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家的,你看我这孙儿怎么样?我家姑爷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能生,我家光孙女就六个,就这么唯一一个小孙孙……”
赵秀心都没让人进屋,只让在门外凳子上坐了坐,东拉西扯着就是想让对方知难而退,哪知对方还是开了口。
这个头带小绒花的老爷子是计家村老村那一片的媒人,年前赵秀心父女到计安平叔爷爷家给计沐儿送嫁时碰到了。
这个人称“红姑爷”的老媒人,近逾六旬,东家串西家走的,腿脚利索得很。
当时看到计安平就说了几次要给她保个媒,赵秀心和计安平都以为是开玩笑,哪知道,他还真的找了来。
更绝的是,介绍的竟然还是他的小孙子。
赵秀心打量着紧紧靠在老爷子身边的小男孩,这孩子也太小的点,可有十岁左右,脸上手上冻得黑乎乎的,长相都不大看得清楚,身量不过到赵秀心胸上。孩子身上的衣服应该是特地换过了,却是秋天的料子……
他赶紧让儿子端了两杯热水出来。
赵秀心最近还真转着给女儿找夫郎的念头,但是怎么挑,对方这年龄、长相就不是她们家的人啊。
他不挑别人家世,但怎么样也要跟女儿品貌相当,年纪相当,识文断字吧。
那些说什么男子无才便是德的鬼话,骗骗愚民还行,他家的儿子、姑爷都得知书识礼……
要不是怕这个人回去乱说,败坏自家的名声,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这事他还怪不到女儿,全是他先前揽的事带来的。
计安平在旁边继续刨着板子,难得地见父亲那么为难。
“你别看我这孙孙年纪小了一点,在家里什么都能干。”花姑爷似乎没看出来计家的不欢迎,笑眯眯地喝着计倩儿端上来的热水,还不忘打量打量面前的小哥儿。
计倩儿把杯子塞到小男孩手上,忙不迭地进了屋。
“我家安平啊……”赵秀心想说说女儿的缺点,可是看看对方的孙子,顿时觉得自己女儿哪哪都好,这人怎么也配不上自己的女儿,话头转了个个,“我家女儿,不过才十八,还早得很,不急不急。”生日还没过,还是十八岁。
他这样一说可让媒人抓着了把柄,“哎哟,计家的。你这话可错了,十八岁不小了,可得抓紧了。过了年可就十九了,十九还打光棍呢,实岁十九,虚岁二十,晃二十一,毛二十二了……这么大姑娘,可得赶紧定下来。你们家二小姐去年就定亲了。”
“你们家大姑娘,你看这么大高个,听说一顿吃十几个馒头,也是个干体力活的,我们两家正好结个亲家。你家不急,正好我家雪儿也不急,先定下来,过个两三年正好结亲……”
赵秀心真没见过这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人,一时都哑了……
他以前跟计灵儿斗嘴都斗不过,哪里是面软嘴利的媒人的对手。
“老爷子,你今天这门亲事是谈不成的,我啊,还真有意中人了。你可别在我身上使劲了啊。”计安平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着汗,走过来打断红姑爷的夸夸其谈,“我有另外一个买卖找您做,比你保媒挣钱快。”
“……你这孩子,什么挣不挣钱的。我是真心为你们考虑啊。”红姑爷一愣,笑呵呵地又开了口,“哪家郎君这般好运气,你跟我讲,我帮你打听打听。”
“您走街窜巷的见多识广,想必各家各户多少田亩,多少劳力都很清楚了。”计安平也不应他,她想起一个绝妙的事情需要对方帮忙。“倩儿,给老爷子再添点水,家里那个小零嘴也找点出来。”
不过一柱香时间,得到计安平准话的红姑爷拉着孙子又急急忙忙地走了。
赵秀心打量着女儿,一脸狐疑,“你说的这事是真的吗?你别为了应付他,随口胡扯。到时他真给你招一堆人过来。”
计安平哈哈一笑,赶客、办事一举两得,“放心,我们工地上要人,多多益善。”
不管今天红姑爷是脑子搭错哪根线,来找她晦气,但是既然来了,这么个村村通,她哪能放过。
去年“安居坊”修墙的工程干得不错,今年肯定也能接到不少,现在“安居坊”和伐木点都需要人,到时抽调人员出来修城墙,最多只有一队人手,要是提前能多拉几支队伍,岂不美哉。
城里要是真的大搞建设,她这个人手拉起来,恰逢其会……
那得是多好的机会。
