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到了年中,后宫里头一直没出过幺蛾子,也算平静。不过那晋升了夫人的柏夫人会时常私底下来拜访楚越。
投奔之心昭然若揭,不过她也不明着提这一茬。楚越就算知道也不能直接问吧。不然还真是承认了她和赵筱就是对立面了。这样的事就算是大家心里都知道,也不能摆在明面上。
这位柏夫人是很早就入宫了的,好像就是与陶姬同一批进来的。那当年周美人的事估计也能猜得个一二。只怕也是因为有了皇子而害怕被赵筱盯着,所以才找上楚越的。
可是找上楚越又有什么用。她连眼皮子底下的陶姬都没能保住。如今的柏夫人倒还不如哪边都不站,低调向世人证明自己并无争夺太子之心才是。
楚越是这么想的,所以对待起柏夫人的态度也是平平。
她针对的人只有赵筱,其他人她既不会敌对,也不需要拉帮结派。
可是拜访的次数多了,楚越又渐渐的发现好像不是这样了。柏夫人说的那些话,对未来的看法。都像是一个患有产后抑郁症的人一样。就是连自己的孩子她都不怎么亲近的。
她说,“当初同妾一批进来的那些美人一个个都死了,如今宫里都是新人。妾有时候就想,是不是一个不小心妾也就这么死了。”
这也是她愿意来找楚越说话的原因,后宫中现在比她资历更深的人就只有赵筱和楚越两个人了。她忌惮赵筱,就只能来找楚越了。
再者她也好奇,被皇帝如此宠爱的妃子,究竟有什么不一样的呢?是不是因为有了宠爱,所以不需要和她们一样每天担惊受怕。
这样的忧虑楚越能够理解,但是又觉得没必要日日都挂在心头。她也就只能好言相劝,“既然都已经进宫了,那就过好当下吧。你还年轻,老把别人的悲剧想到自己头上做什么?”话刚落,又有些自嘲起来。她不也会把赵筱如今的样子代入以后的自己?
这样的事原来只有作为局外人时,才能看得最清楚。
……
司徒凌住在皇宫里头以后,也会经常来朝升宫里小住一会。有时带着一双儿女来,也会遇着柏夫人。
除楚越之外,柏夫人见着其他人来都是灰溜溜地退下了。司徒凌便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问,“方才那位美人为何看起来一脸悲伤?”
楚越不知道怎么和司徒凌解释这样的症状,就只好说是兴许是住在宫里觉得有些闷,就来诉诉苦。“没事,心里有什么事说出来就好了。哭完也就过去了。”她像个知心大姐姐一样的说。不想把柏夫人的悲伤传递得到处都是。
打听完柏夫人的事,司徒凌又说到了自己,不过还是做了一些其他铺垫,才再提到那守西宫门的期门郎。“还挺和我聊得来的,不如让他常到我那边给我解解闷。”长公主说着这话时的语气是不害羞的,可是看脸上却还是红了一片,杏眼波光流转。
这要是还看不出来什么,那楚越这个多年的嫂嫂就白当了。她先没想着找所谓的侍卫,而是提出了一个疑惑,“君臣宴虽说不上正经多有规矩的宴席,可也是有人守着的,何以像他说的因面相好,就让哪个大人带过去了呢?”
皇城宫廷禁卫的安排都是格外严格的,无极宫是皇帝亲政的地方,自然也是有专门的人把守。要是一个守雍门的期门郎可以随意的被人带到无极宫去,那这宫里的禁卫系统不就乱了套了?
司徒凌这才恍然大悟,只是当时还有点醉意,所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嫂嫂的意思是,他不是什么期门郎,可能就是位大臣?”
“可是我看着他年纪比我还小呢。”在司徒凌的印象里,能上君臣宴的臣子,那必然都是一些上了岁数的人了,再要年轻一点的,那也只有李悌和齐猷那些人了。但是那些人她也都是认识的。
那还能有谁呢?
“去问问你哥哥呗。”楚越就逗她。
只是这事要是真闹到皇帝那去了,不是要处罚那位年轻的臣子,就是该考察家室到赐婚的地步了。司徒凌当然不同意,虽然有些好感,但是绝对还没到要再嫁的地步。
她便努了努嘴说,“算了算了。”
岁末冬至,楚鄣从西边待了两年半后,终回北都。
虽然一路历经许多磨难,例如被外邦人劫持,让皇帝派兵出去救人谈判;或是路遇极端天气,命悬一线。但总的来说,这一趟西边通商之路是打开得非常成功的,大小车队满载而归。
司徒邑专为他一人设宴迎接,待遇相当于当年大败安南回朝的几位将军。楚鄣这个人名,在大燕自此名声大振,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皇帝对他的喜爱不仅仅是在迎接宴上,宴会后还将他私下带到了朝升宫,去拜见了他的姐姐。
楚越纵然还有些尴尬,但是人来了也只得大方迎接。
只是两个人毕竟从未见过,这么贸然要说些什么也着实有些僵硬。楚鄣自己估计也觉得,磕磕巴巴问了几句“娘娘安好”之类的话。
楚越略坐了一会也就迅速适应了过来,不觉细细打量起他来:这楚鄣比楚斶生得更像曲湘侯,都是一副浓眉大眼厚唇高鼻的长相,虽然个子不算高,但肩宽气势足,即便稍显紧张,规矩礼仪上也丝毫不乱,倒也像正经世家出身的公子。
她便随着司徒邑和气地问了几句:“这一路辛苦了,经历了什么?”这样对话了几个来回,司徒邑便令楚鄣退下去好好歇息了。
皇帝的坐姿散漫,支颐看着楚越,似随意地开口问,“把凌儿许配给你家这小子可好?”
