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悦拿着一张大字本,连连摇头,口中啧啧不停,“哎呀,这个字,哎呀,这个勾……你可真不愧是计安平的弟弟。”
计娴儿被漂亮哥哥嫌弃了也不生气,还笑嘻嘻地傻乐,“我随便写写的,我认真起来比我姐写得好。”
手中还不停地摇着风扇,“怎么样?这个力度可以吗?”
那没皮没脸的劲,计倩儿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虽然这个叫计悦的家伙身份高贵,观之可亲,但是也没必要这么狗腿吧,简直不忍直视。
他从怀里掏出早上新换的手帕子,拿了颗水蜜桃,轻轻擦掉上面冒出的水珠,递给对方,“刚刚从井里拿出来的水果,你尝尝。”
林芬芳踏进饭厅,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众星捧月的场景,她看清厅里坐着的人,也不由自主地挂上了笑容。
哪里来的这么高贵又可亲的公子,一身女装如此英姿飒爽。
淳悦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对刚进来打招呼的小胖子的回应。
他咬了一口红艳艳的水蜜桃,果然香甜可口,冰爽怡人。
计娴儿也不待别人招呼,自己拿了一个桃子,抖抖水,也大口咬下,真好吃,比之前吃过的所有水果都好吃多了。
计倩儿又擦了一个递给那个冷面护卫,对方接了。
叶婉儿从后院看见林芬芳进门,赶紧又洗了一盘子端上来,“‘杨记’今天刚上的水蜜桃,杨老爷子挑好的送了十几个过来。”
坊门边铃铛轻响,有主顾上门,小田赶紧拱手,退出饭厅去正堂招呼。
淳悦吃着水果,看看厅里的几个人,突然反应过来,“你们坊里怎么这么多男人?”除了他自己的护卫,现在饭厅都是男人。
现在普通认为男子不应该出门做事,零星有外出干活的,也是家里实在穷得过不下去了,才出来抛头露面。
虽无明文规定,但是街坊上除了胭脂水粉、首饰铺之类的,也少见男子。
可是眼前的几个人明显不是这样,叶婉儿他是最早认识的,一开始寒酸得厉害,一看就是饭都吃不上的人。
计倩儿和计娴儿是计安平的弟弟,在坊里帮忙也无伤大雅,他进饭厅的时候,计倩儿就在第一张桌上写写算算。
这个刚进来的小胖子怎么回事?看他一脸坦然地走进来,根本不存在走错的可能。
刚才这人只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也不讲清楚自己是谁。
“这是……计安平夫郎?”淳悦面色一整,拿着水果的手都放到一边。
林芬芳脸上一热,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是在坊里做事的,负责水泥相关的事。”他还跺跺地面,示意对方,“就是地上这种地面,要做的都找我。”
计倩儿也被淳悦的话吓了一跳,笑呵呵地解释,“……他叫林芬芳,是我的好友,也是家里的……亲戚,现在跟我一样在坊里帮忙。”
淳悦这才恍然大悟,“哦,亲戚啊。”再一想,“你管水泥的事?你一个男的凭什么管水泥的事?怎么让你管?”
林芬芳听懂了,不就是觉得自己是男子,就应该天生弱于女子?什么都不会嘛?
他正色道:“我能写会算,头脑清楚,那些做生意的都没我算得清算得快,我怎么就不能管了。”
淳悦一听他口气不对——虽然林芬芳已经尽力压制了,但是出口的话还是难免带着点不平,才惊觉自己有些失言了,心上不由浮现几分懊恼。
这阵子他人虽不在京都,但却似乎一直呆在皇城的权力争斗中心没下来过。
邸抄上天天一堆谏官骂他阴阳颠倒、不务正业、鸠占鹊巢……
可是他明明无心争那个位子,在陪都更是一呆就是大半年,他天天思索着寻找更多利国利民的东西,举荐给朝廷,以图发扬广大,却还不及一些人扰乱司法、中饱私囊受到夸奖多,他生来就是男子,却也是皇子,现在更是皇室唯一的正统,从来不从随心所欲,却饱受讥讽。
以前长姐还在世的时候,他也是风光霁月的小郡主,长姐一去世,母皇稍一露出立他为郡王的意思,他就从国之幸,变成国之耻……
“计公子?!”见这个贵公子一时间面寒如霜,怔忡不语,三个毛头小子都有点慌了,不会这样就生气了吧,也不过是稍微正经地说了几句话而已,还算不上顶撞吧。
还是叶婉儿走上前来,把他手上吃了几口的水果拿掉,拿出帕子给他擦手。
原来不知不觉间,水蜜桃香甜的汁水已流到了他的手上,红红的汁液流在指缝间,黏腻、芬芳。
计安平自从林芬芳走了之后,耳朵边就没清静过,赵秀心干着手头的活,三不五时还要念叨女儿一句,什么不知道男孩子脸皮薄,你让人家干点事,人家费心费力当自家事情做,一点也不矫情,费心巴拉的操着心,你就这个态度……
最后连几个老工匠都说笑,平时威风凛凛的计工头这下可蔫巴了。
临近正午的时候计安平赶紧拎着现采的几大串葡萄跑出小院,她要回坊里运饭菜过来,这边的厨房暂时只能用来煮点热水。
