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厉元朗辗转反侧,过得相当煎熬。
白晴感觉出丈夫心事重重,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理解他,这也是白晴得知消息,第一时间赶到京城与丈夫团聚的根本原因。
她知道,这个时候的厉元朗,最需要有人在身边。
哪怕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陪着就好。
“抽支烟吧。”白晴随手打开床头灯,将烟盒送到厉元朗眼前。
“你就不怕我把烟捡起来?”厉元朗好奇问道。
“你有超强的自控力,我相信你。”白晴又扬了扬烟盒,并说:“我陪你一起抽。”
“老婆,你真好……”
这句肺腑之言,让厉元朗感受到有一个了解自己、懂得自己的女人,该有多么幸福。
夫妻二人倚靠在床头喷云吐雾,外人看来,准认为这是两个烟瘾者在过瘾,实际却是他们交流的另外一种方式。
“爸爸都把话说得那么透彻,你就不要想三想四了,他廉明宇都没事,如果重罚你,简直说不过去。”
厉元朗深吸一口烟,感慨说:“理是这么个理,可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爸爸分析出来,将来有可能就是我和廉明宇之间的竞争。”
“世界上无论哪个国家,谁来执政,都逃不脱情和利两个字。人是感情动物,生活和工作就是人与人交往相处的过程。”
“长辈与子女,夫妻之间,朋友以及同事,包括不相识的陌生人,都是如此。”
“话说回来,不管是官场还是商场,每个人成功都不是偶然,一定存在必然性。”
“老婆,说句直白点的话,你能有今日的财富,是建立在爸爸身份的特殊性基础之上,还有和你相似经历的成功人士,哪一个不是享受父辈的萌荫。”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一个人的出身,就决定他将来的命运。可能有的人会否认,说靠自己拼搏可以改变一切,包括命运,其实这些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就比如我,能够走到今天,仅凭自身努力根本达不到这一高度。你放眼看一看,副省部级的领导干部中,有谁是没有背景的。”
“不说官场,就说商场吧,那些备受瞩目的富豪里面,有几个出自寻常百姓家?”
白晴瞄了瞄丈夫一眼,吐槽道:“没想到你也是个愤青。”
厉元朗摇了摇头,“我不是吐槽,我说的是事实。我们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我想说的是,爸爸有很大决心,要把我往很高的位置上推动。”
“其实我有多大能力,我心里十分清楚。在和廉明宇的竞争中,我缺少的不是杀伐决断,而是我为人处事的原则。”
“我的性格,决定我不会踩在别人肩膀上,为自己捞好处。我做不到,心里这道坎儿,让我永远跨越不过去。”
“并且,在面临人生决策的关键时刻,我想的不深远,不深刻。究其原因,还是在于我的人生经历和人生环境所造成。”
“就说你吧,别看你是一介女流之辈,即便你从小不生活在你爸爸身边,但耳闻目染,以及之后你接触的人和事,你的生活圈里,大都是和你经历类似的人。你们做事目的性很强,为了达到你们想要的利益,可以不顾一切索取。”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不是绝对,可也有一定的道理。很简单,你们这种家庭,在做关键选择的时候,决定的事情都是大事。不像寻常百姓,只在柴米油盐上面计较。这是天然的区别,是无法改变的差异。”
厉元朗将半截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眼望远处感叹起来。
“我真羡慕那时在水明乡工作的经历,我接触到的人和事,相对简单透明。纵使当时我和书记马胜然斗智斗勇,可我们之间一直处在可控范围之内,不像现在这样危险、这样累。”
“若州处在改革最前沿,发展经济比较早。往往这种地区,表面上看很好管理,实际上,错综复杂。”
“最为重要的是,若州和对面湾岛紧密相连,人员往来频繁。湾岛是历史遗留问题,这也决定了它的复杂性和不可确定性。”
“我第一次在若州折戟沉沙,这是我人生中输得最惨一次,也给我了很大启迪。遇事不能一门心思往前冲,要懂得运用智慧,更要团结一切可以信任的人。”
“有句心里话,我从没和别人提起过,你是我第一个告诉的人。就是刚到若州那会儿,我看谁都怀疑,都不信任。”
“可能是我太想把事情做得完美了,急于求成反而一败涂地,输得体无完肤。”
“我吸取上次经验教训,团结可以团结的力量。在和沈放交流时,得知三生教要有大动作。国安部门经过研判,决定采取引蛇出洞的方式,连夜抓捕三生教重要骨干,逼着他们提前行动。”
“你想想,国安部做出行动之前,那是经过周密部署,把能想到的事情全都想进去了,包括消息外泄的可能性。”
“可我们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境外势力的确高我们一筹。当年我们敞开大门欢迎他们投资的时候,人家早就计划好,我们国家富强繁荣那一天,他们该如何应对。”
“为此,提前做好这方面的准备,以金钱美色等诱惑,秘密收买相关人员,其中我们公派的留学生,很大一部分人成为他们可以利用的棋子。”
“因为这部分人有知识、有文化、有水平、有能力,唯独缺少的就是国家民族的认同感。”
“古代有焚书坑儒,现代打击过读书人,有文化的人,大都思想超前,愿意接受先进的东西。”
“而且他们在学到先进东西后,会毫不犹豫丢弃传统,并以此为傲。渐渐地,随着这种思想根深蒂固,慢慢开始嫌弃生他养他的故乡,这就是典型的崇洋媚外。”
“你看看现在,那些所谓专家,多数是有知识的人,可他们讲出来的话,却很少站在老百姓角度看待问题,都是为资本摇旗呐喊。”
“别以为他们是信口开河,其实他们就是有目的搞宣传,蛊惑人心,火上浇油,扰乱我们的社会稳定。”
“即便引起口诛笔伐,可那又怎样?顶多遭到不伤筋不动骨的皮毛处罚,然后举家移民,在国外照样过得风生水起、悠闲自在。”
最后,厉元朗激动的说:“主要还是我们对他们太过仁慈,处罚力度太轻的缘故。当然,我说这些不是绝对的,大部分大学生和学者还是好的,极个别人代表不了全部,但影响面确实很大。”
“我也是大学生,受过高等教育,在我的同学当中,很少有这类人。可我们抓捕的三生教成员里,至少有几百人是大学生。审讯时,从他们的言论中,很大一部分全面否定我们的国家,还公然宣称他们是斗士,实在可笑至极。”
白晴抱着胳膊,认真聆听,像一名小学生一样,听着丈夫报怨和牢骚,很少插话。
因为她理解厉元朗,懂得厉元朗,明白厉元朗。
厉元朗需要发泄,需要畅快的吐露心声。
而她,恰恰是最理想的对象。
“老公,没想到你还有忧国忧民的一面。”
厉元朗有感而发,喟叹说:“我做到现在的位置,距离权利中心越来越近,考虑的自然全面。”
“时间不早了,我们睡吧,要不然天该亮了。”
本以为能够睡个懒觉,不成想,刚一过上午八点,厉元朗的手机不识时务的骤然响起来。
他迷迷糊糊接听电话,里面传来妹妹叶卿柔的声音:“哥,荣禹的爷爷要见你。”
厉元朗腾地坐起身,惊讶问:“王铭宏想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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