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院宫载仁走进御书房时,看到裕仁天皇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至少从他脸上的表情已经看不出一丝异常,但是闲院宫载仁却知道,就在不到十五分钟前,裕仁天皇还在他的书房里大发脾气,甚至摔碎了一对元代的青花瓷。
看到闲院宫载仁走进书房,裕仁悠然说:“皇叔祖,两小时前,我的皇宫卫队和到访的英国使团举行了一次马术比赛,虽然只是友谊赛,但无论是英国人,还是我的卫队士兵,都是全力以赴、奋勇争先,而结果也并不出人意料。”
闲院宫载仁小声说:“定然是陛下的卫队赢了。”
裕仁点了点头,说:“是的,我的卫队赢得了比赛,但是英国人并不服输,他们说,比赛终究不过是比赛,而不是战争,比赛打的再好,也不意味着到了战场上就一定能打赢,面对英国人的质疑,我竟无言以对,因为中日战争,皇军的表现的确算不得优秀,不足以令西方列强信服不说,更不足以令他们心生畏惧!”
“哈依。”闲院宫载仁顿首说,“是臣无能,害得陛下被英国人羞辱。”
裕仁摇摇头,说道:“我被英国人羞辱一下没什么,如果我的被羞辱能够换来皇军在战场上的奋勇作战,我宁可被英国人羞辱一百次,一万次,但是……”
说到这,裕仁骤然停顿了一下,接着语气也加重了,又说:“但是我无法忍受的是,我刚刚在马术场上遭到英国人的羞辱,回宫之后,却立刻又遭支那人羞辱,我们的司令官,皇军的中支方面军司令官杉杉元大将,竟然是切腹自杀了!”
说着裕仁的火气便又腾的上来,一把将书桌上的摆件统统扫落在地,其中有一对端砚更是打得粉碎,裕仁却是连眼睛都没有眨上一下,厉声说:“堂堂一个方面军司令官,堂堂帝国陆军大将,竟然被支那军一个区区团长逼到切腹自杀!”
闲院宫载仁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只感到老脸火烧火燎的臊得慌。
裕仁余怒未消,又接着怒冲冲的说:“徐锐,又是这个该死的徐锐,先是松井石根,再是杉杉元,已经有先后两任华中方面军司令官栽在了这个徐锐的手底下,如果算上之前玉碎的伏见宫俊彦皇叔,帝国已经有三个高级将领毁于此人之手,徐锐斯人,简直已经成为了帝国的死敌,简直已经成为了皇军的克星!”
看着裕仁在那里大发雷霆,闲院宫载仁一句话都不敢说。
松井石根、杉杉元,先后两任华中方面军司令官均表现不佳,他这个陆军总参谋长也是脸上无光,不管怎么说,这先后两任司令官都是他向裕仁推荐的,而更让他伤脑筋的是,第三任司令官人选还得他来推荐。
等裕仁冷静下来了,闲院宫载仁才小声问道:“陛下,杉杉元已经以武士的方式维护他本人及杉杉家族的尊严,帝国以皇室不宜再苛责,当务之急是尽快选出华中方面军司令官的继任人选,然后尽快赶赴中支战场主持皖中危局。”
裕仁皱了皱眉,问:“皖中的局面真的很糟糕?”
“陛下。”闲院宫载仁叹息道,“不是很糟糕,而是糟糕到极点了!”
裕仁对于杉杉元的切腹自杀有着直观的感受,但是对于肥城失守可能带给华中日军的严重伤害却缺乏具体概念,因为他觉得日军再失利也终归处于进攻态势,所以皖中战局再不利也不至于出现大的反转。
但是听了闲院宫载仁的话后,裕仁才意识到,他想的有些简单了。
当下裕仁蹙眉问道:“皇叔祖,你具体说一说,皖中局面有多糟糕?难道肥城失守,会导致整个徐州会战失利?”
“何止如此!”闲院宫载仁说,“皇军如不能尽快夺回肥城,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新打通肥芜公路,那么此时已经推进到阜阳、蒙城一线的北上集群就会因为后勤保障跟不上而不得不停下来,这样,南北两大集群在商丘附近实现会师,将一百多个国民军主力师合围在徐州附近的作战计划就成泡影了。”
裕仁皱眉说:“这不还是徐州会战失利?难道还有别的后果?”
“当然还有。”闲院宫载仁说,“如果肥城不能够在七天之内夺回,北上集群将被迫停止前进,如果肥城不能半个月之内夺回,那么局面就会更加严峻,届时,徐州附近的支那五战区主力及皖南的支那三战区主力将南北对进,将北上集群合围在阜阳、蒙城附近,届时,北上集群的第9、第13师团就极可能重蹈第5、第10师团的覆辙!”