葡萄是赵秀心刚刚在藤架下许多叶片遮挡之中找到的,硕果累累,这个时间点难得的几大串。
这棵葡萄属于比较早熟的品种,六月中下旬就开始慢慢成熟了,现在市场上的葡萄刚到旺季,它已不剩多少果实了。
这棵葡萄树今年真的没少结果,从六月中下旬陆续成熟,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几次用箩筐装着往“安居坊”拉,不仅坊里人吃了个过瘾,就连伐木点、新庄园、临时工都尝到了味。
清脆可口,汁水爆浆,没有一丝酸涩之感。
之前买房子的时候,原屋主似乎还说这棵葡萄树种了几十年,光长藤,不长果实,也不知是胡言,还是开玩笑,反正给了计安平一个大大的惊喜。
她一手抱着装葡萄的篮子,一手不停地摘着果子往嘴里扔,果子刚刚在水龙头下冲了几遍,又甜又脆。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在坊门口,计安平把吃完果子的一根葡萄梗扔掉,伸手在篮子里拔拉两下,把空隙给补平整。
随着一阵轻快的“丁零”声,她进了正堂。
“我回来了。”
正堂里悄无声息,有工匠从工作间里伸头往外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
计安平提着篮子往后院走,刚准备跨进院子,一阵接一阵杠铃般的笑声差点把她冲了个趔趄。
“哈哈哈……”
“呵呵呵……”
“咯咯咯……”
大杠铃带着几个小杠铃。
“哈哈……是不是很好笑,她要吃河蚌的肉,还说蛤蜊爆炒好吃……”
计安平脸上挂下来三条黑线,真是现世报来得快,上午不过稍微过分了一点——被当事人一脸委屈、赵秀心一番说教后,计安平也开始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过分了,刚一转头,这个家伙就开始爆她的糗事了。
“呵呵……哎呀,她真笨啊,笨得要死。”有点陌生的声音接得毫不客气。
计娴儿跟在后面“咯咯”笑,“我爹晚上还训了她半天。”
计倩儿也满腔笑意,但还是为那个二愣子辩解,“……大姐不知道也正常,听我爹娘说她从小只和女孩子玩,长大一点就开始去学堂念书,没人和她说过,她肯定不知道啊。”
“呵呵……没人讲,她就不知道了,这是常识吧。”陌生的声音嘲讽之味渐浓,计安平马上想起了这人是谁了,不就是总是对她没好声气的某人嘛。
上次扔她一身槐花,头也不回地跑掉的人。
她踏进后院,果然,神人飞鹰正靠后墙站着,也是一脸的忍俊不禁,见到计安平进来,也不惊奇,总是冷漠的脸上隐约透着点幸灾乐祸。
淳悦在说出“你凭什么管事”的话后,有几分懊悔,后来就顺着对方的话应和了,又在林芬芳一行人的带领下再次把“安居坊”前前后后转了一遍,他才不会说自己什么时候已经逛过了呢。
不过有熟悉的人领着,淳悦知道了许多仅凭看是看不出来的事情。
厕所旁边那个离地几近一丈高的方口大池子,不是用来接无根水的,而是用来晒井水的……
伸到巷子里的竹杆也不是用来挂东西的,而是用来洗澡洗头的……
后墙堆着的几排麻袋,并不是水泥卖不掉堆放于此,而是用来给主顾看和备用的,更多的水泥则是直接拖到主顾家里放置了。
还有关于某人的糗事,呵呵……怎么会有人想吃产夫餐,还蛤蜊爆炒更好吃。
知道了,知道了。
计安平无奈,上次犯过那次傻之后,她已经被赵秀心教育过了。
河蚌、蛤蜊都是这个时代给男人吃的大补之物,平民吃河蚌、富人食蛤蜊。
水泥在后院放了一段时间,有一天莫名其妙丢了一袋,大家就商量着怎么加强一下管理。
计安平那天正好在路上踩到一块河蚌壳,就叫叶婉儿买点河蚌回来,肉吃掉,壳砸碎放到墙头上,被众人好一顿嘲笑。
唉,她怎么知道,河蚌、蛤蜊有特殊意义的,只能男人吃,而且还在特殊时候吃。
赵秀心还训她,“上次沐儿出嫁,你不是见过吗?”
计安平表示自己根本没往别的方面想啊,计沐儿出嫁的时候,那几天是经常看他拿着一个大河蚌,还怕河蚌冻死了,用小罐子装热水暖着。
她还想着是不是计沐儿父母早亡,跟两个堂弟堂妹不亲,养了个河蚌当宠物,还一时心生怜悯,没有开口问一句河蚌的事,哪知道是夏天一家人捉了一池塘,好不容易养了一只到冬天,有特殊意义的。
“那是最有意义的一桩事物,要是到回门那天死了,是一辈子的坏运气,过了回门,就可以炖着吃了。”赵秀心解释。
计安平听得炯炯有神,还有呢,再讲点,她似乎见过叶婉儿炖给计倩儿吃过。
赵秀心白了女儿一眼,“……你以后就知道了。”
计二愣子表示,我现在就想知道,赶紧告诉我,讲不清楚,下次又要犯傻了。
当然还是没人再给她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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