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公一下失去了三个勇士,心里很郁闷。晏平仲对他说:“我寻访到一个人,比他们三个都厉害。此人姓田,名穰苴,是个能文能武的全才。他现在正隐居着。”
齐景公口气埋怨的说:“那你为何不早点推荐给我?”
晏平仲说:“有才能的人出来做事,不仅要选择君主,也选择同僚。原先公孙捷那些人得势,穰苴这样的人就不会入朝。”
齐景公觉得晏平仲的话里带有偏袒的味道,心生疑虑。他表现冷淡,以不置可否的态度,既不说接纳,也不说拒绝。
晏平仲见齐景公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便不敢再说下文了。事情就这么搁置起来。事有凑巧,一个月后,边关来报,晋国人派兵来侵扰边境,已经攻占了边界上的两座小城。同时燕国的军队也在南下,准备和晋国合兵一处,向齐国进攻。
齐景公对晏平仲说:“原先有公孙捷他们,这种事情可以交给他们去办。现在他们都没了。只有你去想办法了。”
晏平仲说:“主公,请田穰苴出山吧。”
齐景公说:“事情交给你。只要能退敌兵,你想用谁就用谁。赶紧去办。”
于是,晏平仲把田穰苴请到了临淄,并推荐给齐景公。
齐景公见田穰苴高额长脸,目光炯炯,颌下长须飘然,且谈吐之间,思路清晰,颇有见识,当即大喜——古人重相貌,就是在选官用人方面,相貌也能起到作用。田穰苴相貌堂堂,自然给了齐景公一个先入为主的好感。
不过,仅有相貌是不够的,晏平仲把田穰苴推荐来,不是叫他做一名普通将军,而是想让他掌管齐国兵马,这是一个关系到一国之存亡的职位,不可不慎重。
齐景公对田穰苴进行了一番拷问。他从用兵的问题开始问起,田穰苴对答如流,且说的头头是道。齐景公接着又问治国之策,田穰苴提出了他对于富国强兵的思路,他说:“要富国,先富民;要富民,先爱民。要给百姓更多的休养生息的机会。”
齐景公点头称赞。田穰苴又说道称霸的事情——这是齐桓公之后齐国历代君主最关心的事情。齐景公自然也很关心。
田穰苴说:“欲图霸业,不可不战。但不可多战。若非必要,宁可不战。然而战,必倾全力,务求必胜。”
齐景公说:“这个当然了,谁不是这么想的?”
田穰苴说:“一军之强,在于四者:一曰将有能;二曰兵要练;三曰听号令;四曰奖军功。将有能,是所谓懂战策;兵要练,是所谓能搏杀;听号令,是所谓纪律严明,行止有度,击鼓则人人奋勇,鸣金则勒马止步。奖军功,是所谓赏罚分明,有功者加官进爵,赏钱给地,获罪者按律治罪,不分亲疏。如此治军,军可战,战可胜。”
齐景公笑道:“穰苴果然知兵。看来,晏子的眼光不错。”
他们越谈越起劲,从上午一直谈到太阳偏西。最后,齐景公认定田穰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才,于是当即任命他为齐国大将,并命令他带兵去迎击晋国和燕国之来犯。
田穰苴执掌兵权后,连续几日在军营中整顿军务,但却迟迟不提出征的事。齐景公派晏平仲把他叫来,问道:“田将军准备多日,为何还不出兵?”
田穰苴说:“主公,实不相瞒。齐国军队纪律松懈,我又是个乡野之人,一下子执掌了兵权,将士们未必心服。我怕一旦上了战场约束不了军队。”
齐景公说:“军情紧急,寡人不能等你慢慢训练好了兵马再去抵御敌国。晋、燕之敌也不会等你。”
田穰苴说:“仓促迎敌,必有隐患。”
齐景公问:“那你说,咋办?你还需要什么?寡人尽量助你一臂之力。”
田穰苴说:“请主公派个能干又信得过的人来做监军,协同我一起号令军队。只有做到令行禁止,方可取胜。”
齐景公笑道:“这个容易。我把贾庄派去。”晏平仲在一旁想说话,齐景公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没人敢得罪贾庄,有他帮你治军,号令一定能行。”
晏平仲在一旁看到齐景公委任了贾庄,只是微微摇头。但是齐景公已经做了决定。他也就不好反对了。
贾庄这个人因为善于逢迎,深得齐景公信任。他也因此变得骄傲自大。除了晏平仲等几个老资格的重臣以外,一般人,他都不放在眼里。
贾庄应了差事,当日便到营中报了到。他与田穰苴约定,明日正午在军营中集合,一起带兵出征。
到了第二天,田穰苴早早等在军营中。临近正午时,贾庄却没有出现。田穰苴看看日头,心中焦急。他在指挥台上转悠了一阵,忽然下令,叫人在校场中间竖起一根竹竿,以测量日影,同时派传令兵去叫贾庄前来。
传令兵赶到贾府时,只见贾庄正在席上大吃大喝。原来,贾庄的亲朋好友听说他要出征,便纷纷跑来送行,贾庄设宴招待大家,结果这一喝便忘了出征的事情。传令兵传了田穰苴的命令,贾庄端着酒说道:“就去,就去。你先回去告诉田将军,我就来了。”
但是传令兵一走,贾庄却叫人倒酒,并举起酒樽邀大家共饮。有人提醒贾庄,为何还不走?贾庄说:“一个乡下人,不懂规矩。他一叫我就走,好像我是他的手下。那怎么行?来来来,继续喝。”
传令兵回来报告说,监军马上就到。田穰苴下令叫兵马列队。将士们都以为监军一到就开拔,所以都打起了精神,整齐列队。但是等来等去,始终不见贾庄前来。这一下,将士们焦躁起来,有人交头接耳,怪话不断。田穰苴眉头紧锁,又派传令兵飞马去催。
传令兵再次出现时,贾庄发火了,他觉得田穰苴这是故意给他难堪,于是把传令兵轰了回去。然后继续喝酒。他一直喝到日影西斜的时候才醉醺醺的坐着马车往军营来。
此时,田穰苴已命令兵马原地休息,士卒们三五成群的坐在地上等候。一见贾庄的马车驰入军营,士兵们纷纷站起来。有人小声议论道:“看这回他怎么收场?”有人说:“肯定没事,新统帅不敢拿他怎么样。”
田穰苴走上指挥台,重新下令军队集合。贾庄下了马车,晃晃荡荡的走上台来,见田穰苴满面怒气,先上前作揖,笑道:“今天要出征,几个亲戚朋友前来送行,喝了点,晚来了一步。”
田穰苴说:“身为将领,一旦奉命出征,就应该撇开家;一旦上了战场,就该不顾性命。如今敌军都打到家门口了,主公急的寝食不安,把国家大事托付给我们。我们怎能懈怠?哪有闲工夫喝酒?”
