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内,大殿之前,教坊司正当红紫芙娘子当场行刺太子,咬舌自尽了。
太子被刺,宫宴被毁,圣人大怒,将礼部尚书和京兆尹叫到了殿前:
“查,给朕好好地查!”
“一个小小的教坊司里藏了刺杀储君的人,还在除夕之日进了皇宫,你们是怎么做的看守!”
啪-!
圣人手里的茶盏掷出去,瞬间满地粉碎,群臣寒颤。
“半月之内,要是你们查不到原因…以后也就用不着你们再查了。”
“臣领旨。”
两位大臣异口同声领旨,站起来时,均已是汗透满背。
刺杀太子的罪名,任由谁也担当不起。
宫宴草草结束,众官员与家眷各自回家,武七被宫中医官包扎好手上的伤口后进殿,等着圣人下旨。昏暗殿内,圣人撑着头靠在塌上,两鬓白发似乎更多了一些:
“这件事,朕要派你去监督协查。”
圣人沉沉道:“底下的这些官,如今什么德行我是知道的。他们许多事瞒着我不让我知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愿意惹祸上身,还趁机给自己谋利…咳咳咳。”
旁边的何公公端上热茶,圣人喝了一口后摆手不要,无比疲惫:
“朕知道,如今的朝堂水深难测,有些官员在一些事上为了保命蒙眼闭口,浑水摸鱼…朕可以不追究。”
“但这件事不同。”
他的声音忽然提高,偌大的宫殿内肃静得连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
“太子,乃国之储君,是我大周未来的君主。有人敢刺杀太子,就是在谋逆。”
谋逆之罪,当诛九族。
武七跪地领命:“臣遵旨,定会好好监督此案。”
出了宫门,夜色已深,萧羽在宫门外等候多时,见她出来,连忙迎上去。
“将军,您可出来了。”
萧羽将手里的披风给她围上,又让车夫把马车拉过来。
“天色太晚,我让武老将军他们先回去了。”
“嗯。”
武七不欲多言,看了一下周围。
夜深风寒,宫门外肃静冷清,只有两三驾马车还停在外边。她站在夜色里,忽然吸了一口寒风,而后裹一裹身上的披风,翻身上车。
“走了。”
萧羽坐在马车外,接过车夫手里的鞭子,赶着马儿朝南驶去。
等他们马车走远,停在原地的另一架马车帘子动了动,一个人从上边走下来。
“殿下,我们也回吧。”旁边的侍卫说道。
那人站在原地看着已经不见影子的马车,身形如松,许久之后:
“走吧。”
转身上了马车。
第二日,大年初一。
所有人早早起床,一大早天还未亮,武七就被敲门声给弄醒了,伴随着噼里啪啦不知何处传来的鞭炮声,简直脑袋成了浆糊。
“姑姑,祖父叫你起床呐——”侄儿子昭在外边喊:“要去拜年和拜祖宗呢。”
武七头痛欲裂起来,捏了捏眉心。
“姑姑,你还没醒吗?”子昭院子里还在外边叫,武七没脾气了,扬声应了一句:“起了。”
应完又觉得有点羞愧,自己竟还不如一个孩子起得早,可是昨夜里一宿没睡,刚才才稍稍眯了一会儿,实在是前所未有的疲惫。
到了正堂,祖父坐在正堂不知道等了她多久,见她进来后招了招手。
“伤势怎么样了?”
“无碍,过两日就好了。”
“先吃饭罢。”
“是。”
吃完饭,祖父带着众人去祠堂祭祖。祭祖完毕,其他人先各自去忙,祖孙二人则去了书房,在书房说了许久的话。武七将圣人的话以及让自己做的事都告诉祖父,武老将军捻着胡子沉吟片刻,认真叮嘱武七:
“圣人既然派你去,你就去吧,不过此事复杂水深,你定要谨慎行事。”
“孙女记住了。”
武七回道。武老将军放心自己的孙女,没有再多说什么,又说了些其他的事,便让她出去了。
武七出来书房,看到已经在书房院子外扒着门等自己的侄儿和映雪,以及挠着头站得笔直的萧羽,微微一笑,朝他们走过去。
“走,今日我们街上玩去。”
“好——!”子昭欢呼,跑着跳着往门外跑。
三日之后,武七一大早收拾好出门,与早已等在门外的萧羽骑马去教坊司。
教坊司在建安西城康平街,从南城金水街骑马到西城康平街大概有半个时辰的路程。路上趁着这半个时辰,萧羽与武七说了自己打听到的关于教坊司紫芙娘子的情况。
紫芙娘子原名郭照儿,二十岁,丹州人氏,其父郭启怀原是丹州太守。
十三年前,丹州发生了一起贪墨大案,丹州太守郭启怀牵扯其中,贪污三十万两白银,本人被秋后问斩,家中男丁全部流放三千里,女眷则全部发卖为奴,与人作婢,而郭照儿因为年少时便相貌奇美,被纳入教坊司,做了乐伎。
“紫芙娘子天资聪慧,十五岁凭一曲《鹊踏枝》扬名京城。自那以后,京城许多官家子弟一掷千金,只为见她一面。”
“兵部的陶侍郎,太府的常少卿,还有羽林军的刘统领,都是她的座上宾。尤其是那陶侍郎,可谓是为了她一掷千金,千金买笑。听说为了紫芙娘子,他还想过替这位紫芙娘子赎身,不过最后因为紫芙娘子罪臣之女的身份还有家里夫人反对才作罢…”
萧羽讲完,武七细细思索,基本上和她听来的差不多,再详细的消息,就要等到了教坊司再查了。不过听到萧羽说的这几个人,不由得心中微动。
这紫芙娘子的座上宾,来头不小的人还真是不少,于是问萧羽:
“你来京城不过几日,认识的人也没有几个,这些消息都是从哪里查来的?”
