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陆杳罕见地有些心烦意乱，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爆炸刚结束，她一回头，发现自己辛辛苦苦守护了这么久的世界变得一片虚无的样子。
纪之穆只是静静看着她，然后摇了摇头。
她抿了抿唇。
以身为阵眼，并不是能量灌输那么简单，是将自己完全消散在阵法之中，如果是那些小的阵法，或许不能怎么样，但是像这类上古阵法，所需能量极其惊人，一旦身体里的能量不够了，就需要血肉中的能量。
陆杳自己一路行至舰长，所付出的代价无数，也见证过无数同伴的死亡，但她始终无法坦然面对这些。
但也正如纪之穆所说，短时间内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或许真的能被她想出其他方法，只是这个世界也等不了这么久了。
比起有些焦躁的陆杳，墨玉倒是显得云淡风轻，他的手拍了拍陆杳的头：“总得有人牺牲的，如果死我一个，这个世界就能被拯救，那也不亏。”
陆杳踹了他一脚：“你什么时候有这么伟大的觉悟了。”
墨玉拢了拢袖子，笑着不说话。
陆杳“啧”了一声。
“况且，你也有任务在身吧，完不成是不是很麻烦。”他说。
陆杳沉默，半晌，泄气一般撇过头：“随你吧。”
法阵激活的时间被定在明日正午，日头正盛的时候。
陆杳一回城主府，就把自己关到房间，墨玉只能摇摇头，坐回他的躺椅上，给自己种的苗苗浇最后一次水。
这一株还是他初见陆杳时在上玄界买种子回来的赠品，被他精心呵护，已经长得齐腰高了，顶端结了一颗花骨朵，是和魔域气质很是不衬的白色。
“可惜，看不到你开花了。”墨玉收起水壶，低声咕哝了一句。
他倒也真的从容，和府中一干人交接好各种事项后坐回到院子里。
纪之穆晚间找他喝茶，问他是不是真的不在意。
“怎么可能？”墨玉把玩着手中玉简，“我才刚当上魔尊不到一年，这么多宏图大志还没展开，就这么死了，谁都会有怨言的。”
“这个情况，我再害怕还有用吗，如果我表现出一点不情愿，你相不相信陆杳会直接把那地方砸了。”墨玉笑着说。
纪之穆思考片刻，不禁哑然，他发现这事陆杳确实干得出来。
“而且虽然她不说，但是你们的任务对你们也很重要吧。”墨玉轻笑着说。
纪之穆愣了一下，没想到墨玉能想到这一层，稍微透露了一点：“关系我们未来的大任务。”
“所以说嘛。”墨玉闭上眼，“这是双赢的解决方法。”
纪之穆叹了口气。
一日时间一晃而过，到了点，墨玉站在阵法中心，周围却只有寥寥几人，墨玉怕他们太伤感败坏他兴致，全都没让他们来。
纪之穆看了看天色：“可以开始了。”
“等一下。”自城主府方向飞来一道身影，陆杳一晃而过，在纪之穆身边降落，同时向墨玉扔去一个玉瓶。
“这里面装的是魔气，你要是感觉魔力不支了，把它打碎。”陆杳脸色难得有些疲惫，显然是炼制这个花了太多精力。
墨玉捏着瓶子，愣了愣，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好。”
话音刚落，他身上猛然涌出一大片魔气，魔气如雾如云，笼罩着墨玉。
同时，地上距离他最近的符文开始迅速亮起，魔气形成的黑雾朝着符文涌动，力量灌注符文激活，一重又一重的阵法开始运作。
在远处的古战场，被天外生物控制的修士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齐齐停下手中的武器，呆滞地感受了一会儿，忽然集体暴怒，爆发出了比平时两倍多的力量，却不是为了将对面杀死，而是铆足了劲往魔域冲。
魔域的士兵正摸不着头脑，一片金戈相击声响起，熊大壮带着援兵，如一堵墙般定在那里：“魔尊有令，越界者，杀无赦。”
煞血城外，符文点亮的速度逐渐放缓，黑雾保持不住黑得浓郁的形态，反倒是薄纱似的，笼住他的脸。
但此时，符文只激活了一半。
在一双双担忧的视线中，墨玉终于伸出了手，捏碎了陆杳给的瓶子，一大片厚重如液体的魔气涌出，符文亮起速度再度加快。
陆杳敏感地听到了边界那边的战斗声，皱眉道：“它们发现了。”
“熊大壮应该还能再挡一会儿。”纪之穆说，“抵挡不住了你再过去。”
