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安万万没想到,宋久攸口中说的共进退,竟然就是借着她之前编的去看宋久曜的理由,对着宋贾氏念叨了一下午。
“没用,没用。你别再我这儿念叨了。”宋贾氏懊恼地捂着耳朵。
她在屋里躲着,宋久攸就在屋里追着。她像是拍苍蝇似的掸开了宋久攸,道:“你婶婶今早都和我说了,她不答应,我也不答应。”
宋林氏站在一旁,望了一眼旁边沉默的久安。
宋久攸一点都不气馁,继续问道:“母亲——我和哥哥是同一个母亲生的对吧?”
宋贾氏白了她一眼,说道:“废话!”
“那既然都是从你肚皮里钻出来的,你怎么久不心疼心疼你儿子呢?他一人在外过年多寂寞?人人都阖家欢乐的,就他一个人孤苦伶仃。”
正说着,她还拿起帕子拭泪。“我那可怜的哥哥,也不知道杭州的冬天冷不冷,下雪夜能不能喝上一口热汤?”
见宋贾氏神情似有所松动,她又添油加醋道:“哎,没想到啊,这么好的哥哥,竟然只有我这个做妹妹的心疼。”
“我自然是心疼你哥哥的。”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平时我不管你,你爱做什么,便也都让你做了。我们宋家从来不去计较女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也有能力能保护好你们。可是这件事情太过出格了,你和久安两个姑娘家,在这年节外出,多么危险。”
她戳着正要黏上来的宋久攸的额头将她给顶开了。
宋林氏见宋贾氏将宋久攸问的没了话,将久安拉到一边,低声问她:“你和母亲说,为什么这么着急去杭州?”
久安喉头滚动,额前都下了冷汗。
“母亲——你,你相信我吗?”
宋林氏握紧了她的手,认真道:“母亲自然相信你。”
久安望着母女俩紧握的手,预想着说出真相后万种不同的结果,最终还是道:“母亲,尚明公主的秋日宴——秋日宴那日出了些事情,而杭州可能有我寻找很久的答案。”
宋林氏眉头紧锁,欲言又止道:“这些话也许实在是太过自私,但是作为一个母亲,我不管陈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希望你安全。有些事,你莫要插手了。”
说完,也不管二房母女究竟说的如何,宋林氏便想转身离开了。
“母亲!”久安抓住了宋林氏的手,拉住了她。
她急的都要哭出来了。
“我不想骗你,可是这件事真的与宋家有关。”她似是用尽了全部的勇气,低着头继续说道:“这件事情听上去太过荒诞,您肯定会说如果与宋家有关,该让父亲去处理对吧?可是不是这样的母亲,不是这样的。这件事情只有我亲自去做,我才能对得起自己。”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宋林氏见她眼中坦然,知她心中所向,走过去抱住了久安,摸了摸她的头。
“好孩子,不哭啊。”
久安哭着乞求道:“母亲,我做了一个噩梦,而那噩梦里的事情都一一应验了。我现在很害怕,害怕梦里的结局会真的发生。我想去杭州,我得弄明白这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行。”
“母亲,我知最近父亲公务繁忙,虽昨天见了他一面,却不知我离开杭州前还能不能再见。麻烦你帮我告诉父亲——”她凑到宋林氏耳边耳语道:“当心都水使者。”
宋林氏瞳孔猛然一缩,紧紧地抓住了久安的胳膊。
“秋日宴那日到底是发生什么了!”
她趴在宋林氏耳边窃窃私语道:“母亲,在那之后大理寺卿与军器监成了好友,父亲是知道的。”
另一边,宋久攸依旧嚷嚷着说是要去杭州找哥哥,没人注意到她们这边的对话。
宋林氏了然于心,拍了拍久安的手示意她安心。
“我知道了,你去吧,我会让你父亲找几个人保护你的安全。万事小心。”
见母亲终于松了口,久安当晚便让如云帮忙开始收拾起了行李。她细心地将冬衣都分包装好,嘴里还不停地嘀咕着:“这也不知道杭州的冬天冷不冷。都说江南不冷,课咱们这些保暖的袄子还是都得带上比较好。”
久安见她这般认真的样子,只觉得窝心的很。
“咱们这次外出啊,一切从简。金银首饰就都别带了。”
如云乖巧地点头道:“小姐说的是。咱们呀,多带些盘缠,路上够用就是。这到了杭州,等碰上了大少爷,保管能让小姐您过的和在京城一样舒适。”
久安叹了口气,这番去杭州,哪还看得到舒心的日子呢?
