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五妹的婚事定下没有?有没有需要办的东西?杜山他们那边能弄到些不用票的, 要是有钱不够花的跟我说。”
都要定下婚事了,怎么还不去带着唐思甜忙准备的事儿。
说起这个周国安摸着后脑勺嘿嘿傻笑,脸上黑红黑红的, “我们还要费点时间把唐叔他们老房子整理出来。”
这边有太多人确实不方便,祁云点头,“那有需要帮忙的就直说。”
路上祁云又简单跟周国安说了说平城那边的形势, 也不是让周国安懂多少,只是简单的让他明白一些现在言行举止中应该注意的有哪些。
另一个也是暗示明年或许就能尘埃落定,高考或将恢复。
周国安这个人胸无大志,还有点儿普通人常有的拖延症, 事儿没有逼到临头, 没人时常提醒,周国安转头就能把看书温习的事儿给搁置了。
周国安也知道祁云是为了他好, 而且他已经跟他家甜甜说好了, 恢复高考以后要一起去参加高考。
两人又在外面站了站说了些男人之间的话, 等到家的时候鸡汤已经好了,江河十分积极的把饭菜摆了又舀了一大盆鸡汤搁桌上。
一只鸡也说不上有多少肉,炖一锅也就差不多了, 而且祁云不让江画眉怀着孩子吃剩饭剩菜, 即便是吃新鲜炒的素菜祁云也不让她吃留顿的荤菜。
因此这鸡汤倒也不至于要省着留给孕妇下一顿继续吃, 两个大男人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小少年, 外加一个胃口不错的孕妇, 一只鸡一顿也就吃得差不多了。
先打了热水端去房间里让江画眉洗洗, 祁云自己去厨房那边把碗筷趁着锅里的热水洗了收拾好,回房间的时候江画眉已经帮他把洗澡要用的背心短裤给放在床头竹桌上了, 自己擦了脚搭着薄被斜靠在床上看祁云的稿子, “这煤油灯光线太暗了, 眉眉别看,想看故事我一会儿来跟你说,保准一字不差。”
祁云一手拿了换洗衣裳一手抽了江画眉手里的那叠稿子,俯身亲了亲小姑娘额头,又顺势弯腰把耳朵贴在小姑娘肚皮上给小宝贝打招呼。
虽然肚皮里的娃娃没有理会老爸,可祁云还是高兴的又亲了亲肚皮,转身出了房间去叫江河,“小河,洗澡啦!”
江河虽然也过了十岁了,可这后面靠山,谁知道这天气暖和了后面会出来什么蛇冲鼠蚁的,而且穿过斜坡小树林之后就是一片坟地,晚上还是有点儿吓人。
祁云住过来之后都是跟小舅子一起去冲澡,顺便趁着空闲还能隔着篾板聊聊天,说说跟学习或者玩伴有关的事儿,又或者小少年天真得让人发笑的烦恼。
江河还是挺喜欢这个时刻的,听见祁云叫他,江河连忙拿了早就准备好放在床上的换洗衣裳跑了出来。
“姐夫,曾老师他们是不是要回去了?听说有的地方的人平反回去了。”
这事儿都已经是去年的事儿了,而且平同志因此还又被撸了,江河也看报纸,不过他看报纸都只能接收那些比较明朗的消息,没办法像祁云那样字里行间的摸索到敏感的信息。
单单是靠外面那些口口相传的消息,可不就是能延缓很久么。
祁云拎了两个桶,排在灶台前用瓢先一个桶打了两瓢热水,而后再拎着去厨房门口水缸边兑上凉水,“今年估计不行,领导们还没达成内部一致,这就跟咱们家有一亩地,到底是该种苞米还是种小麦?那当然是要关起门来商量好了说服彼此了才能打开门下地干活。”
祁云也没因为江河年纪小就胡乱忽悠他,只是将这些事化繁为简深入浅出的跟他解释,争取让他更容易理解。
不过江河也早就得了祁云的叮嘱,在外面千万不要说这些话。
江河虽然没亲眼看见,可也知道自己那个不咋样的亲妈就是被拉去挂了脖子板儿被活活折腾死的,江河可不想自己也被挂脖子板儿拉去被人遛街。
江河见祁云把水兑好了,弯腰想要去提,被祁云挡开然后自己一手一个桶拎着往后院走。
江河跟在后面拿两个人的衣裳跟毛巾,“那商量了这么多年,地都要荒好久啦姐夫,还好这不是真的种地,要不然咱们还不得饿死了?”
