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最后是被人搀扶着回到东宫。
皇后亲言不许她坐轿子,美名其曰身上有伤不太方便。
这倒也不假,只是伤在后侧,无论有没有轿子,她都步步艰难。
不过令顾昭惊讶的是,还不到东宫,便有东宫的侍从出来迎她,一路上态度神色都和之前很不一样。
顾昭心底疑窦,面上不显,也可能是她实在疼得很,无心计较这些。
但直到他们把她送进太子所居的承乾殿,顾昭才忽感不对。
“等等!”顾昭咬牙撑住,身后一片血肉模糊,她将自己全身压在乐懿身上,保持着冷静询问:“是太子传召吗?”
她的居所可是东宫最偏远的清越楼,地方破败不说,离承乾殿更是相隔十万八千里。
“是本宫找你。”
承乾殿台阶上,燕行忽然出现,顾昭抬眸望去,他好似换了身衣服,披散着头发,有几分邻家公子温润如玉的气度,见顾昭迟迟不肯上前,他皱眉道:“太子妃怎么还不来?”
“妾身有血污”顾昭低头,不愿直视他:“不敢上前。”
“无妨,本宫不在意。”
燕行是真的不在意,他甚至有些心急,三步并两步就下了台阶拉扯过顾昭,顾昭本就身上有伤,被他毫不怜惜的一拉,更是牵扯到了伤口,忍不住痛呼出声,燕行不悦道:“太子妃是要本宫抱你?”
他说完,也没等顾昭同不同意,当真弯腰一揽,将顾昭打横抱起朝着殿内走去。
连血迹侵染了衣物也没在意。
只留下一众目瞪口呆的宫婢,其中乐懿张大了嘴巴,把嘴角咧到了耳后根。
她朝着其他人一昂下巴,得意的不行。
果然嘛!
她家太子妃容貌出众殿下怎么可能真的不喜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乐懿满怀欣喜觉得她家主子马上就要得宠了,那头顾昭并不敢放松警惕。
她爱慕燕行多年,自然也了解燕行。
燕行对顾家厌恶至极,怎么会突然这样对她关怀备至。
不过,这一切在燕行简单粗暴的将她丢到床上后有了答案。
鲜血侵染被褥,好在燕行素爱深色,因此也不至于太过狰狞,只是燕行将她扔在这里,随手丢给她一卷绷带,再也没说别的话便转身出门宣太医了。
好在,顾昭这人别的不多,受伤倒是家常便饭,自己照顾自己还是得心应手的。
暮色沉沉,天际最后一缕阳光褪去。
燕行一身黑披风,身形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
顾昭的确是了解他的,他对于今日皇后所作所为只觉得嗤笑,对于顾昭这番无妄之灾也是并不在意。
或者说,今日东宫门前,本就是他故意当众羞辱,意图便是叫皇后有所动作。
他坐在书房的桌案前,手里捏着的是关于顾昭同顾家的情报,这份情报他早就烂熟于心看过不知道多少遍,但依旧越是看下去便越是扼制不住的愤怒。
乐怜之女,也配位主东宫?
顾家倒是好胆子,叫一个外头见不得光的私生女顶替他与顾家嫡长女的婚约,还干的如此隐秘,要不是他十年前就叫人盯着顾家,也不会知道这样的事。
不过私生女就是私生女,顾家上下拿顾昭当做争权夺利的棋子,要她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诗词歌赋无一不晓,以取悦君王为己任,稍有不足就动辄打骂。
这也是燕行敢笃定若叫皇后知道顾昭如此不得他心,定然不会轻易放过顾昭的原因。
只不过
燕行不愿承认,其实他最后是去看了顾昭的,大抵是行刑将要结束,顾昭撑不过去暂时昏迷,反正,他确信顾昭没有看见他。
只是为什么要偷偷去看一眼,为什么如此难以忘怀顾昭当时看向周围悲怆的眼神,为什么会突然心怀愧疚
燕行暂时将那默认为是他自己动了恻隐之心。
毕竟,这件事情顾昭的确无辜。
而顾昭的表现,也的的确确叫他另眼相看。
这样想着,他又烦闷起来,书房与顾昭此刻躺着的主卧相连,那女人受伤不轻,血腥味散到书房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抬手拨开书房中央的画作,推动一旁的石青镇纸,墙面“轰”的一声,豁然开朗,出现一条暗道。
燕行没有丝毫犹豫,提步走了进去。
密道里氤氲着水滴样的东西,到处都是刺鼻的腥味。不过燕行并顾不上这些,他快步走进去,急不可耐的想看看里头躺着的人怎么样了。
密道深处,暗室中央的冰床上躺着昏迷不醒的少年,燕行坐在床侧,轻轻扶弄少年脸颊,叹道:“阿鸣,本宫知道你醒了。”
“”
一阵寂静,床上的少年微微睁开一只眼睛,勉强勾起笑容,他实在是虚弱的不行,多说一句话也觉得无力痛苦,只能轻声道:“你还管我做什么呢?”
“胡说什么。”燕行不爱听这话,皱眉道:“你是替我做事受的伤,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至于这样。”
更何况,这还是他唯一值得信赖的朋友。
寂鸣咳嗽几声,默默望着头顶,似乎到处都是一片黑暗,令人本能的心生恐惧。
他忽然说:“我为你做事,是心甘情愿的,你不必愧疚。”
若能替他扫清前路,也不枉他白来世间一遭。
反正他这条命,除了燕行也没人在乎。
燕行不太高兴。
他不喜欢听寂鸣说这样自暴自弃的话。那样总会让他觉得,他根本抓不住对方,对方就好像那彩云琉璃,眼睛一眨便就没了。
于是他说:“本宫命令太医院送上最好的药材过来给你,你不必担心。”
寂鸣蓦然睁大了眼睛。
“你让咳!胡闹,若是被陛下发觉”
“你别担心这个!”燕行生怕他出什么事,连忙把他抚平解释:“顾昭在宫里受了伤,本宫拿她做的幌子,你别担心会被发现。”
“你故意的?”
少年目光实在清澈明朗,隐瞒毫无意义。
燕行点头:“是,但你放心,本宫会留她一条性命。也不枉她救你一场。”
寂鸣盯了燕行一会儿。
他忽然很想问燕行一个问题。
“你很在意顾昭私生的身份吗?”
他这样说,随后又道:“陛下那几个儿子,你最亲近谁呢?”
这话问得古怪,可燕行打小就跟寂鸣相识,这些年寂鸣在他身边出生入死替他干了不少脏事,他待寂鸣之情早就胜过别人不知多少。
至少他觉得,他和寂鸣没有秘密。
于是他说:“自然在意,私生之女如何配当本宫的太子妃。至于亲近谁”
他略想了一会儿,皇帝生有三子,长子病弱,不常露面,也不得皇帝喜爱,次子为他,正宫嫡出,一出生就是太子储君,身份尊贵,幺儿则是贵妃独子,年纪尚且不大,性子纯良讨人喜欢,和他很是亲近。
于是他道:“自然是小衡。”
皇三子燕衡,生母丽贵妃宠冠后宫,更与当年先皇后为故交。
所以燕行对丽贵妃所生的燕衡极为疼爱。
寂鸣眼色暗淡几分,好像满地清池逐渐枯槁。
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就这样天真的,在意他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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