既然有了这心思,那必然是有去了解过的。李悌算是个看走眼的教训,楚鄣这回皇帝可是好好考察过,生母虽不是什么名门世家出身,可是以他现在的能力来看,将来曲湘侯的爵位必然是要传给他的,今后的身份是摆在这了。再一个就是人品,往西边走之前就没听说有哪个相好的,一心只扑在政务上。为人算是老实诚恳。就是楚越方才见了第一面,也觉得确实不错。
只是就这样将凌儿再嫁出去,未免还是草率了些。楚越不理解这时代“父母兄长一句话就交代了婚事”的做法。只是觉得要是再嫁,还得问好各自的意见,最好是让两人相处一段时间,如此再做决定才是慎重。
她思忖了一会,忽又想起早前凌儿提到的那“期门郎”,便和司徒邑说了一嘴。就是随便描述一下,皇帝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谁了,“这人倒是也行,凌儿眼光不错。”
“是谁?”说得楚越都很是好奇,向来清冷淡漠的脸上闪出了欣喜的神色,语气里还有些兴奋。
八卦别人恋爱这样的事,是最为人喜悦且津津乐道的了。
皇帝有时候的醋真是吃得莫名其妙,他便又凑近,鹰目微眯,漆黑如墨的瞳孔里带着审视。
“你这么好奇一个外臣做什么?”
这就完全是在歪着讲了。楚越好奇,也是好奇凌儿究竟是对哪个年轻的臣子有了好感,怎么就成了她好奇别人了。只是她还未回答,司徒邑就似刚才只是开了个玩笑一样的笑道,“是冯家二子,冯虬。”
这么鼎鼎大名的人物,楚越自然是听过的。当初平定安南虽表面最大功臣是晁显,可是明白的人都知道最大功劳其实应该是冯虬的。没有他当初拼死抵抗,只怕也等不到晁显再去。况且那一年他才十六岁,说是少年天才只怕也不为过。
这样说来,凌儿的眼光倒确实是不错。楚越害怕司徒邑待会又直接赐婚下去,便提了一句建议,“不如再让他二人相处一段时间试试?陛下再决定赐不赐婚。”
皇帝点头应允。“也行。”
新年使,司徒邑改国号为建丰。这一年开端皇室前往雍山血池祭拜,祈祷与天滋润,风调雨顺,国富民强。
原本该是帝后同太后这样皇室一家子去,顶多再是加上各地诸侯王。可好巧不巧,出发前几日赵皇后病得下不了床了。司徒邑便让楚越代皇后随同前往雍山。这样越俎代庖的事,原太后当然不会同意,她就是忌讳楚越碰后位,哪怕现在代皇后都不行,就又提出让生了三皇子的柏夫人代赵皇后去祭拜。
可又好巧不巧,柏夫人一听这消息也病倒了。楚越去了解了一番,说是病倒了,倒不如是说被吓到了装的。她本就因为生了皇子而害怕牵扯到后宫的是非当中,现在这样把自己牵扯出来,自然是一万个不肯的。
所以最后司徒邑一声令下,还是定了楚越去。何况楚越的身份还就是当年的越人女呢。越人女当初就是一直被养在雍山的,养雍山的那一两年,正好也是国家安好的两年,这样的福气之说一起来,就更加没人要反驳了。
赵筱纵然不甘心,但自己身子不争气也怨不得别人,只能吃个哑巴亏。原太后说了几句也懒得争了,闹久了发起脾气来要生病,回头吃亏的还是她自己。虽然老了遇到自己不愿意的事就容易固执,但是有时候又会因为惧怕生病,而又不那么固执了。
这倒也算一个好。
等到了雍山头一天祭拜完,楚越自然地就问到了那真正的越人女。司徒邑正由成奎卸了冕服一应。这一天他也着实是累着了,说起话来还闭着眼的。
他说,“你以她的身份进宫,她自然是不能留的。”
楚越内心犹如惊涛骇浪,万不想因为自己而害死一个无辜的人。只是表面仍旧只能做得风轻云淡,过会就接过成奎的活,神色如常地去替皇帝换裘服了。
心中不免感慨,这几年身边死的人不计其数。起初听着还会觉得可怕,可是过会也就麻木了。
在这个时代,本就人如蝼蚁、命如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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