祁云笑了一声,“成了,别琢磨这些,等你长大了要是你想要走官道,到时候还有得你学的,不走那条道那咱们就看破不说破。”
晚上后院算不上多亮堂,毕竟没有电灯,所以江画眉怀孕之后都是傍晚晚饭前就洗过澡了,晚上睡觉前洗洗脸泡泡脚就行了。
祁云洗完澡回去的时候关了堂屋进了房间,江画眉打着瞌睡靠在枕头上等他,听见门轴吱嘎声,揉了揉眼睛有些困乏的睁开眼看过来。
“怎么还等着呢?想睡就睡吧。”
江画眉声音有些软,尾音也有点长,“你说要跟我说故事的,一字不落。”
那强调“一字不落”四个字时的小模样让祁云稀罕得不行,吹了煤油灯摸着上了床,挨着浑身软软的小媳妇靠床边躺下,侧身让小姑娘枕在自己手臂上一手给她揉着腰窝背脊大腿,“行,保管一字不落!不过你要是睡着了我可要惩罚你。”
江画眉蹭了蹭祁云下巴尖,昏暗中瞪圆了眼睛表示自己保准不会睡着。
祁云没忍住捏了一把小姑娘腿根内侧的软肉,惹得小姑娘哼哼着躲了躲,不过一会儿又习惯性的把自己往他怀里身上的挤。
“你刚才是不是看到第二页了?”
“第二页第三排第五个逗号那里。”
“好吧,石头被人从石场的地面上抬起来,搬运到拖拉机的车斗里,石头很高兴,它想它终于离开了那个无趣的石场了,它也要像别的石头那样变成高大的房屋或者威武的石门......”
这篇小说取名为《石头》,名字简单,没有任何丰富的深刻的内涵,就是一枚石头为主角的历险记。
石头羡慕那些不断被运出去的石头那样或是变成房屋或是变成石雕,可等到它被顺利的运出去之后却受不了石匠在它身上凿刻的疼痛。
受不了的结果就是它没能经得住打磨,变成了废石头。
石匠摇头叹了口气,然后把它放到了废石料那一堆。
石头也有些沮丧,不过这份沮丧很快就被周围跟它一样成了废石料的石头安慰住了,它们都在抱怨自己没有错,都是那个石匠手艺太差了。
“这个人类肯定不是最优秀的石匠,要不然怎么可能让我们都变成废石料?!”
于是石头也很快被这种思想感染了,它跟它们一样每天就抱怨嘀咕,每当有个成功的作品从石匠手里诞生,它们也要尖酸刻薄的批判嘲讽一番。
“噢那个家伙可真幸运,那都是牺牲了我们这么多石头才成功的!”
废石料们没有抱怨多久,因为又有拖拉机来石匠这里把它们单独运走了,它们有的被强行切割成石条石块。
有的被磨成石粉,而石头则被打成了碎石子儿。
石头被机器强行打碎的时候简直痛苦得以为自己要死了,这才恍惚间想到,原来石匠凿刻它们时的痛苦并没有它们以为的那么严重。
当时要是能够坚持下去就好了,说不定这会儿它已经被石匠成功的做成了石碑或者石雕,被摆放在某处受人瞻仰观赏。
碎石子再后悔也没用,它被运走了,最后铺成了一条公园里的碎石子小路,因为它们没有鹅卵石那么圆润,所以只是被铺在一些地方作为保护带,防止有人踩过去伤害花草树木。
石头看着那老人小孩年轻男女笑着走过鹅卵石小道,又羡慕极了,要是它是不蜇人的足够圆润的鹅卵石就好了。
它想着,那至少有很多人会特意从我头顶踩过去,我还能偶尔听见他们说一声这条路不错,或者这枚鹅卵石挺好看的。
变成了碎石子之后身边的石头都没有会跟它说话的了,渐渐的春天到了,有绿草有红花,它们跟石子儿成了朋友。
草跟花都很羡慕石子的经历,觉得太神奇了,因为它们自己只有一年的生命,到了秋天它们就要离开,来年春天新长出来的就不是现在的它们了。
“石子靠自己的尖锐扎疼了那个小孩儿,小孩儿哭着跑回去找他奶奶去了,花跟草都很感谢它,是它保护了它们......”