“纳尼?”裕仁闻言顿时脸色大变,说,“重蹈第5、第10师团的覆辙?!”
对于第5、第10师团在台儿庄、枣庄的惨败,裕仁可谓记忆犹新,这次惨败也使得日本陆军在国际上的形象遭到极大矮化,德国统帅部甚至一度对日本陆军的能力产生怀疑,提出了中止与日本政府结为同盟的动议。
看到裕仁就连说话的声调都变了,闲院宫载仁连忙又劝慰说:“不过陛下不用担心,这只是极端情况,只要大本营及时调整,只要华中方面军能及时夺回肥城,并重新打通肥芜公路这条生命线,局面断然不至于如此。”
裕仁点头,又说:“那么,皇叔祖可有合适的人选?”
闲院宫载仁说道:“陛下,也只能是畑俊六了,无论是从资历……”
“资历资历,又是资历!”不等闲院宫载仁说完,裕仁便立刻粗暴的打断了,又说,“皇叔祖你总说资历,选松井石根是因为资历,选杉杉元还是因为资历,资历再老,它能变转化为能力吗?不能!这些人都已经老了,他们已经跟不上这个时代了,皇叔祖你为什么就不能选一个实力出众的少壮派呢?”
“什么,选一个少壮派?”闲院宫载仁瞠目结舌道。
“怎么,选一个少壮派就这么难?”裕仁不满的道。
闲院宫载仁苦着脸说:“陛下,你忘了二二六事件了?”
“二二六事件?”裕仁闻言,一张脸便立刻阴沉了下来。
发生在两年前的二二六事件,绝对是裕仁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事件的起因就是皇道派的一部分少壮军官,借着清君侧的名义发动兵变,他们打出的旗号虽然是拥护天皇,清除天皇身边的统制官僚,但实际上却是要废除君主制!
庆幸的是,二二六事件最终遭到了铁血镇压。
但是从那之后,裕仁就再不敢轻信军中的少壮派军官了。
刚才也是急了,裕仁才把这茬给忘了,但是经闲院宫载仁这么一提醒,他便立刻又想起了这事,当下说道:“好吧,那就畑俊六吧。”
闲院宫载仁说:“陛下,畑俊六虽是炮兵出身,但他曾经担任驻德武官,在德国系统的学习过西方军事理论及战略战术,而且曾经两次到支那考察,对支那有很深的了解,所以臣以为,由他继任华中方面军司令官最合适不过。”
裕仁点头说道:“皇叔祖,我同意由畑俊六继任华中方面军的司令官,不过,在畑俊六前往中国上任之前,我想要跟他见一面,当面跟他说几句话。”
闲院宫载仁说:“陛下,事实上畑俊六已经等在皇宫外了。”
“皇叔祖还真是老谋深算。”裕仁不着痕迹的敲打了闲院宫载仁一句,当即又吩咐侍卫把畑俊六请了进来。
很快畑俊六就走进了裕仁的御书房。
畑俊六身材瘦削,形容枯槁,对他不熟悉的人还道此人是一个瘾君子。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畑俊六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在25岁之前,畑俊六其实也是个典型的日本军人,身高虽矮,却十分壮实,只是因为在日俄战争中的鸡冠山一战被子弹打穿肺部,从此落下病根,才变成了今天这样。
畑俊六按照军中礼仪,给裕仁敬了记军礼。
裕仁回了记军礼,说:“畑桑,今日皇叔祖特意带你前来见朕,其中用意想必你也应该是清楚的,无论能力、资历还是对支那的了解,你都是中支方面军司令官的不二之选,朕对于你也抱有深切期许,希望你不要让帝国失望。”
“哈依。”畑俊六并腿又顿首,“臣定当竭尽全力,为帝国尽忠。”
裕仁又接着说道:“对于你的能力,朕丝毫不担心,朕只提醒你一句,徐锐此人,乃是帝国之死敌,你到任之后,第一件要务,当属夺回肥城,扭转皖中之战局,但在皖中战局转危为安之后,你务必尽一切可能首先铲除此獠。”
闲院宫担心畑俊六会提出质疑,跟着说道:“畑桑,你应该清楚徐锐此人的危害,华中方面军前后两任司令,一人因为他而惨遭解职,一人更是因为他选择切腹,除此之外,我的皇侄伏见宫俊彦也是殁于此人之手,如再加上重藤千秋、立花幸雄、羽村秀一、川口平次以及安达僚太,先后已有八名将军折于此人之手,此人诚可谓帝国之死敌!”
“哈依。”畑俊六重重顿首,肃然说道,“臣一定手刃此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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