贾庄陪着笑脸说:“日子没耽搁,不过是晚了点,将军不必小题大做。”
穰苴说:“我两次派人去催促你,而你却毫不在乎,分明是诚心违抗军法。假如人人都像你这样,军队怎么约束?临阵冲杀,安能不败?别以为主公抬举你,你就可以凌驾于军法之上。”
贾庄脸一沉,说道:“田将军初掌兵权,将来你我少不了还要同朝为官,相互通融是免不了的事。将军就不要太较真了吧?”
穰苴大怒,转头叫道:“军法官何在?”
军法官应声跑来。穰苴问:“论军法,将士不按规定时间到军营报到的,该怎么办?”
军法官大声答道:“禀将军,斩!”
穰苴一指贾庄,喝叱说:“绑了。斩!”
穰苴的卫队中窜出几个人,不由分说就把贾庄绑了出去。贾庄的一个手下趁着混乱跑了出来。他一出军营,便向营寨外的齐国军士借了一匹马,飞也似的向宫中奔去,把消息报告给了齐景公。
齐景公听说田穰苴要斩贾庄,来不急细问,当即派了一个叫做梁邱据的亲信,拿着节杖去救贾庄。
梁邱据出了宫,一路打马飞奔。到了军营门口也不停顿,直接就冲进了大门。守门的军士见梁邱据的马车上竖着国君的节杖,知道是宫中的信使,不敢拦他。梁邱据就这么横冲直闯的到了校场的点将台下。
穰苴早就看的一清二楚,他等梁邱据手持节杖、气喘嘘嘘的跑上台来,不待其开口,便厉声叫道:“军法官,在营中驰骋,该当何罪?”
军法官高声回道:“禀将军,斩!”
梁邱据听到一个斩字,大叫起来:“我奉主公之命而来。有节杖为证。事情紧急,故而驰骋。请将军宽恕我。”
穰苴问:“主公差你来,什么事?”
梁邱据说:“主公叫我传话,将军可治贾庄违令之罪,但罪不至死。”
穰苴冷笑说:“主公把军队交给我,我要为国家负责。军队有军法,任何人不得凌驾于军法之上。莫说贾监军,就是你,我照样要治你的罪。”
梁邱据脸色大变,哭丧着脸求饶说:“主公令急,我才冲撞了军法。我不是故意而为啊,请将军饶恕。饶恕。”
穰苴说:“既然这样,我可以给你通融一下。”说完,他便叫士兵们把梁邱据的马车拆了,把拉车的马斩了。梁邱据在一边看得心惊肉跳,不敢多言。
不多时,执法的军校来报,贾庄已经斩了。梁邱据只好向穰苴道了别,扛着节杖,步行回去复命。
穰苴当着全军将士的面斩了贾庄,拆了梁邱据的马车,并斩了他的马,众将士为之震惊。大家见他天不怕地不怕,执法严峻,铁面无私,没人敢违抗命令。
穰苴下令,兵马开动。只见营中令旗挥动,齐国大军就浩浩荡荡的出征了。
晋国这次骚扰齐国边境,其实是一次试探性的军事行动。他们听说齐国损失了三个勇士,想试探一下齐国的虚实。而燕国纯粹是跟着来凑热闹的。因此,当田穰苴的大军迅猛而来的时候,晋、燕两国赶忙撤了兵。这两国的将军们也都知道,像齐国这样一个数一数二的大国是惹不起的。田穰苴才不管敌军退不退呢,他是初次掌兵,第一次出征,自然立功心切。于是他趁着敌军退却,猛追猛打,晋、燕两国兵马抵挡不住,一路上丢盔弃甲,望风而逃。田穰苴缴获了不少旗帜和战车,还抓了一批俘虏。首战告捷。
晋、燕兵败后,两国的君主的头脑也冷却下来,他们算是真正领教了齐国的不好惹。于是都派出使臣来向齐国道歉。齐景公大为高兴,正式拜田穰苴为大司马,掌管齐国兵马。此后人皆称之为司马穰苴。
此后,齐国文有晏平仲,武有司马穰苴,两人配合默契,把齐国的军政大事管理得很好。齐国出现了稳定发展的局面。尤其是军队的组织纪律和战斗力等方面大有提升。
中原诸侯惊叹于齐国的变化,又纷纷向齐国靠拢。齐国的威风又起来了。从这儿以后,晋国的势力就不如齐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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