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 花谢了又开,春走了又来,就连燕子也是去了又归, 在微风中声声呢喃。
转眼又到了这一年的三月间, 草长莺飞, 杂花生树, 南祁山的丛林郁郁葱葱, 飞禽走兽从冬日的蛰伏中复苏过来, 在林间穿梭窜动, 枝头啾啾喳喳, 草间悉悉索索,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致。
燕王李玄寂一年前东征,尚未归来,听闻他大破高句丽, 铁骑之下赤血千里,都城破碎,高句丽王披发跣足、率众王族出城求降, 愿为大周臣奴。
由此,自太.祖皇帝起的心腹之患终于了结, 大周疆土扩至东海之东,消息传来,朝野上下又惊又叹,言道燕王实乃破军之星, 世人唯有顶礼膜拜而已。
就在这样的情形下, 由齐王代传燕王之意, 在南祁山上开了一场春猎。
南祁山是燕王府的私产, 平日等闲人不能靠近, 如今燕王既未归,却办此盛事,实在叫人诧异。
年长者不过应个卯而已,借这个机会聚在一起,议论朝局政务,说的大多是待燕王归来,大约就要御极天下了,这场春猎是否要向朝臣们表示点什么意思,叫人揣摩不透。
年轻的王孙公子们不管这些,纷纷跨马引弓,逐鹰追狐,一片闹腾。
远处是疾风劲草、角弓鸣动,近处是莺莺燕燕,娇声软语。
一群女郎围坐在轻纱帐下,金缕芙蓉簟子铺陈在地上,十六扇琉璃云母屏风支着云罗浣花纱,遮住日头,红泥小盏里煮着碧螺春茶,赤金莲花炉中点着杜若熏香,绿衣小婢伺奉在一旁,这等气派手笔,也只有燕王府才能拿得出来了。
女郎们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场中的英武儿郎们在打猎,在那里品头论足一番,说着哪个腰身更结实、哪个腿更长,津津有味,十分快活。
中间的时候,齐王还过来了一趟,特别和谢云嫣说了几句话。
“小谢姑娘要上场玩两圈吗?我叫人给你赶几只兔子来试试身手可好?”
谢云嫣已经长大了,瑰姿艳逸的一个妙龄少女,但是她娇娇软软的,看过去依旧是一个粉嫩嫩的小团子,旁人还是习惯唤她“小谢姑娘”。
小谢姑娘虽然贪玩,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摇头:“多谢王爷,可惜了,我骑马是学会了,射箭还没会呢,总不好用手逮兔子的,无妨,王爷自去行猎,不用管我,我自得其乐呢。”
齐王笑呵呵的:“那好,等他们打来了猎物,给你玩,再稍后,还有活杀现烤的肉食,你喜欢吃什么,叫人给你额外多备着,今天出来玩耍,就是要高兴才好。”
谢云嫣笑眯眯地谢过了,齐王自去不提。
待齐王走后,谢氏同族的堂姐谢霏儿就凑过来和谢云嫣咬耳朵:“今天是你的生辰之日,依我看,这场打猎分明就是为了哄你开心才办的,若不然,谁敢做主来这南祁山,你先头还要说和你没关系,想糊弄谁呢。”
谢云嫣哼哼唧唧地道:“我的生辰,他都不回来陪我,叫人做这些事情有什么意思,办得再盛大和我都没关系,总之我还是不高兴,除非他马上就出现在我面前,我才会勉强原谅他。”
他是谁呢?也不说出来,她用纨扇遮住了半张脸,露出羞答答的神色,少女的眼波清澈而妩媚,藏着春天的颜色,宛然如画。
谢霏儿拧了她一把,笑着“啐”道:“得了便宜还卖乖呢,多大的面子,还不知足,小妮子,就是矫情,心里肯定欢喜着呢。”
谢云嫣翘起了小鼻子,“哼”了一声:“什么便宜,他那么老了,其实我是亏大了,若是他不疼我,我就不要他了,你看看,这里多少年轻英俊的儿郎,我随便挑一个都是好的,也不见得非得等他,他再不回来,我就不要他了。”
谢霏儿掩着嘴笑:“就你嘴硬,我才不信呢。”
却由不得她不信。
过了一会儿工夫,一个黝黑壮实的少年郎策马奔来,到了近处,跳下来,径直朝谢云嫣走来,他的手里抓着一只兔子,是活的,还在那里吱吱叫唤。
“嫣、嫣嫣,我抓了一只兔子。”那少年黑黑的脸都变得红红的,说话还有些磕巴,“你看看,浑身都是白的,喜欢吗?送给你玩。”
这个是镇国将军李家的二郎,模样看过去老实,心眼却不太老实。
谢家有女初长成,绝色容姿动长安,这京城里,谁不知道,小谢姑娘颜色无双、才情绝艳,让人倾倒。
恍惚是听说小谢姑娘早些年许给了燕王,但是,很多人是不信的,这两个人,岁数差了那么许多,燕王固然位高权重,但谢家亦是清贵高门,当不至于去奉承权势,这么鲜嫩水灵的一个姑娘,怎么能嫁给那个老男人呢。
虽则老男人也不老,才二十五岁而已,但是,架不住还是有那些个年少轻狂的觉得,还是自己更般配一些儿。
要不然,怎么说色壮人胆呢,这胆子大的还不止李二郎一个。
这边李二郎还腆着脸磨磨蹭蹭不肯走,那边又来了一个,安平侯的世子,也是个风流俊俏的公子哥,和谢云嫣又是自小相熟的,举着一只山鸡,一脸讨好地靠过来。
“嫣嫣,你看看这个,羽毛是五彩颜色,神气得很,给你,改明儿可以做一把羽扇。”
周遭的女郎们挤眉弄眼的,都笑了起来:“左边一只兔子,右边一只山鸡,我们的嫣嫣要为难了,该收哪一个呢?”
