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s-2尽职尽责,将那七八箱阵势浩大的行李物归其位,现在,萧柏允家每个角落都能找到费辰生活的证据了。
费辰把油画布绷紧在木框上,走神思索,一个月前歌剧院那晚,自己穿裙子被萧柏允撞见。
越琢磨越焦躁,要么趁现在讲清楚?
怎么开口讲?费辰纠结思考:你是否有性别刻板印象?我穿裙子漂亮吗?露背深v款式不错吧?
不行,听上去很欠揍。
“皱着眉头,在发愁什么?”萧柏允指尖抚过他眉心。
“没猜错的话,”费辰一心虚,注意力转移到窗外,楼下一台轿车和阿肯正在等候,“你有事要出门,对吗?”
萧柏允点点头,抬腕看看时间,问道:“我不在家,只有ss-2陪着你,可以么?”
“没问题。”费辰顺手拿钉枪固定好油画布,打了个响指。
送他下楼,临别时,费辰习惯性拿起手机看了眼气象预报,略不安地望向他:“今晚回来吗?我等你……”举起手机晃晃,“我是说,晚上暴雨,出行小心。”
萧柏允察觉他情绪,轻笑了下:“天黑前就回来。”
他笑意总是很淡,却美得灼人。费辰一时心跳失速,稍稍后退几步,然后就站定在那儿。
——是要目送他的意思。
萧柏允略一止步,过去轻轻拥抱了一下这难得乖巧的小孩,上车离开。
男主人出了门,除了佣人管家宠物,就剩下费辰一个人。
气象预报今晚暴雨,趁阳光尚晴,费辰把狨猴抱上肩头,一起去花园躺草坪上晒晒太阳。
剩余整个下午,费辰把自己关在画室,完成那幅临摹到一半的希斯彻。
等他洗净手、换掉沾了颜料的衣服,窗外天快黑了,一声闷雷响彻天际,费辰背脊跟着一颤,僵在那儿半晌。
“是临摹?画得不错。”萧柏允的声音从画室门口传来,
“你来了!”费辰惊喜地扭头,不知他何时来的,修长身影站在那儿,走廊的光影勾勒出他锋利的肩线轮廓。
“答应你的,天黑前回来。”萧柏允看了眼天色。
外边又一声惊雷,费辰几乎被炸得跳起来,飞奔到他身边,像奔往避难所。
走廊光线半明半暗,仿佛回到歌剧院那一晚。费辰呼吸还未平缓,轻喘着问:“给我两分钟?我们聊聊。”
下了楼,两人面对面在沙发坐下。小狨猴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下来的,在沙发角落蜷缩成毛团儿睡着了,费辰将它捞进怀里一下一下地顺毛。
猴子都快被他摸醒了,费辰终于停手,开口试图解释:“那晚在歌剧院,你可能产生了一些误会。”
萧柏允递给他一杯热巧克力:“怎么?”
“那天你看见我……”费辰仰起脸望着他,突然有点难以启齿,“就是…我穿那个……”
萧柏允好整以暇地等他继续说完。
费辰飞快说完后半句:“就是我穿晚礼服裙子的事情!”
萧柏允一手支着下巴:“误会么?”他像故意逗小孩,“你穿裙子也很漂亮。”
“谁问漂不漂亮……”费辰顿时血压飙升,“只穿那一次,以后可看不到了。”
“那真遗憾。”萧柏允似有笑意。
费辰脸红到耳根,一头卷毛炸起:“有什么可遗憾啊?!”
萧柏允轻轻笑起来,认真注视着他:“好了,ansel,我知道你不是异装爱好者。”静了片刻,又说,“——当然,就算是,也没关系。”
这人笑起来谁能抵挡得住呢,费辰血压瞬间降回去了,炸起的卷毛也顺了,“……干吗啊,好温柔。”
费辰不禁好奇:“所以,假如我喜欢穿裙子,你也不介意?不觉得奇怪?”
