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的日子,说来就来了。四月初二,晴空万里,风轻云淡。
这一日,程澄早早地起了,两个丫鬟进屋来伺候着她梳妆打扮。
程澄正打扮着,沈刘氏与沈灵姝母女二人来了。她们看到守在程澄门口的姜绵绵,心里还真有点怵,她们真的害怕姜绵绵看穿了她们的替嫁手段。
谁知,姜绵绵不等她们开口,就先热情地招呼道,“你们是来帮姑娘梳妆打扮的吗?”
“是呀是呀!”沈灵姝立马肯定地回答。
“那你们快进去吧,她们正忙不过来呢。”
沈刘氏一进屋,便吆喝公府来的两个丫鬟,“出去出去,你们两个笨手笨脚的,什么都做不好,这大喜的日子,就别在这儿添乱了。这儿有我们呢,我们亲自给她梳妆打扮。”
苗霁雯与曲云绫都望向了程澄,她们只听程澄的吩咐。
程澄见状,吩咐道,“你们两个出去吧,这儿有我母亲呢,舅母与表妹也能帮忙。”
两个丫鬟虽然感到这不合适,但也没有再多说,听话地出去了。
苗霁雯走出卧房,看到门口的姜绵绵,忍不住抱怨道,“姜姐姐,她们可真霸道,居然把我们俩赶出来了。”
姜绵绵笑了一声,安慰道,“咱们毕竟是公府来的,那两个人好歹算是娘家亲戚,她们帮忙打扮,确实更合适些。”
两个丫鬟来了沈家也就十几日,她们已经发觉了,沈家对程澄就没安好心,她们真的担心,程澄被这母女俩算计了。
屋子里,沈刘氏已经开始想象自己当了国公爷丈母娘的好日子。“快快快,给灵姝扮上,一会儿公府迎亲的人马就要来了。”
程澄望着衣架上的大红嫁衣,心里颇有些感慨。
因为时间仓促,这身嫁衣是樊近禹派人送来的。这身嫁衣用了上好的料子,饰以精美的刺绣,这样好的嫁衣,她还真是有些舍不得给沈灵姝碰一下。
哪怕是给沈灵姝穿着做做戏,她都很心疼。
突然想起,她和鄢逸寒成亲时他给准备的嫁衣,布料很一般,更没有这样精美的刺绣,她那时也当个宝,感动到不行。
再回首往事,她觉得自己之前可真是没见过世面又小家子气。现在要嫁给鄢景宣了,她有的是机会去见识好东西。
沈灵姝梳妆打扮了好一阵,时辰已经不早了。
这时,窗外响起了鞭炮声,随之,敲锣打鼓的喜庆声音也越来越近。
有个婆子跑到门口大喊道,“迎亲的到门口啦——”
沈刘氏拿起红盖头,就要给女儿沈灵姝盖上,“快快快,快盖上盖头。”
“等等——”程澄拦住了她。“舅母,现在该你们履约,还我们钱。只要还了钱,我跟阿娘今天就在沈家老实呆着,绝不去打扰沈灵姝的好日子。不然,我可要回公府去闹。”
沈刘氏想赖账,可想到女儿的大好前途,也只能忍了,从怀中取出了早已备好的八百两银票,肉疼地塞给程澄。
她还警告,“给你给你,你最好别想偷偷溜出去搅局。不然,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程澄冷笑一声,“放心,我可比你们守信用。”
程澄有些激动地将银票一一清点明白了,揣进了怀里。八年了,沈泉这黑心的两口子终于舍得把吃进去的吐出来了。
眼看沈灵姝就要出阁了,沈刘氏颇有些激动,嘱咐女儿,“灵姝,你千万要记着,若是国公爷见到你生气了,你就先忍耐一下,只要国公爷肯留下你,名分可以日后慢慢挣,咱眼光要放长远。”
沈灵姝点头,“嗯,娘您放心,我会乖乖地伺候国公爷,叫他知道我是听话懂事的。”
沈灵姝盖上了盖头,沈刘氏欢欢喜喜地把她领着往外走,走到门口,沈刘氏还有些心虚地故意大喊道,“程大姑娘出阁啦——”
程澄与母亲有些忐忑地坐下,窗外喧闹喜庆,她忍不住往外看。
沈青梅问她,“澄儿,你可后悔了?”