故事依旧简洁,中途作为石头的所见所闻,算是换个角度看世界,而里面蕴含的意义也很简单,总体来说,这本小说更倾向于让长辈父母用来教育孩子。
祁云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写出来的会是这样的,动笔的时候就是这么构思了出来,或许还是因为他要当爸爸了,潜意识里还是渐渐多了一种身为人父要对孩子进行的思想品德教育的责任感。
“这个故事真好,听了还不用费脑子去琢磨,中间好几处都特别有趣,以后出版了咱们给孩子留一本。”
江画眉之前打了个盹儿,这会儿反倒精神起来了。
祁云说完了故事,笑着凑过去亲了亲小姑娘柔软的唇,“好,都听你的。眉眉,不想睡觉了吗?”
声音有点低沉,说完话还从唇畔沿着脸颊滑动,最后喘了口气舔了舔小姑娘的耳垂。
江画眉最是敏感的地方被那么一舔,而且耳洞处还灌入了一阵暧昧的气息,江画眉抬手要推祁云的手顿时一颤,说是推开反而看起来又像是抚摸,“你、你不要胡闹啦,明早你还要去镇上,要早点起床。”
“不怕,我还年轻,精力旺盛得很,哪怕彻夜狂欢都能早起出门。”
说罢又轻轻咬了一口耳垂,祁云轻笑一声,色、气满满,逗得江画眉搭在他胸口上的手抖了抖。
这小姑娘耳朵最是敏感,只是喷口热气压低嗓音放缓声调说几句话就能让她动情,以前早就想过有一天要这样咬着她耳垂轻声细语的用语言逗弄她了。
孕期三个月结束之后祁云每次都要变着花样的或哄骗或美色引、诱的让江画眉答应同他亲热,这次也不例外,反而因为之前打了个盹儿,江画眉被磨蹭到很晚才累得睡了过去。
为了不压到肚子,祁云也是变着体、位的做,几乎全程都在做俯卧撑似的,这时候就不得不庆幸之前还没吹对象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恢复每天早晚的简短体力训练了。
第二天早上祁云早早起来把早饭做好温在锅里,江河上课时间比较宽松,再加上这会儿也没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逼着他必须得打两背篓草才能去上学,所以祁云给他安排着早起背诵课文英语公式之类的。
一年多两年的坚持下来,江河其实已经比很多现在的高中生都还要懂更多知识了。
当然,因为祁云的特殊教育方式,江河在初高中体系课本知识上还是有些不懂的。
“背书到院子外面去背吧,记得小声点儿别把你姐吵醒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就自己去上学。”
跟江河一起坐着吃了早饭,祁云把碗筷收拾好又抽时间冲洗干净。
要是他现在赶时间把碗筷堆放着准备回来再洗的话,不听话的小姑娘又要趁他不在家把这些活儿给做了。
别人家的婆娘怀孕要生了都要下地干活,这话祁云从来不放在心上,因为那是别人的婆娘,江画眉是他的媳妇,自己媳妇当然自己心疼,不能说别人不心疼媳妇自己也理所应当的要跟着学。
收拾好厨房,祁云这才从一旁柴房里推出自行车,车龙头上挂着个泥褐色布袋子,里面是装的二十份检讨书一份总结报告书,另外还有小学里学生学习情况报告及成绩变化趋势图。
“姐夫,这周我可以坐你的自行车出去兜风吗?”