“如云,这一路上可就多要麻烦你了。”
如云加快了手中的动作,这是害羞的意思。
“小姐这是哪里的话。”
俩人正说着话,宋久攸兴致勃勃地走了进来。
“天哪姐,你下午都和伯母说什么了?连我母亲竟然都同意让我和你去杭州了!”她手舞足蹈和久安说着,高兴地直接卧倒在了榻上。
“没说什么。本来还想着你能说会道,巧舌如簧,能帮上忙呢。谁成想,还是我帮了你。”
久安抹了抹手上的香膏,走到床边用力拍了一下宋久攸的屁股。
“哟!”宋久攸夸张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你怎么还打我呢!姐姐舌灿莲花,帮帮妹妹不是应该的嘛。”她扬起嘴角快速地眨了眨眼。
“你个脏人,赶紧从我的床上下来。”她开始扒拉起团在被子里的宋久攸。
“哎哎哎,我沐浴完了才过来的,你别扒拉我!”她还特意将袖子卷起来,把胳膊凑到久安面前,一脸得意洋洋的模样。
“不信你闻闻?”
看着那段莲藕臂,久安想都没想,一下子拍了上去。虽然没用多大力气,可这小女儿家的肌肤就是娇嫩的很,瞬间红了一片。
“嗯,小猪蹄真香。”久安故意说道。
宋久攸气的将久安拉到了床里,把她按在身下哈起了痒痒,‘咬牙切齿’地说道:“哪有你这样的姐姐的!怎么样,服不服?”
久安挣扎着,想摆脱她的魔抓爪,却依旧被抓的牢牢的,弄得她眼边都泛起了泪花。
“错了错了,哈哈哈哈哈哈,你放过我吧。”久安腰间最是怕痒,而宋久攸正是知道这一点,回回都往她腰间挠。
“哼,还敢说我是猪蹄。”她颇为‘趾高气昂’地说道,手上也慢慢停下了动作。
见她动作似有停歇,久安抓住机会,反客为主,将宋久攸压在身下,开始了新一轮的‘报复。’嬉笑打闹过后,俩人都瘫倒在了床上,累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休息了一会,宋久攸开口道:“你知道我今天是来找你一起睡的嘛?”
久安转头看了她一眼,又回头望着床顶,说道:“我又不瞎,你这不都洗完澡了嘛。”
宋久攸翻身对着久安说道:“姐,还有五日就是廿三了对吧?”
久安也翻身过来,两人四目相对。
“就算是出远门,姐姐也在你身边。到了那边,还有久曜哥哥。”
“没,我没有怕。”她懊恼地翻身平躺着,看着床顶说道:“我也不知道……就想和你说说话。”
久安见宋久攸这副模样,伸手抱住了她。
“姐姐白天没说,去杭州是为了什么。”她声音轻轻的,说的也慢慢的。
久安想了想,也变回平躺的姿势,抓住了宋久攸的手。
“我想去查一下齐公子。而且,我必须得查他。”
她偷偷侧身看她,见宋久攸眨了眨眼睛,依旧望着床顶。
宋久攸咽了咽说道:“为什么?”