谢云嫣也不去接,娇柔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哪个都不要,这算什么呢,两个笨蛋罢了,兔子山鸡什么的我才不稀罕,你们若厉害,去打只大老虎给我来玩。”
她坐在那里笑着,眉目灵动,神情娇憨,说不出的天真可爱,口里说着“笨蛋”,却不会叫人生气,只会叫李二郎和安平侯世子心神荡漾起来。
美滋滋的,恨不得让她多骂两句“笨蛋”。这两个人厚着脸皮,凑在那里,挨挨蹭蹭地不走。
一个道:“不如这样,嫣嫣,我来教你射箭,带你一起去打老虎,我赵老二武艺高强、浑身是胆,老虎算什么,到时候手到擒来,让你瞧瞧我的本事。”
另一个不甘示弱:“嫣嫣这么一个娇娇弱弱的姑娘家,要什么老虎,可不把你吓坏了,明天我送一只白玉老虎给你可好?李二是个粗汉子,他懂什么,嫣嫣,别和他说话。”
女郎们又在打趣:“白日献殷勤,非奸即盗,嫣嫣,可不要理他们,这群男人,最会哄骗人家小姑娘了。”
安平侯世子堆着满脸笑,还试图再靠近一些儿:“天地良心,嫣嫣这么聪明,我哪里敢哄骗她呢,说的实在都是真心话。”
谢云嫣眼见得他靠过来,毫不客气地用手中的纨扇重重地拍过去:“快点走开,离我远点儿,我可是端庄淑女,不和你拉拉扯扯的。”
被她用扇子拍一下也是极好的,李二郎羡慕了,也想贴过来,也让她拍那么一下,安平侯世子不乐意了,和李二郎推搡起来,引得女郎们又是一阵娇笑。
空气里弥漫着春光,旖旎美好,年少飞扬,纵然是轻狂一些,有什么要紧的呢?总强过老了去追思。
风吹过来,带着草木炙热而干爽的气息,叫人心旷神怡。
那匹唤做“雪里红”的小马忽然“咴咴”地叫了起来,叫得有些惊慌。
这匹马儿,平常一向温顺安静,不怎么叫唤,只有在看见李玄寂的那匹“飞廉”时,才会乱叫,因为飞廉总欺负它。
谢云嫣一听到雪里红这么叫,就下意识地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一下。
她呆住了。
远远的那边,大树下,一个男人站在那里,看着这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他戎装未褪,带着一袭仆仆风尘,似乎有些疲倦之意,但他的身形高大威武,立在那边,依旧带着渊渟岳峙之势,宛如凛冽刀锋,令人不敢逼视。一匹神骏威猛的黑马停在他的身后。
隔得那么远,面目都有些看不真切,但只要一眼,谢云嫣的心就不争气地狂跳了起来。
“玄寂叔叔。”她惊喜地站了起来,抛开了纨扇,朝那边跑过去,跑得太急了,连小裙子都撩了起来,这时候,才不管什么端庄淑女,满心满眼只有他。
跑到他面前,结果呢,还是和原来一样,他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按住,阻住她飞扑的势头。
“嫣嫣是大姑娘了,别毛毛躁躁的,小心些。”隔了一年,他的声音听过去还是如同昨日,低沉威严,带着男人浑厚的磁性,那么熟悉。
谢云嫣仰起小脸,脸蛋红扑扑的:“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吓我一跳,我前两天问人家,还说燕王的军马才到剑南道,还得要大半个月才能回到长安,我还以为要等许多天呢。”
李玄寂的脸上还带着这一路的风霜颜色,但他的目光却是温和的:“数十万大军,行动过于迟缓,我等不及,先行了一步,飞廉比其他马儿跑得要快一些,总算赶在今天回来了,我进了城就直接上山,过来看你一眼。”
谢云嫣的眼睛里带着亮晶晶的光,她笑起来,如同拂晓春花,摇曳动人:“我知道啦,你是特意赶回来给我庆贺生辰的,是不是?”