“兜风”这词儿还是江河跟着祁云学的,当初祁云看江画眉对自行车稀罕,就时不时的找了时间骑着自行车带她去外面随便转转。
或是沿着村尾水库那边那条马路一路往下,或是顺着某条小道看看田野树林,偶尔还能趁机偷个香。
祁云还挺想试试带着他家小姑娘钻树林子的,可惜江画眉揪着他耳朵把他给镇压了,这让祁云很是遗憾。
男人么,打野那什么战还是很刺激的啊,想想就浑身血液沸腾。
祁云想着以后要弄个帐篷带着小姑娘去露营,把这会儿缺了的补上。
嗯,不能带娃,就他们俩。
“行,周末我教你骑,不过这会儿你身高不够,只能站着骑试试。”
所谓站着骑就是歪着身子一条腿从高杠下面穿过去踩脚踏板,这是腿不够长的小孩儿这时候骑自行车的法子,毕竟这会儿还没有以后那种无杠自行车。
听见祁云说要教他,江河顿时眼睛一亮,特激动的围着自行车转了转,然后还依依不舍的站在院子边儿上目送祁云离开。
祁云也不是心疼自行车,毕竟要祁云一个开惯了豪车的人心疼一辆样式古朴得只存在于黑白照片里的只花费了五百块不到的高杠二八。
这虽然理智上祁云知道应该心疼一下,可感情上实在做不到。
可惜江河那小屁孩儿当初一摸到自行车就特激动,踩着脚踏板学着祁云教他的那样找了个矮坡慢慢学着滑溜。
结果有点儿感觉的时候这小子太激动没掌控好方向,一脑袋倒栽葱似的栽到了矮坡下拐弯处的一块水田里。
从脑袋到耳朵再到肩膀,全都是稀泥巴,祁云跟江河都被江画眉捏着撵鸡用的竹竿子比划着罚站。
要不是舍不得打祁云,打江河祁云又要护着,那回江画眉肯定是要暴跳如雷的实施家暴了。
自此之后江河再没能单独碰自行车了,祁云也怕气到媳妇儿,乖乖听话让小舅子忍住,现在想想媳妇儿怀了娃心情正好,江河半年多又抽条长了些身高,想来也能站着蹬踏板了。
到时候他在注意着看着点,不出事儿他们俩就不会挨揍了。
祁云背后顶着小舅子殷切得跟盼望亲人的小姑娘似的视线推着自行车走过小道,等到了村里主道,祁云这才跨上自行车踩着脚踏板颠簸在泥巴路上走了。
祁云选的是往村尾那边走,村尾水库那边有条马路,虽然比村口那条小道要绕路一点,可相对平坦一点,村口那边的路上坡道比较多。
祁云骑自行车也不在乎多走一截路,只要路面情况好些就成。
骑着车路过村尾那竹林的时候祁云隐约看见竹林边靠近河的下坡处似乎有个人,穿着一身村里人绝对不愿意在日常生活中穿的雪白衬衣浅蓝长裙。
祁云只随意瞟了一眼就没去看了,反正是个女的,还是个年轻姑娘。
祁云跟村里老头儿老太太大婶子大嫂子大叔甚至同龄小伙儿有交情,见了面远远的就要拔高了嗓子笑着招呼一声。
可跟年轻姑娘除了王幺妹王大梅以及唐思甜,其他年轻姑娘他都没啥交情。
祁云想着要办完事早点回来,所以加重了蹬踩踏板的力道,自行车大轱辘转得更欢快了,一会儿去供销社看看能不能买到什么新鲜的水果。
有风吹过的声儿,坐在河边的李晓夏听见动静忍不住抬头看过来,只见一身白色长袖衬衣黑色长裤碎发爽利皮肤白净的年轻男人脸上带着浅笑的蹬着自行车迅速远离。
李晓夏愣愣的看了那个方向半晌,最后慢吞吞的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沾着的草屑,又朝江画眉家的方向看了一眼,踩着干净得跟这个农村格格不入的白色胶鞋脚步缓慢的往爷爷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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