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顾给程卿打第一通电话的时候，程卿正在上课，手机静音没有接到。等下课，程卿翻过来手机，才看到显示有未知号码的7通来电。
程卿没来由的眼睫颤了几下，一边抱着书出教室，一边回拨过去，对方似乎就是在等着她，长而缓的嘟声变成了短而急的滴声，接着，异常沙哑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嫂子，我是于顾。”
程卿停下脚步，站在太阳底下，周围着急去赶下一节课的学生，一个又一个踩过她的影子，没有任何停留。
于顾的声音还在继续，她平静地听他把事情说清楚，“······梁哥被俘，目前还不清楚他的具体位置，我们已经派人去营救。梁哥之前跟我交代过，如果有任何意外，在他无法自己告知你的情况下，让我告诉你。嫂子，你不要太过担心，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我——”
“我现在可以去你们那吗”程卿打断了于顾的话。
“嫂子，你要做什么”
“我问你，我现在可以去你们那吗”
于顾好像询问了身边的人，好一会才重新答复程卿，“嫂子，你来吧。”
程卿挂了电话才发现自己面朝的是停车场的方向，可她本来应该往相反的方向回办公室的。
去军区的路上，程卿给院里领导打电话请了假，也没管他同不同意就挂了电话。程卿从来没开过这么快的车，压着扣分的底线到了军区。
于顾远远就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未处理的伤，“嫂子，政委让我带你去他办公室。”
程卿没说话，跟着他往办公室走，两人一前一后，谁都没有再说话。到了办公室门口，程卿拦下于顾要敲门的动作，不容拒绝地说，“你先去处理一下你的伤，接下来，你不用再管。”
于顾嘴角翕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程卿眼神凌厉，语气变重，“去处理伤口，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于顾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程卿的情绪反应让他拿不准主意，梁哥特地嘱咐过他，不能任由嫂子按她自己的想法来。
看着程卿敲门进去，于顾站在拐角处踌躇了许久，没敢去医务室。他得完成梁哥交代的任务，不能让嫂子在他眼皮底下出事。现在只求政委的话能再管用些。
程卿听完她能知道的部分，沉默了许久，才抬头看着李政委，“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只要u国的政府不支持救援，你们就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去救人？他就只能在武装分子手里，任之折磨？”
“程卿，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事情是发生在u国境内，当地政府和武装分子的冲突加剧，如果我们贸然介入，那就不是他们的内战了。”
“所以，怎么才能让u国政府同意？”
“目前外交官正在交涉，营救人员已随时待命，这个时候，我们不能急。”
程卿闭了闭眼，“好，我不急。”
“政委，我能知道的信息，您已经全部告诉我了是吗，那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我回去等着。”
“好好，你别做傻事啊，一切交给我们。你快回去休息吧。”
程卿下楼看到于顾还在等她，眼神深了几分，“你觉得你这个样子在做给谁看，我不会有事，也烦请你，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回来，也照顾好你这个被他救回来的身体。”
从得知消息到现在，程卿一直面无表情，情绪稳定。
她没有什么想法，只知道还没到伤心的时候。梁柠和于顾交代了什么，她现在不想知道。她还有事情要忙，她不能再浪费时间。
程卿回到家，反锁门，连鞋都没换，直接进了书房，又反锁书房门，有条不紊地坐到书桌前，掏出手机，屏蔽通知，来电权限只留政委和于顾，之后打开电脑，输入密码，键盘操作，攻击入侵。
试试看，是外交官的话语更快，还是她入侵威胁的更快。
程卿想，这应该是她这辈子思路最清晰的时刻，大脑飞速运转，没有一丝卡顿，一边又一遍地攻击防护墙。
一个小时过去，程卿的手机没有任何消息。
两个小时，还是没有消息。
三个小时，程卿紧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运指如飞。
第三个小时十四分钟二十八秒，入侵成功，程卿把全部信息打包，留言退出。
程卿抬手看着手表，数着分针走过的圈数，第7圈整，她的手机响起。
“程卿！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疯了！”
“同意去救他了吗”
“它还敢不同意吗！你这祸闯大了！你不要再继续了，听我话，从现在开始不要有任何动作，等我联系你，听到没有？！！”
“好的，政委。”
手机扔到桌子上，程卿没有任何停顿，换了个地址，继续攻击。
这次容易很多，不过一半的时间，程卿保存了信息，彻底黑了网站。
完成这一切，程卿拿过手机充上电，安安静静地等着。
程卿等了很久，等到太阳落山，月亮高高挂起，她一动不动。
房间没有开灯，只有屏幕的幽幽蓝光映在她脸上。程卿想了最坏的结果，想了电话响起对面的人会说什么，会是什么语气，会通知她到哪里，她想了好多。
她还想，梁柠的结婚申请还没提交，如果他死了，她能不能替他提交。她还想，梁柠算是因公殉职，如果见到他父亲，他会不会被夸奖，他母亲会不会更伤心。
她还想，哪怕他能留着一条命呢，只要他能活着回来，她都要的。
她都要的。
“快，快，医生！医生！！”
“身上五处中弹，失血过多，最严重的一处在左锁骨下动脉，准备血包，立刻手术。”
“呼吸机接起来！”
“病人血压急速下降，心脏骤停，麻醉医生进行气管插管，心外按压，快！”
“呼——呼——呼——”
“滴—滴—滴———————”
·······
“记录，梁柠，2020年5月24日3时14分，抢救无效，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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