这个时代,人手就是第一生产力。
她给红姑爷开了拉来一个合适的人就给二十文的价码,红姑爷生怕她反悔,急急忙忙地走了。
一个人只要人不傻,有把子力气,不好吃懒做,都要……当然干得都是体力活……再一个家里田地得很少,不能为了去打零工把地抛荒了。
最后一条计安平不太担心,老村里人原本就是从村中心搬过去的,山里田地本身就不够。
其实老村的人去年多多少少也听说过白象城里有工可做,可是路途遥远,去了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人人都有畏难情绪,只是想一想,却没有行动……
计安平直接在家门口招工,一举数得,既堵了红姑爷的嘴,让他不能念叨自己的婚事,又办了自己招工的事,还能看看零工的数量质量。
歇了一会儿,计安平也休息够了,赶紧把准备好的木梁搬到楼顶去安上。
赵秀心到晚上才想起来女儿白天还说了一句了不得的话,急得心火上涌,又不好直接问。
“哎,那天林夫子带儿子过来送银子,你们看见了吧?”赵秀心在晚饭时提起了林芬芬,还顺手给女儿挟了点菜。
计安平的招工计划,下午就有人上门来询问。她心里一边回忆着这几个人的资料,一边在脑海里排兵布阵,就城里那一摊子事,该怎么以老带新,各司其职,人力最大化……口中还不忘应着老头子的话,“嗯嗯嗯!”
计明之看了一眼埋头吃饭的大女儿,见夫郎一脸不悦,赶紧配合,“我看不错,长得白白胖胖的,还爱笑,不笑不说话。”
赵秀心瞪了夫郎一眼,“那哪里是胖,那就是有点小肉肉,这样的男孩子好,一看就知道心思开阔,让人开心。”
“皮肤挺好的,眼睛特别大,真的一天都笑呵呵的……”计倩儿跟对方玩了一会儿,就感觉特别投缘了,“我们还约着正月十五到县里咱家店玩呢。”
“小弟,你觉得呢?”赵秀心看了眼大女儿,问计娴儿。
“啊?”计娴儿从碗里抬起头,“林哥哥啊,人好啊,他亲手做的菊花糕还挺好吃呢。”
“嗯,手艺是不错,听林先生说芬芬还跟着她读过几年书,不说琴棋书画怎么样,管家算账是一把手。”赵秀心说了半天,没收到想要的回复,看看大女儿还低着头猛吃。
咳了一声,半晌没看到对方的搭腔,忍不住用筷子头敲了敲桌子。
计安平根本没在听桌上的对话,往边上移了移。
赵秀心看女儿一脸的心不在焉,不由泄了气。
计安平没等到正月十五就出了门。
正月初八边上下了一场大雪,一时之间天地又冻的硬邦邦的。
正好计安平人也招得差不多了,不趁着这次河面冻上了走,下次就得趟着冰水了。
这次招工还真的招了几个愿意出力气的,就是人笨了点,但是长年不出门的人都是这样,跟在工队里磨磨就好了。
家里铺子里该修的修该补的补,招来的人中有人看她忙,连着几天跑几里路来帮忙,这让计安平感到非常满意。
人笨不怕,眼里有活,愿意学,都是好工人。
花姑爷短短四五天从计安平这儿挣了一贯多钱,不禁对计安平千恩万谢,这可比他做媒人挣得多多了,他牵线的人还只有对他感激的,没有扯皮的。
出门前一天,计安平带着几个工人和两家人去了一趟杂货铺。
经过县学的时候,计倩儿还跑去把林芬芳给叫了出来。
一行人到杂货铺里把原老板楼上楼下要带走的东西整到了一起。
这个老板有点滑,原本谈好的事情,定金都收了,这几天在计明之姐妹面前又开始嘀嘀咕咕……
计安平带着一行人名为帮忙,实也是帮忙,帮助她们把要带走的东西理了理,对方只有感激的份。
计安平是正月初十出发的,带了五个人跟她一起。这次一共招了差不多小十个人,来面试的有十七八个,太过瘦弱的、油滑的、是家里唯一劳力的她没要。
还剩下四五个人,家里下大雪放心不下,得等雪化冻后才能走,计安平也跟对方说好,到时候自家杂货铺开张,来帮帮忙,同样算工钱。
这才放心离开。
计安平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些衣物、柜子、火桶、工具……回城的时候只带了工具。
哦,还有两个护身符。那是头天从县里办完事回来,碰到皇侍庙的老师傅出来化缘,求的。老师傅只给一个,计安平硬多要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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