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秋收祁云死活没让江画眉下地, 掰着手指头眼看着今年十月他就满二十能领证了,祁云当然是死缠烂打的让江画眉好好在家养一养。
用祁云的话来说,到时候拍结婚照那可是要留一辈子的, 他是一点不在乎他家小姑娘晒得有多黑,可以后孩子孙子看见了不得说嘀咕两声啊?
这话一说祁云也不用多纠缠了,江画眉自己就红着脸尽量在家里呆着了, 即便是秋收忙碌的时候也是顺着祁云找李晓冬说了情分派的任务,拿最低的工分,做不晒太阳的活儿。
一九七五年农历九月初十,日历十月十四, 这个漫山遍野再一次铺满金黄色野菊花的日子里, 祁云一大早天还没亮就敲了江家的门,拉着穿了一身红衣红裙红戴了头花一脸红晕的江画眉, 再骑上前几天刚托郑凯旋帮忙从市里弄回来的二八杠自行车往镇上出发了。
这自行车票还是祁云从公社里一位领导手里花钱买来的, 又特意托郑凯旋去市里排队买回来。
自行车本身只花了一百五十多, 可从票到排队买回来,再加上处理人情,祁云前前后后花了三百多, 可算是败家子中的大佬了。
要不是缝纫机票太难弄了至今还没消息, 祁云还想把三转一响都给备齐。
好在一转一响没有, 还有两个转, 怀城那边凝开芳早早的就给寄了一块女士手表过来, 点明是给江画眉的聘礼。
至于钱凝开芳倒是没勉强, 毕竟他们还想着攒钱以后给两个孩子弄套房子之类的,祁云以后肯定是要带着媳妇孩子回怀城。
与其这会儿孩子们不缺钱的时候拿出来寄过去, 还不如攒着直接买房, 免得祁云那小子大手大脚的都给花了去。
祁云那自行车还是他们水月村的第一辆自行车呢, 刚买回来的时候可是被看了两天的稀奇,还是祁云要布置红布花所以给推到房里没让人再看再摸了。
祁云没骑过这种老式高杠自行车,好在他腿长,如今也有一米八多了,蹬了两圈试试也就上手了。
因着没手电筒,所以祁云这天早上再是按捺不住也一直等到了天色麻麻亮五点多接近六点的时候才载着江画眉出发。
前面龙头前缠了红花的崭新自行车穿梭在山林小道上,周围是遍布着似地毯一般的金黄野菊花,江画眉一身新娘打扮坐在后面搂着祁云劲瘦的腰。
祁云今天穿的也是祁海茂提前准备好寄过来的列宁装,身子修长挺拔的他穿起来格外精神,两人路上也没多说话,安静的气氛反倒氤氲着说不尽的温情。
两人到的时候民政局才刚拆开大门,看见门外这么早就站着一对儿穿了列宁装跟红衣裳的年轻男女亲密的牵着手,身后还有一架缠了红布的崭新自行车,不用问就明白这是来干啥的了。
瞧那对年轻人笑容甜滋滋,原本还懒洋洋开门上班的工作人员也忍不住染上笑。
“扯证的是吧?快进来吧,队上的证明条子有吗?身份证明在不在?”
工作人员一看名字,顿时忍不住抬眼又看了祁云两眼,原来就是水月村那位鼎鼎有名的知青。
想到自己能给这样的文化人大作家登记结婚证,工作人员心里更高兴,这拿出去可就是一门谈资啦。
这会儿的结婚证还是手写的,跟一张奖状似的,一张描着大红边的纸,上面用毛笔填写上新人的名字年龄之类的,最后再盖一个戳,眼前这小伙跟姑娘就成为了华国合法夫妻。
至于相片之类的,都看新人自己的意愿,乐意照的就自己照了拿回家自己贴上,经济条件不行的就这么着也成。
“恭喜祁云同志跟江画眉同志,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工作人员把新鲜出炉的结婚证递过来顺嘴说了祝福的话,祁云高兴的直接从挂在自行车把手上的布兜里掏了一把红包塞到工作人员手上,“谢您吉言!”
