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院子屋檐,祈愿自觉从沈致屿背上下来,收伞抖落一地,雨水四溅。
底楼只有一个带窗户的小房间,成了两家人的储物室,祁益民在门口装置了声控灯,祈愿跺两下脚,就着一瞬间亮起的白光打量彼此,她身上微湿,沈致屿小腿到脚却全部湿了个透,还在不停滴水。
肯定又冷又不舒服。
祈愿看着地面一团深色水渍,对沈狗贼为数不多的愧疚冒了出来,刚打算说两句好听话,却听他闲闲开口:“傻站着干啥?杵这吹冷风?回了。”
祈愿:“”
愧疚转瞬间荡然无存。
到家,客厅漆黑,玄关灯却是开着的,橘黄色暖调在这一角落点亮,祈愿心头也是暖暖的,她换上棉拖朝里喊道:“爸妈,我回来了。”
袁丽和祈益民听见声音从房间出来,见祈愿身上干干爽爽的,鞋面都没溅上泥点子,有些意外,“这么大雨都没淋湿?”
祈愿脱掉外套往卧室走,“沈致屿背我回来的。”
袁丽无奈,“你这孩子,就知道欺负致屿。”
“哪有。”祈愿睁眼说瞎话,回房换干净衣服。
刚下雨那会儿袁丽就煮了姜汤,从厨房盛了两碗进屋,“把汤喝了,以免感冒。”
祈愿忍着姜汤的冲鼻气味一饮而尽,袁丽接过空碗交代她,“这碗给致屿端下去。”
“知道了。”
祈愿一手撑伞一手端着姜汤,小心翼翼地从扶梯下去,沈致屿还在卫生间冲热水澡,她把碗搁书桌,也没走,开了电脑玩游戏,也就两个月没玩,她操作都变得有些生疏。
对局开始十分钟沈致屿洗完出来,祈愿紧盯着游戏画面,不忘说:“把姜汤喝了。”
沈致屿“嗯”了声站她身侧,端起碗喝汤,清晰凌厉的喉结上下滚动。
刚洗完澡,他身上气息很清爽,薄荷味尤其重,祈愿来了手感,走位躲掉敌方的控制技能。
有些分神地想,沈致屿什么时候换的沐浴露?
下了一整晚的雨,凌晨才收了雨势,天蒙蒙亮,祈愿醒来推开窗,空气清新,能闻到被雨水浸过的青草树木香,雨后小院一片明净。
时间还早,祈愿用手机搜了搜网上的三明治教程,准备亲自动手做早餐来报答沈狗贼,免得妈妈老说她欺负他。
看了几遍教程,祈愿觉得挺简单的,打开冰箱翻出食材,鸡蛋、午餐肉、面包片、生菜食材准备就绪,祈愿洗干净手,拿了个鸡蛋在碗沿轻磕,力度过轻,鸡蛋完好无损,她便加重力道,咔嚓一声,蛋壳瞬间破碎,蛋液流出来,祈愿指尖黏黏糊糊。
糟糕,做三明治第一步就惨遭滑铁卢,祈愿眉头紧蹙,打个鸡蛋为什么都这么难?
她收拾收拾又打第二个,这次吸取教训,掌握好力度,还好,除了有些碎掉的蛋壳夹裹在蛋液里,堪称完美。
祈愿拿了根筷子一点点把蛋壳弄出来,弄半天她没耐心了直接用手。
沈致屿应该不会嫌弃她的吧。
锅里烧油,祈愿把蛋液倒进去,滋滋地响,有两滴油还飞了出来溅她手背上,那一小块皮肤火辣辣地疼,祈愿手伸到凉水下冲了会儿就没再管,开始煎午餐肉,期间又打了个鸡蛋,把面包片裹上蛋液放锅里煎。
厨房里一阵兵荒马乱,半小时后祈愿背着书包,手提三明治站沈致屿家门口,刚要按铃,门从里面打开了。
沈致屿看清眼前的人,明显一怔,“今天起这么早?”