程澄拍拍沈青梅的手背,“我不后悔,现在钱已经收回来了,我心里有底气多了。”
沈刘氏害怕程澄言而无信跑出去搅局,故而,她还安排了两个小厮,一直在门口守着她们。
到了夜幕降临,沈泉两口子派去公府外打探消息的心腹小厮回来了。
沈泉心急如焚地问那心腹小厮,“那边怎么样了?没人发现吧。”
小厮回话说,“公府里的婚宴进展得十分顺利,热闹极了,大家都忙着喝酒应酬。小人还打听到,新娘子一早就已经送进了洞房,新郎国公爷被人灌了不少酒,喝迷糊了,是让人抬回去的。”
沈刘氏心想,这可太好了,喝迷糊了才好呢,喝迷糊了她女儿就有机会拿下他呀!
沈灵姝是聪明的,既然人已经醉了,她就一定能抓住这样的好机会。国公府这样的体面人家,肯定非常看重声望,沈灵姝跟那男人有了肌肤之亲,国公府就不能不认账。就算国公府不承认她的正妻之位,怎么着也得给她一个妾室名分,回头再有个一男半女,何愁没有好日子呀。
他们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他们觉得,富贵好日子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眼看着时辰已经不早了,沈刘氏估摸着沈灵姝那边大概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程澄就算去搅局也迟了,沈刘氏才到沈青梅的房间来放人。
沈刘氏颇有些得意地炫耀,“我刚刚打探到消息,灵姝已经和国公爷圆房了。”
程澄哪能听不出她的炫耀,敷衍道,“那恭喜了,心想事成。跟我做这交易,你们赚大发了吧?”
放她们离开时,沈刘氏还不忘叮嘱一遍,“赶紧离开京城,可别再回来了。”
程澄带着母亲离开了沈家,往城里去。她心里有些兴奋,终于可以和八年的糟污亲戚做个了断了。
夜色晚了,一路上十分安静。
程澄与母亲交代着她接下来的打算,“阿娘,我先给您找一间客栈住着,等会儿我要去找国公爷。”
沈青梅道,“你放心去吧,阿娘能照顾好自己。”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突然有一只手在背后拍了程澄一把。
“啊——”程澄着实吓了一跳,以为是歹人,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谁呀?”
姜知宥也没想到自己把人吓了,赶紧赔罪,“夫人别怕,是我,姜知宥。”
程澄惊魂未定,“姜侍卫,你吓死我了!你走路都没声音的。”
侍卫姜知宥在这儿了,那鄢景宣肯定也不远了。
“国公爷呢?”
姜知宥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国公爷在车上等着您呢,您快去吧。”
借着马车上挂的油灯,程澄一揭开马车门帘,就瞧见了鄢景宣坐在马车里。他喝过酒了,车厢里弥漫着酒味。
鄢景宣注视着她,“哟,这不是我的新娘子吗?”
程澄结巴道,“嗯……国公爷,您别生气……”
鄢景宣吩咐姜知宥,“送程夫人到后头的马车。”
沈青梅上前解释道,“国公爷,一切都是我老婆子的主意,还望您别怪罪澄儿。”
鄢景宣似笑非笑,“岳母大人,她是我的新娘子,我怎么会怪罪她呢?我疼她还来不及呢!”
程澄觉得他的表情怪瘆人的,劝说母亲,“阿娘,您去后面吧,我能应付。”
鄢景宣倒是知道她会如何应付,她的应付,无非就是浑水摸鱼地混过去。
他命令道,“上来。”
程澄只能听话地爬上马车,“国公爷,好巧呀,您怎么在这儿?”
鄢景宣盯着她,“你说,我要不要好好地罚你一顿板子?”
程澄赶紧拽着他的衣摆求饶,“国公爷,我错了,我不该自作主张,不该不跟您说一声。但是我私心想着,国公爷您英明神武睿智,又怎么会应付不了呢?”
鄢景宣板着脸,“你就这么确信,我不会顺水推舟收下沈灵姝?”
