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凯气喘吁吁地踩着预习铃进教室的时候,整个教室还乱作一团,清脆的音乐被喧嚷的人声淹没得一干二净。
打开教室门的瞬间,积攒的热气一哄地扑面而来,雾糊满了他的眼镜。但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揪着手里的塑料袋,灵活地抱着向前冲。
“借过,借过!”
他站定,气沉丹田,在一窝蜂人群前一顿,大嗓门一喊,立刻震得过道里的同学四散开来,让出一条明显不适合他身材的道。孟凯一咬牙,胖乎乎的手死死地环抱着手里的包子,留下坚固的空挡,闭着眼往前挤。冲的周围人倒向自己的座位,开了一条道,在他走后又自然地扯扯衣服站起身,接着聊天,俨然已经习惯。过路时候,好几只不知道哪来的手拍了他肩膀打了声招呼,孟凯草草回头应着,没看清脸就转过身去接着赶路。最后,他终归是踉踉跄跄,一步一个脚印奔到后排,趔趄地扑倒在符芷的桌前,满头大汗,按着桌子大喘气。
这一下,倒是惊得对方手中飞速旋转的直液笔飞了出去,笔尖垂直撞在了水泥地上,当场阵亡,结束它短暂的一天使用寿命。
笔的主人上一秒还在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发呆。
他们所在的a市一高,坐落在一个大斜坡上,沿坡而上便是满是茂密的梧桐,也是最美的风景。时至初冬,叶子已经掉的七七八八,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交叉随风摇摆。透过偌大的空隙,就能看见不远处的大海。海面平静,紧接而上的是湛蓝的天空,天与海的交界处是远方小海岛。迷迷蒙蒙,好像是海市蜃楼。符芷总是盯着那个岛看,好奇它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属于冬天的咸冷的海风扑面而来,夹杂着少许海腥味,湿湿的,清清凉凉,和她喜欢的薄荷含片一样,让她经常发作的头疼有些缓解。太阳穴的痛苦减轻,符芷的心情好了不少,跟着耳机里的歌哼了起来。这首纯音乐是她自己录的,导到了现在手机的收藏夹里。不知听了多少遍。《ysterdayoncemore》。她学会吉他以后第一首弹的歌曲。有几个错音,还有小小的杂音,但都无伤大雅。
符芷忘记怎么弹这个曲子了,早已经过去好久好久了。但奇怪的是,她还能记得当时周围的环境,当时弹奏的心情。
她习惯这样放空,这个过程中过一过今天要考的文常。符芷一向很难集中注意力,这是最好的办法。她默默在脑海里开展小剧场,自问自答开始了错题的复盘。
孟凯就是这个时候降临的,带着他的包子。
“很好,已经答对很多题了符女士!我们进入最后一题,中国第三代导演都有谁呢?”
“我想起来了,有……”
“海菜馅的包子,如何评价?”一只胖手猛地出现,带着他得意的战利品砸向了她的桌子。惊地
符芷的笔飞了三尺远,还是她昨天刚买的百乐。
复习思路一下被打断。符芷刚隐约想起的名字被生生打断。好似眼前突然一片空白。
胖手的主人却毫无眼色地无视了符芷要杀人的眼神,沉浸在抢了食堂最后三个海菜包子的激动中无法自拔。并迅速地展开了故事的陈述,绘声绘色,让想要发火的符芷无处插口。
符芷撇撇嘴,挤出牵强的微笑注视着面前的胖子,耐心地听他说,时不时点头附和,只不过面露杀气,让周围的人都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
“最后,我直接上前刷卡带走,这三个宝贝包子!我符姐最爱的海菜包子!”
孟凯高兴地拍了拍自己的肚腩,肚子上的肉滚了三滚,而后胖手殷勤把塑料袋更往前推了推,就差推到符芷鼻子底下。塑料袋的水汽凝成的水珠,正正好好弄湿了符芷面前摊开的黄色张福起。但他依旧毫无眼色地无视了这一幕,孔雀开屏,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着符芷,等待着夸奖。
符芷被看得发毛,再加上早被他弄得没了脾气。索性让小剧场中场休息一下,摘下蓝牙耳机,塞进保护壳,扔进桌洞。
她一向早上没有什么胃口,很犯恶心,吃不下去东西。但是挚爱包子的香味还是打开了她的食欲。她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拿起其中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海菜的香味让她本不饿的肚子也无意识地叫了起来,好像有感应一样。等待着美味的到来。
“还有一罐超级温暖奶!”
孟凯洋洋得意地起了一个自认为豪华的名字,接着变法宝一样从怀里掏出来一小罐奶。这是食堂二楼窗口特供的羊奶。每天早上现煮,灌进小小的玻璃罐里,上面用纸封上口。
符芷摸着温暖的玻璃罐,被海风吹得冰凉的手在一点点回暖。瓶盖的褐色纸已经被瓶口的奶润湿,从上看有星星点点的深色的痕迹。她舒服地倚在椅背上,左手拿着羊奶,右手拿着包子,边嚼边含糊地看着孟凯,对他的想法了然于心,但还是调侃地明知故问:
“说吧,干什么来了?”
“符姐,今天的文常,帮帮……”孟凯撒娇地扭动着身体,像是煮熟的五花肉在打结,油崩的符芷满脸都是。
头疼又要犯了。
符芷轻皱眉头,暗自咬着牙一顿。在孟凯眼里,成了迟疑。
他小眼一斜,开始殷勤地启动自己的b计划。
“包您一个月的早饭!”胖手猛地伸出来比了个1,差点戳到符芷的包子。同时又找起来了场外援兵。上完厕所回来,手上水都还没干的徐雁回荣幸入选。孟凯刚转过身准备拉拢救兵的时候,符芷缓了过来。
她白了他一眼,嫌弃地摆摆手。目光移回到自己的文常书上。
“好好好,你回去坐着吧。”
“得嘞!”