祈愿把三明治提到面前晃了晃,“给你做早餐呢。”
她手背上有被溅烫过的淡红色印子,沈致屿没多考虑,低下头,对着伤处轻轻吹了吹,又回房拿烫伤膏给她涂,涂抹的动作很轻,近乎温柔。
祈愿注视着他稠密平直的长睫,手指不自觉蜷了几分。
三明治卖相虽难看,可祈愿发现他一口没剩吃完了,心想味道应该不错。她眯了眯眼,很是满意。
语文课上完,祈愿脸埋进臂弯补觉,没多久听见有人喊她,“祈愿,老班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祈愿眉眼耷拉着,缓慢撑着课桌站起来,愣了一瞬,班里所有人都趴着,脊背微弯,姿势大同小异。
看来冬天睡不醒的不止她一个啊。
办公室在教学楼另一边,要穿过走廊,路过九班教室时,祈愿往里瞧了一眼,沈致屿座位临窗,此时正低着头看书,侧颜清隽,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办公室内,祈愿乖乖站好,“老师,您找我?”
杨平见祈愿来了,便停止手下备课工作,“是这样的,艺术馆里的照片该换新了,今年的艺术节就在月末,学校想让你来拍摄艺术节相关的照片。”
原来是为这事,祈愿没讶异学校为什么知道她会拍照,她高一去了姑姑那儿读,本就是为了更好地学摄影,走摄影艺术生路线,应该是开学那会儿老妈跟班主任说的,她大大小小也参加了不少摄影比赛,照片都得过奖,网上能搜到她不少的作品。
祈愿没说什么,点头应承下来。
离艺术节还有二十来天,每个班必出一个节目,军训时许程抱着吉他深情款款唱歌的模样迷倒了不少女生,那场面七班的人记忆犹新,班会课上有人提议让许程吉他弹唱,同学们纷纷表示支持。
音痴祈愿羡慕了,“许程还会弹吉他啊?”
“嗯,弹得可好了。”林可回。
祈愿对着许程的后脑勺感叹了句,“人跟人的差距啊。”
祈愿把相机带来学校,准备拍点各班学生们排练的照片,相机的外观质感,一看就知道不便宜,林可掐着嗓子说了句耳熟能详的电视剧台词,“爱妃,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林可五官乱动,戏精本精,祈愿被逗得笑弯了眼。
那个年纪对什么都新奇,不一会儿就有同学围在祈愿课桌边,“哇,感觉很专业诶,祈愿,拜托拜托,你能给我拍一张吗?我请你喝奶茶。”
“可以啊,等放学吧。”祈愿依旧好说话,边上几个人通通说我也要,祈愿笑着同意。
放学后,祈愿领着她们去了学校的香樟道,虽已到冬季,仍绿叶满树,祈愿调整镜头,找好画面角度,“可可,你先来。”
捕光逐影,快门声不停,祈愿拍得认真,冷不防被人拍了下肩,她被吓得心跳慢半拍,回头一见沈致屿清风明月的姿态,气便不打一处来,“出点声啊,吓死我了。”
沈致屿单边挑眉,语带调侃,“大晚上还能看恐怖漫画的人胆子不该这么小啊。”
要不是旁边还有人在,祈愿的拳头已经招呼在他脸上了。
她憋着气,“干嘛?”
沈致屿下巴微抬,点了点祈愿背后,心道她等会还有得拍,“书包我给你”
祈愿“啊”了声,拼命给他使眼色。
然而沈致屿像看不懂,把话说完,“书包我给你拎回去。”
“”这家伙是故意的吗?
沈致屿走后,一直安静如鸡的众人迅速蹦到祈愿周围,个个神色激动。
“我的天,你们住一起啊?”