“教坊司旁边的水粉铺子啊。”萧羽告诉她。
水粉铺子
想起这似曾听过的话,武七瞬间满脸黑线。
萧羽不知道自家将军怎么腹诽自己,还在一本正经地给自家将军讲自己的线索查找之路:
“之前在碎玉城,我们家采买胭脂水粉的丫鬟是我家府里知道外边消息最多的人。她日日只需要去那胭脂水粉铺子里待一待,大半个碎玉城的家长里短并内院辛密就都知道了。”
“水粉铺子是官家后院丫鬟奶妈们聚集的地方,挑拣胭脂水粉的功夫就说出许多旁人轻易不能知道的消息,于是我今日起了个大早,给了那胭脂铺子的老板娘一锭银子,便把这教坊司紫芙娘子的事问了个清楚。”
武七:“………”
她看着萧羽颇有些骄傲的神色,忽然觉得眼前这人有点和当初在碎玉城时梗着脖子和自己犟嘴的那个萧羽有点对不上。
怎么之前就没发现这家伙还有这做探子的潜能呢?
她心中疑惑,顺便很仔细地盘算了一样,觉得回碎玉城以后可以好好挖掘一下萧羽这方面的天赋。
到了康平街,远远看见教坊司门口处围了许多兵,堵着不让人进去。武七走到跟前,京兆府的司法参军柳白柳大人正好也在,见状连忙迎了上来。
“参见武将军。”
“柳大人查得怎么样了?”武七客气问道。
一身绿色官服的柳白面白无须,一脸得憨厚模样,听闻武七问,立马将手里的登记册递了过来。
“刚刚全部清点完人数,教坊司的管事已经着人看押,其他人也全部派人看守,下午的时候等一切准备妥当,便逐一审问。”
武七翻了翻这登记册,看到一个人的名字时,停了下来,递到柳白跟前:
“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武七坐在教坊司的一个上房内,一红衣女子跪在她面前,手上还被绑了绳子。萧羽上前帮她解了绳子,武七给她倒了一盏茶。
“坐下来聊聊。”
女子揉了揉手腕,低着头靠着最近的凳子坐下,没有碰桌上的那盏茶。
“关于紫芙的事,你知道多少?”武七问她。
被叫做软烟的红衣女子浑身一抖,慢慢抬起头来。武七看着她的眼睛,脑海里只有一句话:这教坊司,竟然有眼睛这么亮的女子。
“大人,”软烟重新跪在地上:“紫芙姐姐是无辜的,她一定有别的原因,还望大人明察。”
软烟跪在地上给武七磕头,几次下去便磕出了血印子。一旁的萧羽看得心有不忍,想要上前扶起,被武七一个眼神又给定了回去。
“你口口声声说紫芙是无辜的,那你是如何断定她是无辜的呢?”武七问她。
软烟停住,半晌后慢慢起身,眼睛通红:
“我们这些教坊司出身的女子,大多是罪臣之后被罚入此,昨日宫宴,是姐姐第一次去皇宫献技,而此前,她连太子的面都不曾见过。”
她言语真切:“说起来,我们这些人后半生也不过是色艺侍人,只图在这教坊司内求一口饭吃罢了,又有什么理由要谋杀太子呢。”
武七似乎早已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沉默片刻,又问了她一件事:
“最近,来教坊司点紫芙娘子最多的人是谁你知道吗?”
软烟摇摇头:“今年姐姐被选定去宫宴献技,教坊司管事早已停了紫芙姐姐其他的来客,这一个多月都没有见过其他人。”
“也没有出过教坊司?”
“没有。”
“那这一个月有没有其他人来过教坊司。”
“这一个月来教坊司的人都在前院,姐姐他们都在后院管事那里排练,从未见过外人。”
“那你”
一番问话下来,软烟思维清晰,对答如流,毫无破绽。
“大人若是还有想问的,小女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软烟低头轻声说道。
武七没有说话,盯着眼前看似和顺的人,两根手指轻轻扣住桌沿。
“将军。”萧羽在旁边轻声提醒她。
武七嗯了一声站起身,打开了门。
“今日就算了。”起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停下,又回过身:
“软烟姑娘。”软烟抬头,武七背手而立:
“你紫芙姐姐昨日在宫宴的时候跟我提起过你,等你从京兆尹回来,我来找你喝酒。”
说罢没有再看她,一个转身离开了教坊司。
出了教坊司,萧羽去牵马,武七站在教坊司门口左右看看,踱步走到教坊司左边开着的一家店面跟前。
是一家水粉铺子。
牌匾上同辉阁三个字遒劲有力,字迹洒脱,挂在这胭脂铺子门头上,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想起萧羽与自己在来时路上说过的话,武七看了看天色,抬脚准备进去看看。
“卫王殿下到——”
身后有马车驶过来,武七转头,司法参军柳白大人早已经小步疾行上去。
“卫王殿下忽然前来,有失远迎”柳大人殷勤上前想要帮忙掀帘子。
马车停下,身着月白暗纹锦袍的卫王自己掀开帘子,稳步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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