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因为逝者已矣,尚烟真想把紫恒搬出来,问问他:“月魔王如此调戏弟妹,合适?”
而且,崇虚宫雀还站他身边,还对他露出仰望的眼神呢,他却还有空在这里招花惹草,怕是天生风流惯了的花心男人。
既是如此,她也懒得跟他再多礼,一把揽过风翅金羽衣、骊龙颔下珠,道:“这些我收下了。告辞。”语毕转身便走。
紫修察觉到她神色冷淡,原想说点什么,但眼见四周环境,也不便多言,携宫雀及手下走向侧门。魔族士兵也都开始纷纷撤退。
魔族既撤退,自然无人敢再跟神族夺宝。
尚烟却觉得,一切太过顺利,不太对盘。
而且,她想不明白一件事:东皇紫修蒙面而来,但与深渊骊龙战斗时,他煞气全开,有脑子的人都猜得出他是谁。既然如此,他一开始为何怕被人发现?
除非,取宝之前,他不希望让别人知道他来。
这个“别人”一定是强敌,倘若发现了,会竭尽全力来抢,便会影响到他夺宝。
是什么人,会让魔界七霸之首都忌惮几分?
是什么宝物,会让他费尽心思,亲自来取?
她正认真思索着,火火冲上来,大笑道:“昭华姬出手,魔王也溜走!烟烟,防守得漂亮啊!”
尚烟道:“你头还没好?”
“不妨碍我发挥!我还是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他们个个都逃不出我的朱雀圣手!”说到此处,火火一击掌,从腰间拿出一个瓶子,“对了,烟烟,这是你的记忆瓶。”
只见那瓶子由三色玉制成,呈半透明状,里面有液体流动。
尚烟接过来,打开盖子,看了一会儿,有些出神。
紫修原已快走出侧门,此刻停下来,回头看向她们。
火火喃喃道:“好奇怪,我们俩一起长大,我都不知,你竟有这样的记忆。”
瓶中液体颜色是记忆的颜色。颜色越浅,情绪越轻;颜色越重,情绪越重。流动速度越慢,记忆越平和;流动速度越快,表示情绪波动越大。红色代表“喜”,蓝色代表“悲”,黄色代表“怒”,紫色代表“惧”……以此类推。
而这瓶中液体一直在变色:时而似盛开的牡丹,呈现出浓稠的大红;时而像过期的葡萄汁,是蓝紫色的,接近全黑。当它变成蓝紫色时,瓶中液体流动时也极不稳定,时而全然静止,时而疯了般到处乱撞,像是寻死之人撞墙,狠狠拍在瓶壁上,拍得玉瓶不住摇晃。
尚烟默默盯着玉瓶半晌,一动不动,盖上盖子,干笑道:“真吓人。”
她很好奇这都是什么记忆。但她从小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比起好奇,更害怕的事是情绪失控。
四千五百年前,她既决定要遗忘,便不要再回头看了。
还是让它永远消失吧。
她将瓶举起来,随手往身后重重抛去。但等了良久,并未听到玉瓶破碎的声音。
她回头一看,见紫修闪了过来。他紧握玉瓶,大口喘气,眼中一晃而过的,似惊慌,又似恐惧。
“你做什么?”尚烟也惊了,追上前去,朝他伸出手,“还给我。”
“不可能。”紫修将玉瓶塞入怀中。
“那是我的记忆!还给我!”
紫修不理她,消失在黑雾之中。
谁若喝下记忆瓶里的水,便会拥有这些记忆。也不知里面有多少她的秘密。
“真的,这些魔族男的是不是都有病!”尚烟气得直跺脚,“火火,你在这守住魔皇鼎,别让人盗走了,有神界援兵来,叫他们出来帮我。”她向侧门急速飞去。同时,披上风翅金羽衣,肩上展开一双光翼,像是有风在推她一样,速度大大增加。
一轮冷月照上冥龙山的中峰。
层林尽染苍白。
夜空中,一道红色的传送裂口缓缓收缩,如女鬼的红唇,狰狞地将撤退的魔兵一个个吞进去。
紫修、崇虚宫雀、左阳寻歌,还有被驯化的深渊骊龙,也飞到了裂口附近。
“东皇紫修,站住!”尚烟高喊一声。
那三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反倒加快了速度。
尚烟随即使出佛涛霸印,让海浪冲涌过去,堵住了裂口。一群士兵刚抵达裂口,当下被震飞在地,呻吟不绝。
紫修又回头看了尚烟一眼,对着裂口的方向,做了一个打耳光的动作。随后,夜幕之下,一条煞气幻化的黑龙出现。它体型比裂口还大,长嚎一声,向裂口飞驰而去,一张口,便将尚烟的九条金龙吞噬入肚。
俯仰的功夫,九条金龙、煞气黑龙,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尚烟大惊。她虽知道他强,但正面交手,招式被他轻易化解,她才真正感知,十个自己也绝不是此人对手。
但他偷了那么重要的东西,她不能不战而逃。
正想追击他们,却忽听见风声响起,一道幽幽蓝光搠来。她往后一个翻身,往后飞行二十丈,避开接连而来的突刺。
只见少年将军红瞳冷峻,黑发翻舞,倒提落影追魂枪,刮出一地黑色煞气、跳跃的冰寒碎星,向她奔袭而来,异常高大俊美,宛如黑夜之神降世。尚烟心中一凛,心知这下面临的是强敌,但她毫不退缩,抽出深渊骊龙剑迎战。只听得“当当当当”数声尖锐兵器声响起,尚烟接下了左阳寻歌数枪重击。
“寻歌,不要伤我女神啊!!”沙翳接到紫修指令,不得上前,只得咆哮。
“什么女神。”左阳寻歌冷冷道,“与我们王上作对者,格杀勿论!”