高兴得脸上一贯的浅笑都成了傻笑了,拿着结婚证看了好半晌。
“走吧媳妇儿,咱先去照相,还要回去办酒席呢,这会儿淘青姐跟俞婶子他们该是都忙活上了。”
扯了证当然就要办酒席,早上六点出发,自行车跑得比马车快,单边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这会儿拿到证也才刚刚八点,江画眉被祁云那一声清脆响亮的“媳妇儿”喊得面上通红,不过却没低着头避开视线,反而满眼情意的笑着回视对方,“好吧,那以后的人生请祁云同志多多指教。”
祁云笑着抚了一下江画眉那殷红的腮,“哟呵还学会了这句话,好吧我会好好指教你的。”
从现在开始,就会好好指教了。
祁云心里总算是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因为从此时此刻开始他们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拉手亲近了。
照相馆的师傅知道他们是结婚照相,直接给两人拉了大红的背景图,虽然照出来也是黑白色儿的,可也不能就因为是黑白照就扯白的背景图吧?那估计照相师傅已经不知道被打了多少回了,还是红的更喜庆吉利。
估计也是熟练了,毕竟这会儿没事的时候谁能来照相啊。
指导动作的时候格外麻溜,前前后后也不过花费十分钟不到。
“成了,二十天以后过来拿相片就好。”
这会儿洗相片可没后来那么容易,都是等积攒一定数量的胶片之后拿到市里去洗,所以速度很慢。
等到祁云跟江画眉赶回村里的时候大家也才刚三三两两的出门去自家的自留地忙活。
今儿村里的祁云可是要请他们所有人去吃喜酒,大家伙自然就没有上工,跟祁云关系亲近点的人家甚至已经早早的就到了江家院子里帮忙。
刚好这会儿秋收也忙完了,倒是刚好借着今天让大家一起乐呵松快一回。
郑凯旋他们半上午的时候就先借公社里的拖拉机跑了两趟,挤挤挨挨的把红袖章那群兄弟以及公社里的几位领导给接了送到水月村。
原本郑凯旋是想着让祁云早上带着新娘子去扯证的时候开拖拉机,不过祁云嫌弃拖拉机突突突的噪音以及黑烟太不喜气了,所以十分感动的拒绝了郑凯旋的好意。
要不是村里的老马确实又老又腿短,祁云都要打主意打到它头上去了。
骑着马怀里抱着他家小姑娘,马蹄哒哒哒的踏在山路上,漫山遍野的金黄色野菊花,多浪漫啊。
可惜这事儿祁云念叨了一次李晓冬就死鱼眼瞪了他许久,祁云悻悻然假装自己只是开玩笑的,他还是用他的“洋马儿”好了。
祁云不愿意委屈了他家小姑娘,当然也不能委屈了他自己,怎么说也是两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人生大事,祁云本身就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人。
即便是江画眉劝着他少花点钱,可这人兴头上来了拽都拽不住,早早的就托人买东西,能在农户家里买的鸡鸭蛋蔬菜之类的就本村其他村的去买。
买不到的就找供销社里的李冬梅,再不济还能找公社领导批条子,一时之间那不断运到水月村江家院子里的东西叫村里人开了眼界,单单是被祁云亲自提前上门请来帮忙做饭的婶子就有六七个。
当然,今儿喜宴掌厨的大厨师当然就是那二十个下放人士里面那位因为曾经给地主家做过饭所以被下放的大厨。
鸡鸭鱼肉时蔬甚至还有怀城那边寄过来的海鲜干货,让这位大厨很是振奋,很多菜肴的配料汤酱从几天前就开始准备了。
祁云他们两领完证回去的时候大厨都已经在用土砖垒在院子里的大灶边上忙活得热火朝天了,身边帮忙的妇人三四个都忙得晕头转向,另外郑凯旋他们还帮忙去搬桌子凳子碗筷去了。
这会儿没人家里能卑十几二十张桌子,要办酒席了都是各家各户的去借,回头还的时候给压个红封就行了,没有人不乐意的。
另外南城那边的各类干果也已经作为饭前零嘴用精致的莲花形簸箕装了,簸箕中间还有莲蓬式分成小格子装八样干果,单单是这簸箕就让村儿里人颠着议论了好半晌。
“哟新郎官儿跟新娘子回来啦!”
