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粼粼。
陆清泠坐在马车中,走在不知名的乡间。已经快半个时辰了,虽然这顶级豪华马车座榻舒适,可也毕竟不是高铁软卧。陆清泠还是坐得腰酸腿疼。
她忍不住偷偷伸了伸腿,一边偷眼看对面的人。那人双目微闭,不知是在打盹还是在养神。
出发时她曾问过去哪里,那人没说。她也便不再问了。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马车停了。
“公子,到了。”
车外,是华城的声音。
陆清泠拉开窗帘,只见外面又是一座农家小院。院门外是一条正好能通过这辆马车的平直土路,好像专为这辆马车修的。
马车停在院门口,院门柴扉紧闭,显然主人并不在家。
慕公子已经下了马车。陆清泠随后跳下,赶紧伸伸腰踢踢腿,腿都坐肿了。
慕公子嫌弃的看了她一眼,说道;“这副身体,如此娇弱,能干什么?”
“我又没有你们的武功,还能如何?”
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若有如无的说道:“会有的。”
“啊?你说什么?”
小院的后山,有一条农人踩出的土路,蜿蜒如蚓,穿山绕林。路两旁,是小块的农田菜畦。
陆清泠随着慕公子沿路而上,不久,就见到一片被栅栏特意围起来的小小茶园,大约只有□□棵臂粗的茶树。此时秋茶已采,正是农闲。一位老农,带着一个年约十七八的壮实小伙正在茶园松土剪枝。
“陆伯,在忙啊。”
老农回首,见到来人,露出一副惊喜的神色,“慕公子,你来了!今年的秋茶才刚炒成,我就想着你该派人来了,没想到今年您亲自来了。走走走,回屋去。大壮,去叫你妈回来。”
陆清泠听着两人的对话,见到那位慕公子难得的流露出笑颜,清冷如寒潭的丹凤眼中,万年冰雪消融成春潮,闪烁着发自心底的愉悦。
“这位姑娘是?”
“一位朋友,带她来尝尝今年的秋茶。”
“那感情好,今年秋茶比往年都香,性子又不燥,正好适合姑娘家喝。”
人家这样热情,陆清泠也就乖巧的问候道:“陆伯好,那就谢谢陆伯的好茶了。”
“这姑娘真俊俏。哪里是我的茶,不过是慕公子托我照管,教我个糊口的本事罢了。”
一行人重新回到小院,坐下说话,喝茶。华城忙着布置了茶盏点心。碧色的茶水盛在小巧的白瓷盅里,氤氲着清浅的香气,未饮就先醉了几分。
陆清泠端起茶盏,先轻嗅茶香,再含一口缓缓咽下。果然茶香满口,余韵悠长,香而不燥,比起早上舟中所喝的茶味道少了些涩,却多了些余香的韵味。
“真是好茶。陆伯炒茶的手艺真是不错。”
“哪里哪里,都是拜慕公子所赐,否则,哪里有我们一家的活路。如今,这炒茶的手艺也就只此一家,姑娘想喝茶,就只有这里和慕公子府上能寻到了。”
“哦。原来早上在舟中果然露馅儿了。这里的人,除了这个慕公子,都是不喝这种茶的。”
“难道他也是穿越的?”
陆清泠忍不住偷眼打量,只见那人白衣如雪,坐姿端正,头上束发玉冠巍峨,神情举止自带风范,这绝不是穿越人士能学得来的,而一定是打小受严格的教育和世家规矩熏陶来到。这人的身份还真是神秘啊。
喝完茶,慕公子说要看看茶园,又带着陆清泠去了山上茶园。
园中寂静,只有不知名的鸟儿从远处传来一两声鸣叫。
“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吗?”
前面的人手抚树干,声音低缓,仿佛含着说不出的情绪。
“因为我会喝茶。”
“不错,因为你会喝茶。”
“好茶。”
记得那年,春茶初成,她也曾这样赞过。
远处,苍峦如聚,轻云缭绕,如此多姿。他心头渐渐涌起一股暖意,连眼眶也染红了。二十年了,你终于为我带来了一丝消息。你在哪里?可曾回到你的故乡?你若安好,纵使两世轮回,白头覆雪,我亦无悔。
眼前的人没有回头,轻抚树干的手似乎有些颤,于是他收回了手,藏于袖中。陆清泠看不见他的眼睛,但莫名的感到那双寒潭中一定蒙上了一层水汽。
转过身来,那人一向沉寂的眼中果然晕了一层水汽,但却多了一丝恳求与希望。
“这里的茶树是二十多年前从别处移植过来的。那时候,她喝不惯加香料的点茶,无意中发现一片野生茶树,就移植到了这里,只活了这几棵。”
“她?”