久安将宋久攸的手抓的更紧。
心知这层窗户纸早晚得捅破,她破釜成舟般说道:“还是尚明公主府秋日宴的时候,曼姐姐落水了。”
“嗯,我知道。”
“这件事,与齐公子是有关的。”
久安见宋久攸无言,继续说道:“前段时间,我大病一场,是因为那天雪夜偷偷溜进了陈府,去见了曼姐姐,也听她说了一些事情。”
开口虽似是有千斤般重,说出了倒也是释然。
过了好久,宋久攸才开口,她声音略显沙哑。
“我与齐兄——齐公子,已经认识快一年了。”
“嗯。”
“我——姐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但他对我,是真的很好。”
久安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晶莹闪烁,可她不敢回头。
“姐姐,是真的真的很好。”宋久攸强调道。
久安叹了口气,将宋久攸的手放到了胸口。
“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说了。”
就当久安以为宋久攸已经睡着的时候,她又开口道:“这次我想去新平,去看看新平的瓷器。听说很漂亮。”
“好,等杭州的事儿办完了,我陪你一起去。”
宋久攸善解人意道:“你在杭州忙吧,我一个人去就行。”
“那怎么——”
她伸手轻轻捂上了久安的嘴。
“我放心你一个人在杭州,你也放心我一个人去新平。没什么大不了的,姐姐。”
另一厢,宋瑾年很晚才回到家中,而宋林氏也一直在房间里等着他。
他轻声责备道:“这么晚了,你何故等我,怎的不早点歇下。”
宋林氏满面愁容的上前为他脱去外袍,忧心忡忡道:“夫君,我想和你说说安安的事儿。”
“何事?”夫妻二人躺在床上,他将宋林氏搂在怀中。
“安安后天想出发去杭州,不在家过年了,我同意了。”她抬头,看了看宋瑾年的表情,并无不喜。
“怎么说,怎么突然去杭州?”他轻声慢慢地问道。
“夫君不怪我?”
宋瑾年将宋林氏松开了些,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她问道:“为什么要怪你?你都同意了,那我一定是放心的。”
她本以为宋瑾年会怪她不顾久安的安全,见夫君如此信任她,她反而落了泪。
“卿卿怎的还哭上了?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同意安安去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抉择。夫君,安安今天同我说,尚明公主秋日宴发生的事可能和齐家有关,在那之后,军事监走的也与大理寺卿走的更近了。这次去杭州,安安便是为了此事。”
宋瑾年微笑着拍了拍宋林氏的肩,安抚道:“那俩丫头闹出那么大的事儿,他们走的近了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你别多虑了。”
说完便吹了灯,藏下了他心中的疑云。
他宽慰道:“安心睡吧。那丫头太过敏感,连带着让你也多虑了。杭州安全的很,你做的选择亦没错,我会找人一路上都好好保护她的,就让她去那儿散散心也没什么不好。”
宋久攸翻来覆去了一整晚,久安心里也一直都在想着她们最后的睡前谈话,两个人都没有休息好。如云如烟伺候她俩洗漱后,两人去一起去了老夫人的屋子请安。
老夫人见着今日难得人都到齐了,开心极了。她给久安剥了个橘子问道:“你父亲说,你和攸攸这要去杭州你母亲姨婆家和曜儿一起过年了?”
久安看了母亲一眼,明白这是母亲编来让祖母放心的由头。
她笑着对老夫人说:“是啊,祖母。一来啊,这久曜哥哥一人在外面过年实在是也不是个事儿。这二来啊,母亲也好久没见过着杭州姨婆家了。本是多近的亲戚啊,却还是因为距离疏远了。这亲戚之间还是得多走动。这回去杭州陪久曜哥哥过年,也正好能探望一下。”
老夫人笑着安心地拍了拍久安的手:“是这个理儿,是这个理儿。”
又拉过了宋久攸,嘱咐道:“你俩这一路上一定得多小心。这路上虽说是赶了些,但好歹到了杭州有你母亲,你伯母的姨婆家照顾,祖母也放心。”
宋久攸坐在老夫人膝下,故作俏皮地说道:“是呀,祖母你就放心吧。这一路上呀,丫鬟婆子什么的都不会少带,你俩孙女准定能好好的到杭州。到了杭州呀,攸攸会多给祖母写信,祖母到时候可怕不是要读攸攸的信读烦了。”
老夫人指着宋久攸,看向众人,那笑的呀都快合不拢嘴了。
“哈哈哈,你们瞧瞧这丫头。祖母怎么会写你的信烦呢!这巴不得呀,是每天都能看到一封呢!”