祁云推着自行车带着江画眉刚上小道,就有几个婶子笑着迎了上来。
作为媒人的张奶奶还笑哈哈的抬手给两人把红花别在两个新人胸前,又有一群恰逢星期日不用上学的小孩儿哄笑着挤挤挨挨的跑上来把自己手上的野花送到新娘手上。
这些花可都是他们提前好几天跑到山上盯好的自认为最好看的花,为了保持新鲜,他们都是先打好标记今天早上一起床就跑去山上摘下来的。
其中也不是全都是野菊花,还夹杂了别的小孩儿们能找到的自认为最好看的各色野花。
“师娘好漂亮啊!”
“师娘我叫桃子,记得让老师多给我发一颗糖!”
“老师什么时候师娘肚子才会变大呀?”
这群臭小子,一点都没有刚才那群小丫头可爱,祁云笑着拍了一巴掌问这句话的泥蛋儿。
因为考虑到两人都没有什么家人,就连江画眉唯一的外婆舅舅那些也早些年就被江画眉发狠闹得断绝了关系,结婚这样的大喜日子当然是不能请那群人过来,那就不叫贺喜那叫砸场子。
所以最后祁云跟江画眉商量着,也不搞什么形式了,两人领了证回家办酒席,再给大家伙敬酒,由张奶奶做媒人唱段儿祝曲,婚事也就成了。
蜀地有很多不同的风俗,比如说哭丧,那是要像唱曲那么唱,调子都有讲究,水月村这边则有祝曲,跟丧曲是对应的红白喜事。
张奶奶德行好,又是老村长的老伴儿现任大队长的奶奶,更重要的是张奶奶当初对祁云他们这些知青就很照顾,由她来担当这个位置再适合不过了。
祁云将已经塞满江画眉双手的野花拿过来,抽出条红丝带三两下把野花重新整理成一束捧花,笑着让江画眉捧好。
“花很好看,明天上学就给你们带糖,快去玩吧一会儿多吃点肉。”
听见祁云说好看,一群为此忙碌了好几天的小孩儿们噢噢笑闹着一哄而散,有的去抓干果吃。
要是别的小孩儿怕是已经往兜里把干果瓜子花生都给装完了,不过在场最多的还是在本村小学里读书的孩子,约莫有三十来个。
再加上附近几个村的学生,一个学校也就一百来个孩子,分成了三个班,祁云的音乐跟体育算是把全校的孩子都给教了个遍。
音乐除了培养孩子的兴趣,更注重的还是心境德行,所以祁云也算是兼职了思想品德的课,从开年之后开学到现在第二学期期中考都过了,这群孩子被教导得也算是知礼数。
更何况今天可是他们最喜欢的老师结婚,可不能胡乱跟饿死鬼一样抢东西丢了老师的脸。
所以孩子们都只是吃一个拿一个,搞得在隔壁镇上初中的几个半大孩子也不好意思装兜里。
有的小学生还十分鬼机灵的跟同伴偷笑,说那些都是傻蛋,其实他们不拿是因为老师说了喜酒之后要给他们带到学校分给他们。
因为这种隐秘的小兴奋,小学生们装模作样的越发起劲儿,瞧见有当妈的想帮孩子偷偷装回家,这群小屁孩儿还会跑去拦着。
嗯,别人抓得越少他们回头去了学校能分到的就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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