左阳寻歌虽膂力不如沙翳,年龄也是四魔上将里最小的,但性情沉着冷静,枪法冠绝奈落,与沙翳相比,也毫不逊色。
原本以尚烟的修为,绝非他的对手。但有了深渊骊龙剑,她的实力有了质的飞跃,借着风翅金羽衣的保护,她还挡住了数次煞气侵袭,竟与他打得你来我往,几乎势均力敌。
但是,她才刚醒来半天,体力没能完全康复,方才又与涵虚、魔兵、阴兵、深渊骊龙接连作战,很快感到疲惫。一个不注意,便被寻歌击退,几乎跌倒。
寻歌舞枪追击,本想将枪头刺入她的锁骨,但见她防备虚弱,抬头望了自己一眼,下手犹豫了一瞬。
下一刻,落影枪便被一股强力震飞。他错愕地回头,见黑衣人背对着他,挡在了尚烟面前。
紫修道:“你们送宫雀回去,孤来断后。”
寻歌怔了一下,竟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却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松一口气,只鞠躬道:“遵命。王上请务必小心。”说罢闪回裂口处,顿了顿,回头又看了看尚烟,护送着崇虚宫雀,跳入了裂口之中。
“王上务必小心。”涵虚说罢,也捂着受了内伤的胸口,进入了裂口。
沙翳道:“我想留在这里,陪女神!”
紫修回头,冷冷看了沙翳一眼。沙翳吞了一口唾沫,哭道:“女神,等我来迎娶你!”挥泪入了裂口。
望着紫修,尚烟竭力让自己从容,万不可露怯:“把我的记忆瓶还给我。”
“昭华姬不都要扔了它么,还要它做甚?”语气中,有戏谑之意。
“扔了也是我的,还给我。”
“想要?自己来拿。”
尚烟毫不客气地挥剑,刺向紫修。
紫修轻巧闪开,连剑都没拔,便连让了尚烟三招。
他越是从容,尚烟心中便越没底。几招下来,她剑法急促,带上了十足的神力,但总能被他轻巧化解。
尚烟越是落下风,剑法越凌乱快速,气急攻心,忍不住破口大骂:“东皇紫修,你这王八蛋,轻薄男,花心鬼,身为魔王,居然偷一个姑娘的记忆瓶,传出去也不怕乾坤六界耻笑,寡廉鲜耻,厚颜无耻,滑天下之大稽的不要脸青蛙头……”
她平时便是耍起赖来无所不用其极的个性,打得过便打,打不过便骂,全然不讲道理。但是,她骂得这么难听,紫修却一点也不生气:“哦?骂得好,骂得甚好。”
“胆小鬼、龟孙子,来战啊!”
“为了昭华姬的人生不留遗憾,孤愿意当胆小鬼、龟孙子。”
紫修笑意更浓了一些,那双眼睛里除了调侃,竟还有一丝无辜。
既然他不打算伤她,只守不攻,现在肯定无懈可击。只要他被激怒,或多或少能留下些许破绽。无奈的是,这人太不要脸。打不过,骂也没用。
尚烟屡次施展术法,也都被他化解,她急中生智,想到了另一个法子。她正色道:“你要不要和我比一下剑法?只比着玩。”
“好。”
紫修抽出腰间的深渊骊龙雄剑,比划了一下。尚烟愣了一下,朝他飞刺过去。只听得嗖嗖风声,当当剑声,须臾之间,二人已交手了四十个回合。然而,紫修力道拿捏得甚好,依然是全程让着她,绝不伤她,她也依然伤不到他丝毫。
“这剑法,是谁教你的?”紫修眉梢轻挑,“舞得不错。”
“你弟。”尚烟皮笑肉不笑道,“多谢你对他的夸奖。”
紫修先是一愣,眼神忽然空洞了许多,眼睛转而又弯了起来:“你这丫头,记性可真好。舍弟教得也甚好。”
紫恒自小在神界长大,剑法当然比不过浴血杀敌长大的哥哥。因此,紫修此言听上去是在夸奖尚烟,却有一种居高临下之感,全然没将尚烟放在对等位置。
尚烟心中有多不爽,可想而知。
忽然,本应轻松退让的时刻,她却假意跌倒,朝他的剑锋上撞去。
紫修迅速收手,但来不及了。
深渊骊龙雄剑又快又锋利,登时在尚烟的胳膊上划出一条口子,血流不止。
“啊呀!”
