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玉秋和扶玉阙兄弟情深的时候,凤殃安安静静站在那,哪怕听到扶玉阙将悬赏他之人告知扶玉秋也没有出手阻止。
凤殃近乎冷漠地看着扶玉秋呆怔住的神情。
凤殃是金瞳,仙尊为何也是金瞳?
凤北河为何要追杀一只凤凰。
凤殃姓凤,为何三族少尊也姓凤。
凤凰既然涅槃不死,为何会被人轻而易举折断翅膀囚禁在九重天。
凤殃露出这么多破绽,若是换了旁人,早已将他仙尊身份扒了出来。
扶玉秋不知道是太天真还是太过信赖凤殃,从始至终都没往那方面想。
扶玉阙见扶玉秋的神情,道:“认识?”
扶玉秋保持着呆滞的表情,面无表情地说:“你问我,我是如何魂飞魄散的?”
扶玉阙蹙眉:“如何?”
扶玉秋冷冷道:“就是拜你这个主顾所赐。”
扶玉阙神色一冷,灵脉无意识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黑烟:“彤鹤少尊,你如何认识?”
“先把毒收了!”扶玉秋后退几步,唯恐被扶玉阙一不小心搞死了。
扶玉阙这才意识到毒烟又冒出来了,微微一挥袖子瞬间收回。
扶玉秋又将凤北河是如何哄骗他、如何带他出闻幽谷、又如何要挖他灵丹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着说着他又委屈起来。
绛灵幽草自从有神智起,被扶玉阙扶白鹤两人宠得无法无天,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扶玉秋闷闷不乐地往前一蹭,低头将额头抵在扶玉阙左肩,难过道:“我在全是沙子的地方待了整整七日,一滴水、一丝灵力都没有。”
扶玉阙听得眼神森森,浑身都在微微发抖,他抬手按在扶玉秋的后脑,将那陌生气息的身体拥入怀中,轻轻一闭眼。
扶玉秋当年被蛇咬了一口,虽然毒奈何不了他,但他哭天喊地地硬是把两人从千里之外叫回来,哭得嗓子都哑了。
这么不耐疼的小草,竟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被人硬生生逼到灵丹自爆……
扶玉秋平时哭起来时都不忘吨吨吨喝水,被囚在不见丝毫水气的地方,又该如何难熬?
只是随意一想,扶玉阙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再次睁开时,扶玉阙眼中难得一见的心疼已然消失,他抚摸着扶玉秋微冷的白发,冷冷道:“回闻幽谷,莫再离开。”
扶玉秋吃了大亏,拼命摇头:“肯定、肯定不出来了,我死也要死在闻幽谷。”
“乖。”扶玉阙摸摸他的脑袋,道,“去玄烛楼,我寻白鹤。”
扶玉秋告完状,见扶玉阙一副要给他报仇出气的架势,乖巧得要命,他点点脑袋,想了想又道:“可我见凤北河等会要去打架,我想去看耍猴。”
扶玉阙冷冷道:“不行。”
扶玉秋也不撒泼了,他一垂眸,讷讷道:“我在全是沙子的地方滴水未沾,被困了整整七天……”
扶玉阙:“……”
扶玉阙又用那种死亡视线森森看他。
扶玉秋根本不怕,还再接再厉,说:“凤北河还勾结一只雪鹿,当着我的面商议怎么将我剖丹入药……”
“……”扶玉阙说,“去玩。”
扶玉秋立刻收起可怜巴巴的神情,高高兴兴“哇哎”一声,搂着扶玉阙的脖子亲昵抱了一下:“那我去玩了,等会看完我就去玄烛楼找你。”
扶玉阙:“嗯。”
扶玉秋又和他叨逼几句,才哼着小曲往回跑。
扶玉阙眼底全是冷光,心中盘算着如何报仇。
就算是仙尊之子,扶玉阙也不惧怕。
只要能给扶玉秋出气……
就在这时,颠颠跑了几步的扶玉秋突然转身,好奇道:“哥,刚才那个姐姐,是你的道侣吗?”
扶玉阙:“……”
出个鬼的气。
扶玉阙言简意赅,森冷说:“走。”
扶玉秋也没多问,笑嘻嘻地跑去凤殃身边。
只是刚走过去,就见刚才还心情愉悦的凤凰此时却像是被人戳了肺管子,哪怕他神色还在温和笑着,扶玉秋却能隐约察觉到那压抑不住的灭顶杀意。
扶玉秋好像不知道害怕是什么——反正凤凰肯定不会生他的气。
“凤凰?”扶玉秋逆着那压迫的气势跑过去,小声道,“谁惹你了?”
凤凰浑身的凤凰火似乎都在灼灼燃烧,被他强行压入体内经脉,显得那金瞳越发灿然,活像是被烧着的银木炭。
扶玉秋离得太近,感觉自己脚踝上金珠中的那点凤凰火似乎也要沸腾燃烧,破开那层金珠禁制熊熊烧起来。
凤殃黑衣上看不见的凤凰火纹像是在挣扎咆哮,他在一片幻听中险些被逼至疯癫,但始终有一根弦死死绷着,将他强行拉扯着不随癫狂的欲.望而为。
“沙、沙子……”凤凰终于开口了,声音却吞了滚炭般嘶哑,好似在压制什么,“是沙芥吗?”