祈愿长吁一口气,认命解释,“没有,是邻居。”
“哇,这也太幸福了,能天天见到沈致屿。”
“我柠檬了。”
杨婷说:“而且他在你面前一点也不高冷,你们关系也太好了吧。”
祈愿:“”其实也有冷过的。
拍完后,祈愿低头翻了翻照片,“修好我再发给你们。”
“谢谢,那我们先回家了。”
“改天一起吃饭,我请客。”
和林可她们道别后,祈愿去了操场,这段日子,各班排练的身影随处可见,晚霞铺了大片天空,渲染画面色彩,她觉得这种背景都不用后期滤镜了。
祈愿沿着跑道溜达一圈,拍照空隙还顺便欣赏了会儿某些班级的舞蹈,半晌,在镜头里发现了熟人,蒋勤厉和九班的人在看台旁的空地排演话剧。
祈愿走近,凭着交情给他单独镜头,蒋勤厉咧嘴对着她比耶。
陈皓也在,他忍不住偷看祈愿几眼,越看越觉得祈愿清纯好看,“祈愿,你能给我拍一张吗?”
祈愿这么多人都拍过来了,又怎么会拒绝,“好啊,你站这儿来。”
“没问题!”
陈皓觉得祈愿这么爽快同意,脾气应该挺好的,不会动不动就生气打人,拍照完毕他说了声”谢谢”,又佯装随意开口:我们加个微信吧,到时你发我微信上。”
祈愿不疑有他,“行。”
当晚九点,祈愿伏在书桌前修片,照片修到杨婷那张时,想起她的那句话。
抬手摸向脖子,指尖能触到一处小凹陷疤痕。
其实,她和沈致屿的关系并非从小好到大,祈愿依稀记得,幼儿园到小学三年级,她和沈致屿都没怎么说过话,相处同一空间也是当彼此不存在,各玩各的。
妈妈告诉她,她是姐姐要对弟弟好,要关心弟弟,所以祈愿最开始也有主动示好,可沈致屿只喜欢安静独处,每次都对她爱搭不理的,小祈愿很有骨气,没有热脸贴冷屁股,她也冷漠以对。
直到四年级,班上有同学注意到,每次开家长会都是由沈华露面,一次都没见到过沈致屿母亲,一次课间,有人开始对他家庭说三道四,冷嘲热讽他没母亲,话里话外都是鄙夷轻蔑,祈愿不明白,为什么小小年纪性情能如此恶劣。
沈致屿虽不理她,可他从不抢她的玩具玩,以及和她争夺电视遥控器所有权,不会说她喜欢美少女战士,而不是喜欢奥特曼幼稚,也不会在发成绩单时,指着她不及他一半的分数笑话她笨蛋。
小祈愿挑食,不爱吃的东西趁大人不注意都是往他碗里塞,他从不告状,闷头吃下。
由此,祈愿是不能容忍别人说他一丁点不好的。
她直接冲了上去跟那男孩扭打在一起,下手极重,对方也是,狠掐着她的脖子,谁也不让谁。
班上人年纪都小,何曾见过这种阵仗,全都吓坏了匆忙去叫老师,后来被老师用蛮力,两人才分开,祈愿脖子鲜血淋漓,那男孩下巴也是,谁也没讨到好。
沈致屿当时不在教室,回来一看祈愿满脖子血,嘴唇紧抿,眼眶都红了,当时祈愿看他这模样还强扯出笑意,说了一句,“你不会是要哭吧?”
或许是祈愿维护沈致屿的这一行为,两人关系才得以破冰,他渐渐对她敞开心扉。
祈愿还得寸进尺让沈致屿喊姐姐,他不肯喊,祈愿就卖惨,说伤口好疼,他板着张小脸不情不愿地喊了,这招屡试屡爽。
后来伤口慢慢愈合,由于抓得很深,留下了一个小疤痕,虽忽略不计,但沈致屿再没叫过她姐姐。
祈愿有时会想,若沈致屿不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他从小养成的性格不会这般内敛,身边的朋友除了她就只有一个蒋勤厉。
她有许多兴趣爱好,摄影、篮球、恐怖漫画可沈致屿闲暇之余除了篮球再无其他,他大半的时间都在学习,沈叔往年工作不顺利四处碰壁,后来开始做生意,生活才渐渐有了起色。家境虽好转,可沈致屿努力学习的脚步已经停不下来了。
叛逆,不好学,长大也成不了材,世人的刻板偏见总是如此。
老师同学谁不说他聪明,睿智,如天之骄子,年级第一像是唾手可得,但祈愿比谁都清楚,他有多么尽心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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