她低呼一声,滑倒在地,用手按住伤口,哭了起来:“啊,好痛。呜,好痛啊,呜呜呜……”
“烟烟……”紫修话说到一半,住了口,他大步走来,在尚烟身边蹲下,“让孤看看伤口。”
她的皮肤吹弹可破,哪怕在这暗陵之外,黑夜之中,也似自带柔光。那一头蓬松长发,更似浓稠乌黑的云,将她侧脸映衬得极为美丽灵动。她轻声道:“没事,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的。我自行疗一下伤便好……”
尚烟将手心摊开,施展金莲吟。只见在她手心,数朵金色莲花开放,花蕊上也有金色星点向上漂浮。她慢慢将金莲挪向自己的手臂,又偷偷看了紫修一眼,见他毫无防备,忽地反手一击,将金莲拍向他的胸口。
紫修当下吃痛,闷哼一声。
“烟烟是你叫的?”尚烟嘲讽道。
原来,金莲吟是上乘光系疗伤圣术,只对非暗系的种族有效。若这一招打在暗系种族身上,会造成极强伤害。
东皇紫修这好色之徒,果真会上这种当。
真不枉她低看他。
但他毕竟是至强魔神,受了尚烟如此近距离的一击,竟只是身体晃了晃,甚至没坐在地上,便闪到了数米之外。
尚烟起身追上,甚至来不及自愈,便对他施展佛涛霸印,将他封印起来。可惜又被他闪过。
“你有本事不要跑!”尚烟道,“无赖,还我记忆瓶!”
“好。”
尚烟抽剑,一个日扬圣斩挥出,直袭他胸口。可她完全没想到,他真的没有躲,硬扛下了这一击。日扬圣斩本是她自创武学里的拿手绝活,早已练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这一下,紫修受了重伤,按着胸口,想要稳住身体,但还是没站住,跌坐在地。
紫修虽痛到皱眉,却还是笑了一下:“你真狠。”
现下他们分明是敌对关系,但听到他用如此熟悉的声音示弱,尚烟心里一紧:“你……你为何不躲?”
“不是你让孤不要躲的么。”
“原来我让你怎样,你便怎样?那我让你把记忆瓶还我,你为何不还?”
紫修不语。
尚烟又觉得不该担心他。
这是东皇紫修,狡猾得很。不能因为他和紫恒相似,便对他仁慈。
她顾不得那么多了,飞过去,把他推倒在草坪里,撕开他胸前的衣服,在他怀里找记忆瓶。紫修一动不动,只静静躺在地上,借着月光看她。
她翻了半天,什么都没翻到,恼道:“我的记忆瓶呢?”
紫修还是不语。
“说话啊!”尚烟暴躁了,一把拉开他的蒙面巾,“我的记忆瓶你放……”
后面的话再说不下去了。
看见他暴露出来的面庞,她的脑中一片空白。
明月之下,冥龙山中,万丈清华。
紫修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
碧华照入他的双眸,也将他峡谷般的脸部轮廓,照得光暗分明。
而不知为何,他虽面无表情,看上去却比流泪还悲伤。
他目光虽冷淡,却似深藏着持续千年的思念,禁止说出口的爱意。
这样的眼神,看得尚烟莫名难过。
这样的月色,让她想起了少女时代。
那一夜,她因受到家人的欺辱,在碧阳河畔哭得稀里哗啦,戴着白狐面具的哥哥出现了,轻轻吟诵着:“相望原无意,明月却多情。”然后告诉了她一个极美的爱情故事,她便不再哭了。
从那以后,她的爱情也开始了。
今夜的月,和那一夜一样美。
错觉。都是错觉。
她闭上眼睛,快速晃晃脑袋,对自己洗脑:不是紫恒,不是紫恒,这是东皇紫修,你在情动个什么劲儿啊……
却被紫修抓住手腕,整个身体往下拽去。
尚烟慌道:“你做什……”
紫修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唇强压到了他的唇上。接着,她惊呼声全都淹没在了他的口中。但也因为呼叫,她张了嘴,猝不及防地,被他入侵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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