李玄寂却不应,他淡淡地笑一下,退后了一步:“没什么要紧事,你去玩吧,方才看你十分开心,这很好,你这样年纪,本来就该多和那些小姑娘小伙一块儿耍闹。”
“嗯?”
这个话听着有些不对劲,谢云嫣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李玄寂不再多说,他的嘴唇抿得紧紧的,似乎在极力地压抑着什么,他看了谢云嫣一眼,目光似乎深沉、又似乎狂烈,那种近乎凶煞的神色,在一瞬间,令谢云嫣也出了一身冷汗。
但他很快垂下眼帘,收敛了神色,低声说了一句:“我先走了。”
言罢,他跨上飞廉,策马而去。
谢云嫣惊呆了,气得直跺脚,朝着李玄寂的背影大声叫喊:“喂,你回来!快点回来,不然我要生气了,你听到了没有!”
可是他却没有回头。
谢云嫣气咻咻的,她这样的性子,就不是个肯轻易作罢的。她马上奔回去,骑上雪里红,不顾众人的劝阻,追了上去。
雪里红是匹千里追风的好马,但没奈何,飞廉更是绝世神驹,雪里红能追得上风,却追不上飞廉。
小母马急了,在主人的鞭策下,“咴咴”大叫。
飞廉慢了下来,似乎想要停住。
李玄寂狠狠地抽了一下马,厉声喝道:“走!”
不能停下,不能回头,连再看一眼都不敢。她那么柔弱、那么胆小,就像花骨朵一般,他会把她吓坏的。
李玄寂紧紧地咬住了牙。
但是,这个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声急促的惊呼。
“啊!”
她的声音,听过惊恐又娇怯,在他的心头地重重地戳了一下,由不得他控制自己。
李玄寂立即回头望去。
雪里红已经停了下来,谢云嫣整个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玄寂的心跳差点停止。
他一生纵横疆场,迎战千军万马亦不曾动容,而此际却惊骇欲绝,连勒马都来不及,直接一个旋身,从马上跃起,如鹰隼一般飞扑过去,几个腾跃,到了谢云嫣的身边。
他有些眩晕,站立不稳,踉跄了一下,刚刚想伸出手去,趴在地上的谢云嫣却抬起了头,圆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小小声地说了一句:“骗你的……”
声音怯生生的,带着一丝儿颤抖,大约她也知道闹过头了,害怕他要发怒。
“你!”李玄寂脸色煞白,猛地抬起了手。
谢云嫣马上闭起眼睛,哀哀求饶:“我错了,对不住,玄寂叔叔,你饶过我这一遭吧,我再也不敢了。”
但他的手落下来,只是在她的头上轻轻地摸了一下。从小到大,他总爱摸她的头,有时候,还要揉一揉她的头发,就像现在这样。
“大姑娘了,别这么淘气,凭白惹人笑话。”他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快点起来,地上脏。”
飞廉也跑了回来,看过去比主人还要开心,仗着个头大,对着雪里红蹭了又蹭,差点没把小母马挤趴下。
小母马不乐意了,一直退后,退着退着,两匹马就渐渐走远了。
谢云嫣干脆耍无赖,趴在地上就是不起来,哼哼唧唧地道:“我不这样骗你,你就跑了,叫你都不回头,你讨厌,今天还是我生辰呢,你不来哄我高兴,却来气我,你还是不是我的玄寂叔叔?”
李玄寂半跪下来,俯下身,耐着性子哄她:“你动不动总生气,叫人头疼,我特地赶回来,为的是什么,你还不知道吗?别闹了,快起来。”
“那你还跑?”她含泪控诉。
他却沉默了,微微地侧过脸去,不敢多看她。
他面部的线条鲜明而刚硬,带着一股铿锵的意味,但这样侧着看过去,过于刚硬,反而显出了几分脆弱的错觉。
谢云嫣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忽然“嘿嘿”地笑了起来,大声地道:“哦,我知道了,玄寂叔叔吃醋啦。”
她说完这话,就抱住了头,原本以为李玄寂要敲她的。
可是,李玄寂却道:“不是。”
“啊?”她失望了。
“我怕控制不住自己。”李玄寂的声音是平静的,这样平静的声音里,却带着宛如锋刃般锐利的煞气,“会把那两个小混蛋杀了,我下手重,收拾不住,若是当场血糊糊的,不太好看。”
“咦?”谢云嫣吓得眼睛都瞪圆了。
他顿了一下,又恢复了过来,对她轻声缓语,“所以才急着走开,不想把你吓到,无论如何,今天是你生辰,这么好的日子,不能见血。”
谢云嫣还真是吓到了,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的:“玄寂叔叔,你在和我开玩笑吧?”