“假如你喜欢穿裙子,我可以给你买最漂亮的款式,ansel,在我这里,你想怎么都可以。”萧柏允耐心消解他所有疑问和顾虑。
他似乎对费辰是有求必应的。
从小如此。萧柏允对费辰纵容到近乎“没规矩”的地步。费辰能直呼他大名,而从没喊过一声“哥哥”;拜托他做任何事,都不用说“请”或“谢谢”。社会准则定义的礼节、身份,在他们之间从未起效。
在萧柏允面前,世俗陈规对费辰不构成束缚——他们之间有另一套规则。
外边雷声终于随着细雨降临而安静。狨猴睡醒了,它慢悠悠爬上费辰肩头,好奇地观望四周。这只小猴儿的眼睛跟小主人一样,也是蓝澄澄的。
茶几边手机震动,萧柏允瞥一眼屏幕上“埃布尔森疗养院”的号码,目光渐冷,起身对费辰道:“失陪,接个电话。”
看见来电的一刹,他神情中的冷漠让人却步——方才稍纵即逝的笑意和温柔,仿佛并未存在过。
费辰留意到,托着腮,不知不觉凝视他背影许久,才移开目光。去厨房找宵夜,打开冰箱门,给小猴拿了一碗水蜜桃,上楼回房间。
推开卧室玻璃门,费辰走上外面露台,海浪声随风而至。靠在露台边,俯瞰花园,看见萧柏允站在不远处的玫瑰丛边,似乎从电话里听到不大愉快的消息。
夜色下,男人的侧影高挑,容貌半隐在黑暗间,费辰却能凭借记忆勾画出他眉骨至下颌的每一道线条走向。
对那张脸如此刻骨铭心,这正常吗?
费辰有点自我怀疑,焦躁地打开手机,随手搜“一见面就……”,字还没打完,浏览器就胡说八道地显示:一见钟情。
“?”费辰啪地把手机扔出去,决定卸载google三天。
卸载前,忽然想起来那通电显示上,令萧柏允神情不悦的“埃布尔森疗养院”号码,于是google暂时获得赦免。
但在打完字、按下搜索键前,费辰就放弃查询这个疗养院的信息了。
他只是凑巧看见来电显示,并不想打探对方隐私。
珍惜一个人,就要予以最大程度的尊重,不是吗?
最终把那疗养院的名字删掉了。
夜雨微冷,费辰洗完一个热水澡,抱着没读完的剧本继续翻。有视频通话打来,费辰接了,在床上坐直。
“辰,近期如何?”对面的医生例行询问。
费辰想了想:“睡眠状况还算稳定。”
医生观察他,笑笑:“听你父亲说,见到那个哥哥了?”
“我们目前住在一起。”费辰如实答。
医生:“记得人生准则第一条吗?不论何时,生活的中心都是……”
费辰接道:“是自己。”
“很好,辰。”医生细心提示,“生活发生了重要变化。这对你有积极影响,但如果情绪波动过于强烈,及时联络我。”
费辰很乖地配合:“一定。”
挂断视频,卧室门半掩,一小时后,走廊传来脚步声。
费辰喊了声“等等”,跳下床赤脚出去。
走廊上,萧柏允止步,站在柔和廊灯光线下,以询问的目光看他。
“没什么,就只问问,”费辰背靠楼梯扶栏,扬起脸,“这些年,叔父对你好吗?”
“别为我担心,”萧柏允摸摸少年的脑袋,黑眸与他对视几秒,并不正面回答,“开心点,晚上好好睡一觉,有事就来找我。”
他是这样一个人,不能给你答案,却给你温柔。
房间内,费辰坐在床尾盯着对面墙壁——墙上挂着帕里什的画,画中的古希腊神明美丽又孤高。与一墙之隔那人的风度相比,却逊了一筹。
以貌取人是愚蠢的,费辰沉默地想,可直觉告诉他,萧柏允永远都不会伤害他。
ss-2进来,把费辰的枕头拍了拍,让填充羽毛更蓬松。
费辰抱着热乎乎毛绒绒的小狨猴和猫头鹰,披着鸭绒被子,周围堆满了毛绒玩偶,像个毛绒国的国王,独自坐在大床上出神。
“需要一杯热甜饮助眠吗?”ss-2贴心地问。
费辰摇摇头,“医生曾经说,我对萧柏允的依赖程度太深,过度依赖,会成为一种病态。可我分不清病态的界限在哪。”
ss-2调取存储的病理分析记录,纠正道:“这样概括并不准确。你在经历重大创伤后,又遭受了他不告而别的打击,陷入严重的分离焦虑症状,因此在很长的一段时期,将他作为情感上的依赖对象。人类需要精神寄托,这并非坏事。”
“精神寄托?”费辰无奈笑笑,“是病才对,他应该也早就知道了……但他竟然毫不介意。”
ss-2伸展机械手臂,将费辰连带着披在身上的鸭绒被子,一起纳入怀中,拥抱了一会儿:“我想你此刻需要一个拥抱。”
关灯后,费辰在黑暗中问:“无论我做错什么,他都会原谅我吗?”
ss-2俯身,像哄婴儿入睡一般,“我不能完全理解你的意思,但你似乎在考虑一些危险的事情。”
费辰陷在枕头里闭上眼,眼前时而闪过雄狮与帝王花的精致图腾,时而出现黑暗无垠的荒芜旷野。
无数夜里,梦境中反复回荡着的场景,他习惯得近乎麻木了。
但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梦里那个人已经长大,穿过枪声与硝烟走来,温柔地望着他,驱散往事中一切惶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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