“你听到啦?”
扶玉秋还怪不好意思的,毕竟被人轻易囚禁还被逼至自爆的事不怎么英勇,甚至还算得上是丢人。
不知道为什么,扶玉秋总想让凤凰觉得自己好厉害,并不是棵一无是处的废草。
凤殃的手垂在身侧,宽袖落下遮掩住大半手背,隐约瞧见一丝丝顺着指尖往下落。
一滴凤凰血滴在潮湿的地面。
地面苔藓瞬间被蒸发水气,化为薄薄一层枯黄干衣。
凤殃强行稳住暴.乱的情绪,垂着眸看着地面,垂着睫毛遮掩住眼底可怕的杀意。
他的语气已恢复正常,近乎淡然地道:“他要你的灵丹做什么?”
“不知道呢。”扶玉秋摇头,都这个时候了也不忘在凤凰面前夸赞自己,“我的灵丹能稳固神魂起死回生,什么都能治,可有用了。”
凤殃见扶玉秋傻乎乎的,被人害得这般惨死也不知道原因,也难怪刚才扶玉阙问也不问其他的,直接让他回闻幽谷玩泥巴。
“走吧。”凤殃没有多说,转身道,“马上要到凤北河比试,去看好戏。”
扶玉秋“哦哦哦”,忙高高兴兴追上去:“要是我能找回原本的身体,就摘一片小叶子送给你。”
反正凤殃知道自己是夺舍重生,扶玉秋也没有再故意隐瞒,奋力地抡圆胳膊比划一下,给凤殃画大饼。
凤殃听到“小叶子”三个字,不知怎么眉头一皱,本能道:“我不要。”
扶玉秋一愣,茫然道:“啊?”
他莫名有些难过,对绛灵幽草来说,表达自己喜爱之情的评判标准,便是看他给不给叶子。
这么多年,扶玉秋也就对除亲朋好友之外的两个人动过送叶子的念头。
第一个是“丑八怪”——虽然拿了他的叶子人直接就不见了。
第二个就是凤北河,但他只是动过念头,扶玉秋对他的喜欢还没有到忍痛揪叶子的地步。
而现在,凤殃是第三个。
可扶玉秋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送出去,人家却根本不稀罕。
扶玉秋叶子都要蔫了。
凤殃见到他这样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拧眉犹豫半天,才尝试着措辞,温声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是草,叶子不是你身体一部分吗?若是随意揪下来,不疼吗?”
扶玉秋太好哄了,凤殃随口一句他立刻从刚才被拒绝的羞耻恢复过来,一拍胸口,欣然道:“就只有一点疼,我能忍住的。”
凤殃垂眸。
那还是疼。
扶玉秋还没恢复成幽草呢,就开始畅想要选哪片叶子给凤殃了。
“肯定要选一片最漂亮的。”扶玉秋眸子弯弯,想个不停,“要不给两片也行。”
扶玉秋的愉悦十分有感染力,他哼着歌在路上溜达,凤殃也能感同身受他毫不怀疑的推心置腹和满腔信赖。
凤殃突然觉得那股信赖太重,重得他根本接不住。
扶玉秋高高兴兴想完,说:“往后我就不能离开闻幽谷啦,你若没地方去,可以和我一起在闻幽谷住下。”
凤殃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扶玉秋想要证明自己不是棵废草,拼命挑自己有用的说:“我什么都会的,我也不、不笨,我还会种灵草灵药,你翅膀如果再断了我肯定能给你治好。”
凤殃:“……”
扶玉秋不过脑子说完立刻后悔了,正常鸟怎么会总是断翅膀?
他是在诅咒人吗?
扶玉秋十指相互交缠,讷讷道:“对不起……”ΗtτPS://Www.HΟNgYuē八.℃oM/
凤殃看他好久,突然笑了。
扶玉秋仰头看他。
他正想问凤殃笑什么,就见一直气定神闲的凤殃像是做了个郑重的决定似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凤殃直直注视着扶玉秋纯澈的眸瞳,轻轻道:“玄烛楼主说,悬赏追杀我的,是凤北河。”
扶玉秋不太懂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微微想了想,也跟着他的思绪跑:“嗯,又是他,他怎么到处要杀人?不过别担心,我哥一来,他们都得死。”
凤殃一愣。
他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没有……”凤殃提醒他,“觉得哪里不对吗?”
凤北河无缘无故地为何要追杀一只凤凰?
就不能多动动脑子发散一下思维,去怀疑凤凰的身份?
真的从头到尾都觉得不可疑吗?
扶玉秋隐约感觉凤殃好像在嫌弃自己不动脑子,赶忙皱起眉头努力思考起来。
他的神色越来越严肃,眼神上上下下在凤凰身上看来看去。
凤殃悄无声息屏住呼吸,神色淡然和往常无异,心中却像是等待悬在脖颈屠刀落地般。
扶玉秋动了脑子思考半晌,冷冷道:“我知道了。”
凤殃袖中的手猛地一紧。
“肯定是活阎罗!他还贼心不死,想抓你回九重天。”扶玉秋掷地有声,冷声说,“若不是他亲自下令,凤北河怎会这般大张旗鼓在下界追杀你?”
凤殃:“……”
凤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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