李玄寂很快微笑了起来,他低下头,逆着光,脸上的神色有些模糊:“是,说笑的,你别当真,原来你小,不懂事,爱黏着我,现在长大了,还是要自己多看看,择一个中意的少年郎,你若欢喜,我只会更欢喜。”
“哦。”谢云嫣的小眉头皱了起来,愤怒地控诉:“难怪了,无端端的,你自己非要率了大军去高句丽,躲我躲了一年,原来就为了这个,小时候疼我,我长大了你却变了,可真是薄情。那不成,我们是有婚约在身的,你若做个负心郎,我就去衙门告你。”
“嫣嫣。”李玄寂仿佛是在叹息,“原来是你爷爷不正经,胡乱把你许人,不作数的,如今你正值妙龄,正是青春好时节,喜欢谁,要凭你自己的心意,不该受我的拘束,我疼你,因为你是个好孩子,和那个劳什子的婚约没关系,哪怕你喜欢上别人,我也是你的玄寂叔叔,一样会护着你。”
谢云嫣怔了一下,气得捶地:“你胡说,我没有喜欢别人,我、我……”
我只喜欢玄寂叔叔一个人,一直都是。
可是,这样的话,小时候可以说,现在怎么说得出口呢?纵然脸皮厚如谢云嫣者,也觉得害臊,羞得满脸通红,期期艾艾的,自己把自己给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她泪汪汪的,李玄寂就心疼,伸手过来扶她。
“好了,要闹起来闹,地上不但脏,还有虫子,要咬你了。”
谢云嫣愤怒地“哼”了一声,坚决不起来,顺势扒拉住李玄寂的胳膊,把整个人凑过去,气鼓鼓地道:“今天我生辰,我要一样礼物,你必须给。”
她含着小泪花,还敢凶,就像一只小雏鸟,挥舞着小翅膀“啾啾啾”,只叫人觉得心都化了。
李玄寂轻声哄她:“我路过东海的时候,给你带了几颗珍珠,你先拿去玩儿,还要什么礼物,尽管说,我再给你去取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腰包里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赤金匣子,打开匣子,里面盛着珍珠。
几颗,真的只是几颗而已,每一颗都有龙眼大小,浑圆滴溜,纯净无暇,珍珠的光晕熠熠生辉,甚至艳过了春日的阳光,令人目眩,真真稀世珍宝。
无论哪个高门贵女见到了都要惊叹狂喜的,谢云嫣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她趁着李玄寂拿珠子的时机,拉着他的手臂,猛地扑了过去。
李玄寂一时不察,怕她跌倒,身体迅速后倾,抬手去挡她。
珍珠掉在草丛里,滴溜溜地滚了出去,撒了一地无人拾起。
谢云嫣占据了高位,她把整个人的重量压在李玄寂的手上,不依不饶:“珍珠算什么,不稀罕,我可贪心了,要的东西比这个还贵重许多,是绝世无双的珍品,你舍不舍得给我?”
她每说一句,就向前逼近一分,李玄寂端着一脸肃容,手心却在冒汗,不敢挡、也不敢躲,只能后退一分。
就这样,一分一分的,最后,李玄寂被谢云嫣按到了地上,谢云嫣的双手压在他的胸膛上,撑着身体,低头看他。
“嫣嫣,别胡闹。”李玄寂竭力用冷静的声音道,“快起来,这么大姑娘了,还和小时候一般,不成体统。”
谢云嫣努力地瞪圆眼睛,气势万钧,凶巴巴地盯着李玄寂:“我要的礼物,你给不给?给不给?”
“给,给,无论你要什么都给。”李玄寂就和从前一般,她小时候淘气闹腾起来,他也是这般安抚她,“无论是天上星辰、水中明月,只要嫣嫣想要,我都会给。”
谢云嫣忽然笑了起来,宛然如同拂晓春花,摇曳生姿,她的眉目带着山间旖旎的微风、林间柔软的香气,千万般美好,都在这一笑之间。
“我要你,玄寂叔叔,你把自己送给我吧,我只要这一样礼物,你送给我,我要好好地藏在身边,一辈子都会珍惜的。”她如是说道,声音软软的,就像她最爱吃的蜂蜜,甜得令人心尖都要发颤。
李玄寂倏然无法呼吸。
天空晴朗,春天的云在春天的山峰之上,逶迤流动,山中的草木散发着干燥而炙热的气息,不远的地方,两匹马凑在一起卿卿我我,而小鸟呢,在林间枝头上唧唧啾啾地叫着撒娇,快活而欢畅。
她低下了头,慢慢地,越来越近,她的发丝垂到他的脸上,痒痒的,简直叫人受不住。
这一年的春光,实在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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