程澄赶紧讨好道,“我确信!您不是那样的人。”
鄢景宣敲敲车厢,马车慢慢往前行驶。鄢景宣闭目养神,也不说话,程澄十分忐忑。
今晚这一出,自己事先都没跟他支会一声,确实不厚道。
程澄掀开窗帘,外头漆黑一片,“国公爷,这是要去哪儿?这条路仿佛不是回公府的?”
鄢景宣瞥了她一眼,“把你拉去卖了。”
这位爷怒火未消啊,这回真是玩大了。也不知道,他把沈灵姝怎么样了。
“咕噜噜……”程澄肚子很不识时务地叫了一声。
鄢景宣斜了她一眼,没好气道,“饿死你算了。”
程澄只能老老实实地受着,屁都不敢放一个。
一刻钟后,马车在一家客栈大门前停下了。姜知宥下车进店去交涉了一句,一个中年男人立刻诚惶诚恐地跑出去迎接鄢景宣。
这厢,鄢景宣几人都下了马车。
“国公爷!”中年男人是客栈的闵掌柜,他心里十分惶恐,“这么晚了,国公爷您怎么来了?今天不是您大婚之夜吗?”
鄢景宣嘴角一扬,道,“是呀,家里施展不开,特意来客栈里过新婚夜。”
闵掌柜瞧见了站在鄢景宣身后的女人,心想,大婚之夜带着新娘子来客栈住,国公爷的兴趣可真是不同寻常呀。还嫌家里施展不开,这主子今晚要把新娘子活剥了吧。
闵掌柜一面同情地看着程澄,一面还得拍鄢景宣的马屁,“国公爷,您真是雅致!”
程澄又不是不经事的白纸,哪能看不懂闵掌柜那同情的眼神是为何。她心里直腹诽鄢景宣,这个男人做事和说话完全是两回事,他做事向来稳妥,可嘴上就从来没正经过,随时都可能冒出几句轻浮话来。
鄢景宣带着程澄与沈青梅进客栈,吩咐闵掌柜道,“马上去准备些饭菜,送到我的房间来。”
“是。”闵掌柜得了令,赶紧去办。
客栈四楼的上等客房,是专门为同行多名客人而准备的套间,套间里有小客厅和多间卧房。鄢景宣自留了一间,偶尔会来住一宿。
他带着母女二人走进了自己的客房。
鄢景宣对沈青梅道,“岳母大人,过了今晚,您再回沈家,怕是会遭到报复。您就暂且在我这儿住下吧。”
沈青梅觉得鄢景宣说得对,鄢景宣收留她也的确是好意,“多谢国公爷收留。”
鄢景宣回道,“您现在是长辈,叫我景宣就好了。”
这时,闵掌柜带着伙计端着饭菜来敲门,“国公爷,饭菜来了。”
鄢景宣去开了门,让人把饭菜端进屋,又吩咐那伙计,“去备热水,等一会儿送来。”
“是。”闵掌柜又退下了。
程澄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有些心虚地问鄢景宣,“那……沈灵姝怎么样了?”
鄢景宣倒了一杯茶,悠闲地喝了一口,“她非要到公府去,自有人好好招待她。”
他这话里有话呀!
他刚才还说,过了今晚她们会遭到报复,那是不是说明他对沈灵姝下手下得有点狠呀?
程澄突然就有了一种和鄢景宣成了共犯的感觉。
鄢景宣问她,“倒是你,折腾这么一圈,今天到底从沈泉那儿拿回来多少钱?”