孟凯目的达成,正巧上课铃响了,他挂着笑往自己的位子上走。心里对准备了b计划的昨天的自己感恩戴德。一想到未来没有文常的折磨,更是觉得应该去门口放点鞭炮庆祝一下。顺带把自己的救命恩人符姐供到坛子上,天天捧着,旁边挂个小红旗,上面再绣四个大字“悬壶济世”。
而看透他被拐的徐雁回憋着笑,坐到符芷的旁边,接着打趣:
“胖哥这是又要当一个月免费苦力?”
“嗯。”
符芷突然看起来没有了兴致,闷闷地回了一句,机械式地嚼着嘴里的包子,把剩下的一半放回到塑料袋里包着。放在书包里装好后,就头埋在高高的衣领里,熟练地叼起拉上去的银色的拉链,咬来咬去。她似乎病恹恹的,肉肉的脸蛋挤在衣领上面,透着不健康的惨白。眼睛也无精打采,短短的头发盖住了她的表情,只能看见睫毛一抖一抖的。徐雁回知道她又难受了。
“头疼还开这么大的窗。”
她起身,越过符芷的后背,拉上了窗,一瞬间冷风被阻断,人挤人教室的热度也慢慢涌进这片曾经被冷风吹了很久的区域。徐雁回不放心地把手搭在符芷的额头——没发烧,冰凉的。她松了口气,抓住符芷正在转笔的手,打开,把手里的暖蛋塞了进去,又帮她握好。
“我没事。”
符芷没回头,但似乎已经要知道她想询问什么。
徐雁回听罢,不放心地看了她两眼,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转过身,掏出文常书,背了起来。前排的美术同学,已经收拾好画具,磨磨蹭蹭地往画室走去。算上在这之前刚走的舞蹈生和音乐生,班里只剩下零零散散坐着的编导班同学。
作为a市一高唯一的艺术班,学校把各个专业集在一起,现在这样是常有的事情。实际上最整齐的只有在早上刚来的时候。所谓术业有专攻,其余时间都有各个专业都有各自的训练安排。
编导班的早自习安排就是背文常。班主任老陆一直秉持着“学生当自律”的原则,在班群里轻飘飘地甩了一下背的页码,留下小测考试四个字就结束任务。人坐在办公室接着吸溜热乎乎的绿茶,时不时呸两口茶叶,屁股都不带挪一下。
摸清他规律的符芷,在群里跟着回复完收到后,就站起身,扯下挂在椅背上的小羽绒服。衣服有点长,已经拖地了,还好后面没有人,踩不到。
“我去小卖部买个薄荷糖。”符芷冲着徐雁回疑惑的眼神,摇摇手中的空铁盒,吃完了,所以晃不出响。
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拿起刚做好的文常试卷,经过孟凯的时候捎带着给他。连他惊喜抬头絮叨的什么都没听完,就冲出门。
教室和外面的温度好像有一个结界。符芷刚出门,就被冻得一激灵。阵阵大风直往脖子后面钻。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后面起了一层一层,递进一样地起着鸡皮疙瘩,手脚也在不自觉地抖。
手脚冰凉的毛病怎么搞也弄不好,脚更是,在教室里一动不动呆了好久,冻僵了,现在用力跺也不怎么有知觉。
符芷放弃抵抗地摆摆头,脖子咔吧咔吧地响。她用手用力地捏了捏后颈皮,仰着头转了一圈,缓解酸痛,然后朝着超市的方向慢悠悠地溜达。
买东西是假。出来散心是真。
她好久没有睡好了。
头疼也越来越厉害。
一闭上眼,就像针扎一样在太阳穴折磨她。
走过小卖部,正巧路过小坡上的体育馆。体育馆门前停了大巴,一群人排着长队,从后门上,从前门出来。
符芷好奇地站在原地,端详了一下,思索他们在干什么。直到看见门口医生的衣服,了然于心——是老陆曾经提过的统一体检。不过由于课程安排,文化生先做,最后才是他们班。大巴上应该做的是其中一个项目,胸前x光片。
符芷看了几眼,就准备离开,视线移动的一瞬间,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进入她的视野。
他高了整个队伍一个半头。像一棵树挺拔地站在那里。双手揣着卫衣的兜,帽子松松垮垮地戴在头上,遮住了大半部分脸,刘海挡着眼睛,但是依旧能看到他高高鼻梁。他似乎有些累了,双腿重心不断替换,时不时伸头望一望队伍的尽头——一瞬间,猝不及防地和符芷打量的目光相遇。
他愣了一下,没有躲闪,轻轻地歪了歪头,似乎有些疑惑。
即使隔了那么远的距离,即使符芷没有戴眼镜,在她视线里他的五官模糊不清。但她心跳还是像停了一刹那,带着她从未有过的慌乱迅速转身,甚至朝错了方向。原地定了定神后,稍微偏转,低着头,向小卖部走去。
掀开门帘,进了屋子,她已然忘记了自己想要买什么。符芷懊恼地敲敲头,漫无目的地溜达着,鬼使神差地停在荧光笔面前发呆。她从货架上拿了灰色的荧光笔。按压的,她不喜欢用,但还是买了。
像没了魂一样。
因为那是他衣服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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