥时候？”大婶追问，又夸道：“你个小姑娘嘴怪甜的。”
“就是说实话嘛。”夏年年嘟囔着，又大声说，“这野鸭蛋，营养价值比家养的高一倍。就是吧，野生的，咱也控制不了野鸭下不下蛋，尽量明天来，有多少就不知道咯。”
大婶们一听，对视一眼，都有些危机感。
万一又少了，没买着怎么办？
人就是这样，别人占了便宜，自己没占到，就难受得慌。
夏年年也不指望她们交定钱，拎着篮子说，“到时候，优先卖给几位姐姐，但是要来早哈。”
说完扯着牛爱国的袖子离开。
听着后面几位大婶议论谁谁谁买到了，下次要买多少之类的。牛爱国都是懵的，傻乎乎的问，“我够三块钱了吗？”
夏年年边收边整理好的，把三块的毛钱给牛爱国，“喏，给你，你数数。”
牛爱国接过，紧紧的捏在手里，“我相信年年姐，我去买布票。”
夏年年拉住他，“去哪买？”
这布票可不好买，三块钱只是理论上，人家不一定换，换也要加价。
牛爱国挠挠头，迷茫的问，“对啊，去哪？”
夏年年微微一笑，像拐骗小红帽的狼外婆，“爱国，你要是信我，先不要买布。我带你赚钱，我今天能帮你卖到三块钱，明天就是三十、三百都有可能。到时候赚钱多了，上省城给姐姐买好的布做十二床被子，再买身漂亮衣裳，风风光光的出嫁。然后……盖大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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