陆杳没有反对，眼睛盯着正中的墨玉。
显而易见，这些魔气虽然多，但是对于阵法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速度也只是快了一炷香时间，很快又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覆在墨玉面上的魔气已经完全没有了，墨玉的神情依旧很平静，但不知怎的，现在的墨玉给人一种透明的感觉。
当地上阵法再次加速的时候，陆杳眉心一跳，知道墨玉还是开始用自己的血肉进行填充了。
与上玄界的人和墨玉的妖族不同，魔族几乎整个身子都是由魔气构成的，构成骨血的魔气一旦用尽，便是他们自己的死期。
战斗声越来越近。
终于，陆杳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我先去帮熊大壮。”
纪之穆点点头。
不远处，熊大壮身上的铠甲有些地方已经崩开了，他拼尽力气调动防御，去抵抗对方宛若拼命的攻击。
它们似乎是感觉到关系种族的生命危机，全部都拼着命想要冲到正在激活阵法的地方，为此不惜燃烧自己的生命释放出比平时大两到三倍的攻击力，这让他抵抗得颇为艰难，由魔域精锐组成的防线也在一步一步后退。
还好，就在他防御快要失败的时候，一道凌厉雄厚的剑气自后方掠来，瞬间掀翻了一大批人。
熊妖松了一口气，分心往后看，陆杳正急速飞来，面色冷得宛若挂着冰霜。
有了陆杳帮助，压力顿时减了一半，她几乎是以碾压的实力将战线往前推了一百米，一言不发地挥动着剑，似乎要将心中的怒气在这里发泄出来。
渐渐的，它们也知道这样生扛陆杳没有前途，于是调整战术，开启偷溜模式，人这么多，只要有一个闯进去破坏了阵法，就是成功。
不得不说，这招虽然不怎么光采，但是效果却是达到了，陆杳确实无法兼顾所有人，那些人又贼地专挑陆杳的视线盲区跑，防不胜防。
起先墨玉也只是帮忙击杀一两个偷溜出来的士兵，但随着后续补充的人越来越多，纪之穆他们也不得不加入战斗，阻止他们冲进来破坏阵法。
陆杳脸色越来越差，猝不及防转身，一剑杀死一个几乎要碰到阵法的修士之后，阵法忽然激荡开一阵又一阵波浪般的能量波。
能量波并不具有破坏力，反倒很温柔，如风一般抚过每个人，而后往更远处推去。
然后在陆杳的视线中，墨玉正对着她，勾了勾唇角，而后骤然崩成细碎的光点。
她猛地握紧手上的剑。
天光大盛。
陆杳抬头，在阵法发出的能量波下，那些在魔域上空盘踞了数千年的乌云，终于散开，正午的阳光倾泻而下，落在了这片饱受磨难的土地上。
陆杳眼睫颤了颤，垂下眼睛。
真是好亮的太阳啊。
阵法成了之后，那些被控制的天外生物一下子丧失了斗志，很快就被消灭。
阵法在通道被彻底关闭后就消失了，陆杳来到墨玉一直站着的地方，抓了把他脚下的泥土丢进一个瓶子里交给熊大壮：“喏，你们魔尊。”
熊大壮捧着瓶子，哭笑不得。
久违的阳光洒向大地，这个世界的历史同时进入了新一篇章，只是陆杳现在还不能休息，墨玉走了，熊大壮扛不起事，只有她和纪之穆二人有点经验，帮他收拾一大堆烂摊子。
陆杳似乎是发泄过了，回去路上一言不发，但好歹没有阴着张脸。
其实陆杳看得一直很开，她很少回头看，如果是事情没发生，她会想尽办法阻止，但是事情一旦发生过了，她往往能很快调整过来，也算是她在以前的战斗中生成的近乎本能的反应，毕竟一个战士不能过于沉溺往事，她还有一大舰队的人要养活呢。
直到到了城主府，她已经完全调整好了，她以后或许还会去墨玉院子里练剑，但是不会任由自己沉浸在失去朋友的悲伤中。
在院子里和纪之穆一合计，陆杳才发现原来后续工作还有这么多，上玄界的宗门洗牌，魔域的各种战后重建，论功行赏，还有两界今后的关系，也幸好他们两个都受到过专业的教育，纪之穆还是在联盟总部工作的，才能迅速建立起头绪和思路，不然要是随便揪一个魔域原住民，他们都得被烦死。
就在她和纪之穆商量之后的发展方向时，一个士兵突然冲进来，喊道：“大事不好了大人，灵气魔气忽然融合，引发了一大片暴/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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