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市,华睿写字楼施工现场。
工地负责人带着十几号员工,顶着烈日严阵以待。
太阳辣得人睁不开眼睛。
一台黑亮的迈巴赫从宽阔的林荫大道缓缓驶来,停在工地的正门。
一身职业套装的助理撑着阳伞下车,然后把伞遮在车门上,用左手护住车顶,低眉:“许总,请。”
一双黑色的短靴先踏出车门,然后是被紧身长裤包裹的长腿,腰肢婀娜,系着一条碎钻方扣细腰带。
许深深穿着一件v领的无袖衬衫,两只胳膊都套着冰袖,只露出肩膀下一小截上臂,肤白莹莹,像一节粉藕上盖着薄薄的霜。她生着一张标志的鹅蛋脸,天生一头浓密的长发,乌黑垂顺,微微泛点鸢尾蓝,雪白的天鹅颈上佩戴着一条幽润光泽的黑珍珠吊坠项链。
许深深抬起手,利落地取下墨镜,露出灵动的瑞凤眼。
她的眼形轮廓十分柔美,但沉静的眼神里透着锐利,许深深嘴唇紧绷,整个人散发出闲人勿近的冷冽气场。
负责人满脸堆笑地迎上去,双手捧上一顶白色的安全帽,声音洪亮:“欢迎许总莅临视察!我代表华睿工程项目全体员工,向许总问好!”
“问好?”许深深尾声上挑,嘴角牵出低沉的斥责,“你先把事故跟我解释清楚吧!”
负责人的笑容瞬间消失,豆大汗珠从额角滑落:“是,您先到办公室坐坐,我会向您详细汇报。”
负责人在前面引路。
“嗯?”许深深忽然皱起眉,负责人的心都悬了起来,他循着许深深的视线看去,办公楼旁边的篮球场上,停了一辆贴满狼头的炫彩重机车,还是渐变色的那种。
“”负责人内心疯狂擦汗,不是他们不规范停车,而是那辆车不是员工的,车主非要停在那!
好在许深深没有追究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她鄙视了一下机车的骚包审美,上楼。
办公室里开着充足的冷气,助理给许深深端茶,负责人站在一旁做事故汇报。
华睿写字楼是许氏地产新建的一个小项目,总部根本不放在眼里,许深深年初刚从英格兰回国,以董事长独女的身份空降总部,引起总部利益团体的不满,所以许深深的堂哥许鸿卓故意把华睿这个烂摊子甩给她。
许深深要想在总部立住脚,就得打好这第一仗,让许鸿卓那群人心服口服。
华睿这个项目,体量不大,乱子不小,从四月开工到现在两月有余,事故频发,几番整治下来非但没有改善,还助长了妖风邪气,工地里传出鬼怪作祟的流言,搞得人心惶惶,在工人里掀起一小波离职潮。
工地负责人战战兢兢:“综上所述,从第一件高空坠物事故起,到最近一起电机失灵事故,一共八例,重伤两人,轻伤十一人,没有死亡。”
“你觉得这都是意外吗?”
许深深微微扬着下颌,目光冷峻。
“这许总,请您相信我,我们每天都做三遍安全排查,这些事故真的很匪夷所思。”
“不要找理由!事故这么密集,只能证明这里有很严重的安全漏洞,证明你的失职。”
负责人把头埋得很低,他狠狠地皱起眉头,咬紧后槽牙:“许总,我知道在您听来都是狡辩,但我还是得说,我问心无愧,这里真的很奇怪。”
许深深环抱手臂,冷冷地看他两秒,起身道:“那就让我见识见识这里有什么奇怪。”
下工地,看现场。
许深深逐一排查安全设施,还有设备的检修记录,发现一点小问题就立马叫人整改。
蓝色的集装房前面围了一群工人。
“怎么回事?”
“许总,那是总部派来的风水师,也是今天中午刚到。”
风水师?呵。一些很不美好的回忆涌上心头,许深深清秀的娥眉拧巴起来,姣好的面容笼上一层薄薄的阴云。
“走。”
许深深语气短促,走向围观的人群。
整个写字楼项目的地块像一个横放的“l”,工人住的集装房在“l”的拐点处。
就在这个拐点的中心,摆了一个做法的斋醮法坛,香案上依次摆开蛇纹木柄净鞭、黄铜钱串师刀、桃木琥珀如意、金字浮雕天蓬尺、青铜法剑、三清铃,供香上敬插昊天法旗,正位供有一枚黄玉辟邪令牌。
许深深看着这些装神弄鬼的玩意,语气冰冷:“撤掉。”
“我刚摆好的杰作,谁敢动。”
一道骄傲的声音响起,语气挑衅,传到许深深耳朵里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欠扁。
许深深眼神冷漠,视线穿过一堆法器,看到法坛后面缓缓转过身来的那个人。像个刚打完街机游戏的狂野太妹,剑眉星目,束起的棕红长发像一条狐狸尾巴一样,毛茸茸的微微炸开。
这人身姿矫健,皮肤像太阳下流动的蜜糖,从胸口到肚脐眼上有一条刺青似的朱红符咒,穿着露脐短袖和低腰工装裤,裤腿边不羁的垂着裤子包包的扣带。
许深深抬头,对上对方棕色的眼眸。许深深从她的眼神中读出惊讶,紧接着是戏谑和玩味。
“你就是总部派来的总监理?”太妹笑着咧开嘴,露出尖尖的小白牙,“许深深,十年不见,差点没认出来。”
“”
许深深的脸色顿时像乌云遮日,刹那间黑下来。
她沉眸,眉头微蹙,整个人散发出肃杀的气息。
太妹好似没有看到许深深的阴沉,嘴里依旧没谱:“孽缘啊,居然要跟你搭档。”
许深深沉默片刻,忽的,唇角勾起,轻轻一笑:“犬科繁衍会‘打结’,你喜欢吗?”