“我知道你来自何处。”
“啊?”
“但我会为你保守秘密。只求你帮我做一件事。”
那人语调沉缓,“求”字却咬的很重。
这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拥有着高贵的门第,高绝的武功,傲人的心智,此时却用了一个“求”字。
面对着这双红了眼眶,恳切而哀伤的清冷眼眸,陆清泠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曾经想过,用我现在拥有的权势,和二十年来锻炼出来的阴狠控制你,为我所用。”
“可我做不到。因为你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你和她同样善良,乐于救助弱小。在你身上,我看到她的影子。而她……”
“所以,我只能求你。”
“我,不知……如何帮你。”陆清泠喃喃到。
“我只要你站在我这一边。”
……
“好,我答应你。”
陆清泠郑重许诺。
只见对面那人双手相叠,拇指相对,齐眉上举,然后弯腰郑重一礼。
陆清泠缓缓弯腰,还了一礼。
秋日的茶园,寂静无声。白衣的男子和青衣的女子以各自郑重的礼节,许下了一生承诺。
三天后,陆清泠随慕公子来到了一处山庄,是慕公子在京郊的别院,因门前有棵百年的大柳树,故而叫“绿柳山庄”。
山庄颇大,湖光山色,池榭楼阁,四时花木,样样不缺。华城告诉陆清泠这里是公子休养的地方,慕公子不喜京城人多,一年中倒有大半时间住在此处。
陆清泠住进了绿柳山庄“轻寒居”旁的“听水阁”。
半个月后,她遍观了藏书楼一层的书籍文卷,第一次走出了山庄。
时近中秋,寒风渐起,京郊最繁华热闹之处当属“醉月楼”了。
“说起这京城东郊最大的别院嘛,就要数绿柳山庄了。绿柳山庄的中心是“轻寒居”和藏书阁。那是靖国公世子慕辰慕清寒的居所和藏书楼,据说是京城世家中数一数二的藏书楼了。”
“我听说这位慕公子身世中颇有一段离奇故事。”
“这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
“哎,说说,说说。”
“据说这位慕公子少年时曾得过失魂症,不说不动,长睡不起。靖国公家寻遍名医,连御医也束手无策。后来来了个金簪道人,用招魂铃叫回了他的魂魄,还请皇帝亲自赐字“清寒”,这才压住了他的魂魄。”
“说来这靖国公家也是凄惨,祖、父辈上阵杀敌,平叛护国,才换来这滔天富贵,可也许是杀孽过剩,这一支人丁总是不盛。轮到这第三辈,就只这慕辰慕清寒一支独苗。”
“哪止是一支独苗,分明是三代只剩一人了。前年其父南疆平叛,听说染了南方疫气,没回到京城就殁了。”
“啧、啧。这真是富贵不易求啊。就看这慕清寒公子能否撑得起家业了。”
“据说这位慕公子是奇才,文才武功皆冠绝京城世家诸公子,兼之还会做生意,皇家内府的一些生意就是交给他打理的。只是因幼年患病,身体不好,经常需要休养罢了。”
这家醉月楼是京城东郊,靠近驿站处一座最大的酒楼。
楼高三层,一层大堂摆着大桌,卖些茶水吃食,供南来北往的客人歇脚兼打听消息。
这里四面道路通达,每日里各色人等往来不绝,或是南北客商奔赴各地,或是贬官谪吏离京赴任,或是外来士子求取功名,进京投亲靠友,总之,虽不如京城繁华,但也是熙熙攘攘,为名为利各自奔忙。
此时,陆清泠正一个人坐在二楼靠窗的一个位置上,听着楼下几人闲论。不管是何年代,京城的人总是最靠近权利中心,也对这些权力更迭之事更为关心敏感。
此时的陆清泠,一身淡蓝色锦衣,盘髻插簪,面若敷粉,眸若点漆,虽有些礼仪简慢之处,但也正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身上再也看不出初来时的惶惑。
半个月的时间,慕公子请人教她读书、礼仪,熟知这个世界的历史典故,甚至皇家密辛,陆清泠也越来越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信任,安全,把他当成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朋友。只是,他还有许多秘密,未曾告诉她,比如,“她是谁?”
“紫夜星辰有什么秘密。”
慕公子说,天时未到。中秋之夜,会告诉她紫夜星辰的秘密,然后开始教她修炼武功。这几天,且先放松几天。于是,她就来了醉月楼,听到了那样一番闲谈。
也许,慕公子的身世来历也很离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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