“成,这可是祖母您说的啊。到时候我和姐姐每天都给您写信,让您每天都有信念。”她表情灵动。
“好好好。你看啊,还是着姑娘家好啊,那曜哥儿出去了这么久,写过的信,这一双手都数的过来。”
老夫人伸了伸那双苍老布满皱纹的手,忽然由乐转忧,手也将在了空中。
“也不知道他在杭州过的好不好,这吃的也不知道习不习惯。”
宋贾氏听了,知道老夫人这是开始想宋久曜了。这人老了啊,就希望能常见见子女。就算子女不在身旁啊,知道他们平安快乐自己也便快乐了。
“母亲您就放心吧,那曜哥儿是男孩儿,哪有什么习不习惯的。就是男孩肯定没女孩心细,这自己过得好呀,便不想着常往家里写信了。”
老夫人听了,急的拉着久攸的手嘱咐道:“你这回去了,可要多让你哥哥写些信。就算是念叨今日吃了什么,祖母也是爱听的——”
想了想,又觉得有欠妥当,忙补充道:“——不过啊,他要是忙,你便让他好好歇着。不用想着家里,也别给家里写信了。好好照顾自己,多吃点好的。”
“祖母您可就放心吧。您的话呀,我都会代为转达的。不过这信肯定要写的,他若是忙,我便帮他写。”宋久攸宽慰道。
久安见老夫人眼中不舍的神情,说道:“祖母,我和久攸这过不了几个月就回来了,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等春天花开了,您肯定能吃到大包小包的杭州特产。到时候啊,咱们就可以在这院子里,吃着江南的糕点,品着江南的茶,然后和您说途中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儿。”
她语气上扬,听起来十分开心的模样。希望祖母听到后,也能开心起来。
“好好好,都是乖孩子。不过你们也别买太多,这一路上都不好拿,别累着了。”
老夫人这人虽说是一品的诰命夫人,和其他的夫人不同,活到这个份上,她没太想着太多家族荣耀。这心里呀,就和普通老太太一样,只希望子孙快乐顺遂便好。
宋瑾年见老夫人这般容易开心满足的模样,只觉得内心暖暖的。
“母亲,今年过年,我和二弟在家好好陪您过。咱们一样开开心心的。”
“你这人真是的,我本就开心的很。被你这么一说,倒好像我伤心难过似的。”老夫人嫌弃地说道。
宋林氏看到宋瑾年吃瘪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瑾年见媳妇儿笑了,母亲也笑了,自己也憨憨地笑了起来。
只有宋瑾年一人受伤的世界成功达成了。
等众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宋瑾年叫住了久安。
“安安,等你母亲不在的时候,来一下我的书房。”
知道宋林氏已经担心的很,如果再听到自己叫久安谈话,那不得更加担心,担心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
吃完午膳后,久安避开了母亲的视线,悄悄地来到了父亲的书房。
“父亲。”
他坐在书案前,挥了挥手示意道:“安安来了,你坐吧。”
“父亲找我来,是问我公主府的事情嘛?”久安不安地抓紧了自己的手。
“你母亲都和我说了。这次去杭州一路小心。安安不要害怕,父亲母亲会保护好你的。”
他坚毅的眼神给了久安无限力量。
“父亲在京城,也要照顾好自己,万事小心。”
见父亲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后话,久安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想了一想问道:“父亲可知道杭州知府为何进京?”
宋瑾年闭口不言,久安又说道:“朝堂事物,父亲不用与我说,您知道就行。十月的时候,高太守进京,宴请达官贵人。那夜,女儿应太仆寺少卿之女邀请赴约,在路上遇到了吕先生了。”
“吕先生?”宋瑾年敲了敲桌子,思忖道。
“是,就是那个画山水鼎鼎有名的吕先生。而吕先生在宴会后在第二天的早上被发现死在了迦蓝寺。这件事,除了我和吕先生的学生,没人知道。而他唯一的学生,遵从先生意愿,对外只说他归隐山林。”
“我知道了,你让我好好捋捋。”他推开案籍,手撑在桌上,扶额说道。
“安安,你是我生的,我了解你的性子。你想去杭州,我不拦你。我会派四个人在暗中保护你。若遇危险,千万放弃搜寻,保护好自己。”
和父亲聊完后,久安只觉得如释负重。
她很开心,能遇到支持自己的父母,爱自己的亲人。如今,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命运滚动的号旗已打响,她也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她在阳光下深呼吸了一口,只觉得充满了精神。
刚刚走出院子,便见如云焦急地守在门口。她见久安终于出来了,小脸都皱成了一团,磕磕巴巴地说道:“小姐,刚刚陈府传来消息,说是……说是陈姑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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