如许深深所料,对面听到她的话语,欠扁的笑容石化一般凝固,脸蛋微微浮红,恼怒地骂她:“许深深!你要不要脸!”
“我没有说错,你该喜欢的。你不是自称‘狼性之子,无所畏惧’么,肯定不会害怕‘打结’吧,郎胭?”
许深深勾着红唇,眼底冷如冰泉,深不可测。
许深深和郎胭从小就认识。
许深深是许儒林的独女,许氏地产的千金,因为性格腼腆,怯生,没有什么朋友。
小学放假,许深深住在慈宁市郊区的大别墅里,许儒林担心她孤单,特地给她找来一个小伙伴,这个小伙伴就是郎胭。
做地产生意的人总会信赖风水大师,选址、奠基、竣工时都会请风水师坐镇指点,许儒林也不出其外,他有一位非常敬重的风水大师,尊号“青丘道人”,据说祖上得狐仙开化,灵识窦开,习得一身好本领,代代相传至今。
郎胭则是青丘道人的亲传弟子。
她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蝉声鼎沸的盛夏,荷叶碧绿连天,西瓜肥美多汁,连空气都是甜的。
许深深躲在母亲身后,害羞地跟郎胭说“你好”,伸出手送她一颗费列罗,结果郎胭往她手里放了一只毛腿蜘蛛,吓得许深深尖叫着在客厅里乱窜,许母哄了好久都哄不好。
青丘道人知道后拎着鼻青脸肿的郎胭登门道歉,郎胭送给许深深一笼子漂亮的蝴蝶,许儒林牵着许深深,微笑着看两个小孩握手和好。
然并卵,欠扁是一种写在基因里的属性,不可能因为一顿胖揍而改邪归正。
从那以后郎胭学乖了,用“温和”的方法换着花样逗许深深。
有一回许深深肚子疼,半夜磨牙,医生诊断有寄生虫,给她吃了打虫药。
半夜,许深深感到很不舒服,从梦中醒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呕吐,竟然吐出一条长长的蛔虫。
许深深怕得发抖,郎胭一本正经地在她耳旁低语:“你中蛊啦,要变小虫人!”
许深深听爸爸说,青丘道人是很厉害的大师,郎胭是他的徒弟也很厉害,所以对郎胭的话深信不疑。
那几日,许深深吓得噩梦连连,总梦到各种各样的虫子在她身体里爬进爬出,睡不好吃不好,日渐消瘦。
许深深哭成小泪人,拉着郎胭的衣角求她救救她。
郎胭说:“剃光头能驱散噩梦。”
许深深依旧深信不疑,然后
开学了,许深深的光头被同学嘲笑了一学期。
许深深也终于在同学的嘲笑声中明白自己有多么愚蠢——郎胭一直在骗她。
“臭狼!我跟你没完!”
至此,许深深和郎胭大半辈子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并且,她对怪力乱神的东西深恶痛绝,成为坚定的科学主义。
两个冤家从小学斗到初中,有输有赢,初中毕业后许深深毅然决然地出国留学,终于呼吸到了没有臭狼的芳香空气。
很不美好的回忆结束。
许深深不想多看郎胭一眼,冲法坛摆手,“撤掉,别耽误时间。”
“你是想这工地上闹出人命吗?”郎胭眸子幽幽,突然开口道。
“笑话,排查出真正的隐患才能保证员工安全,而不是像你这样哗众取宠,搅乱人心。”
郎胭啧一声,吊着眼皮走过来。
“对对对,大小姐说的都对。”
许深深看着她走近,眼神戒备。
郎胭伸出胳膊,指着施工的土地说:“这片地逼仄狭长,本就不宜动土,肯定是你许家二房没问我师父,擅自拿的地。再看这地上三寸空间,阴气淤沉,已是破土惊扰了地下的苦主,再不及时补救,就是在危害这里每一个人的性命。”
许深深勾唇冷笑,又是这些神神鬼鬼的无聊把戏。
“我爸叫你来的?你请回吧,我会跟他解释,你不用担心交不了差。”
郎胭无奈地摇头,转头看向她,目光炯炯:“许深深,敢不敢和我打个赌,就赌这地下能不能挖出脏东西?”
许深深和郎胭对视,目光里弥漫出火药味,空气中摩擦起细微的电流。
“好啊,我赌你挖不出。你输了就滚出地产行业,不准再装神弄鬼,坑蒙拐骗。”
“好!你输了呢?”
“呵。”许深深根本没想过会输,“你的阴气之谈都是封建迷信,你觉得能挖出什么?骷髅?古墓?这些都不算脏东西,除非你能挖出让我信服的超自然证据。”
“赌注就是有输有赢,不管你信不信,你先说一个,不然你就是不敢赌。”
“我有什么不敢?如果我输了,我就当着大伙的面跪下,给你磕头道歉!”
郎胭猛一拍手:“就这么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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