程澄如实回答他,“七七八八的加起来,沈泉那黑心两口子好歹凑了个整数,还了八百两银子。”
要是鄢景宣不配合,她也拿不回来这些钱。想到这儿,程澄道,“国公爷,谢谢您啊。”
鄢景宣道,“为什么要谢?我的夫人收回旧债,这对我而言,只有好处。以后这种事,记得提前跟我商量,没趁机好好敲诈沈泉一笔,真是亏大发了。”
程澄心想,她还是小看了这个男人,他简直是有八百个心眼儿。她借机拿回父亲的钱,在他面前,就显得很拙劣。
酒足饭饱后,伙计也正好送来了洗漱用的热水。
沈青梅自己单独住一间卧房,鄢景宣和程澄共住一间。程澄沐浴过后,在屋里收拾床铺。
程澄打量了一阵,屋里就只有一张床,她倒是不介意跟鄢景宣挤一张床,可是,她就怕鄢景宣并没有与她同床共枕的打算。
思虑再三,她决定先打个地铺,如果鄢景宣没有这个打算,她也不显得尴尬,如果他有这个打算,她再挪窝也是不迟的。
国公爷金贵,是不能委屈他的,怕是只能她睡地铺喽。反正她皮糙肉厚嘛。
程澄很有自知之明地去柜子里又寻了一床被褥,铺在床边。
鄢景宣沐浴回来,就看见她已经很自觉地给自己铺好了地铺,心想,她倒是很乖觉。
鄢景宣吩咐她道,“收起来,到床上睡。别弄得跟我虐待你似的。”
程澄有些不敢确信地问他,“可以吗?”
鄢景宣往床边一坐,指了指他旁边的位置,示意她也坐下,神情不容置疑。
程澄仿佛被他操控的提线木偶,乖乖爬起来坐他旁边。
鄢景宣注视着她的双眼,“程澄,我娶你回家,不是当摆设的。我娶你不只是为了叫我母亲放心,也是真心奔着与你做夫妻去的,你可明白?”
程澄呆呆地点点头,“明白。”
“如果成了亲还分床睡,那我们两个人什么时候才能增进感情?”
“……”程澄竟然被问呆住了。鄢景宣主动要求增进感情这种事,她真的有点不敢想。
鄢景宣又表明心迹道,“我和鄢逸寒不一样,我不会与你玩虚假过家家。你呢,也不要想着,如果与我的婚事也不顺,你就再换一个男人。想都不要想,我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对待我们的婚事,你必须全身心认真投入,明不明白?”
明白当然是明白的,可她心里仍然不踏实。鄢景宣家世容貌,哪样不是凤毛麟角,她得到了这样的人,真的会心虚。
鄢景宣看出了她的犹豫,伸出手臂,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
突然撞在了他坚实的胸膛上,他宽大的手掌轻轻落在了她的细腰上,程澄被他包围着,整个人都僵了。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胸腔随着呼吸而动,与他贴近了,程澄还能闻到他寝衣上散发的淡淡檀香。
原来,鄢景宣对她的心意,比她以为的要多得多。
前头的人生,实在太倒霉了。好多事情,她都不敢想。
满京城的贵族少女们心心念念的人,从今天起就属于她了,想到这儿,程澄血脉喷张,浑身都紧张得颤抖。
当鄢景宣的手臂加重了力度时,程澄直接一个激灵,一声惊呼。
鄢景宣无视她的慌张,再一遍要她表态,“回答我,明不明白?”
程澄再一次确认,他和鄢逸寒真的大不一样。
她和鄢逸寒相处之时,她还算是处在主导的位置,鄢逸寒什么都听她的。可到了鄢景宣面前,在他强势的进攻下,她真的瞬间垮了。
她点点头,“明白,我明白。”
抱了一会儿,鄢景宣摸摸她的头,“天色不早了,歇息吧。”
“嗯!”程澄乖乖地点点头。
鄢景宣都主动表态了,那她肯定愿意到床上睡呀!她赶紧抱着被褥上床,往里头爬。
“等会儿,”鄢景宣突然又阻止她道,“你睡外边,以后都该你熄灯。”
什么?难道男人不应该让女人睡里边,以便保护好女人吗?
刚刚还挺心虚不踏实的程澄,突然忍不住怀疑,鄢景宣就是想找个人帮他熄灯吧?
“哦。”程澄又爬回来,熄灯就熄灯呗,这点小事算什么?
看到鄢景宣躺好了,程澄请示他道,“那我熄灯喽?”
“嗯。”
熄灯过后,程澄能听到旁边十分轻微的呼吸声,她心跳得飞快。
今天是他们大喜的日子,她又成亲了,这一次是认真的,她刚刚和新郎拥抱了,此时此刻,他们还同床共枕眠了!
不久,他们就会圆房吧?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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