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龙族打得全族都要炸了的时候,扶玉秋正在闻幽谷里看蚂蚁搬家。
这是他之前在闻幽谷打发乐子的法子之一,一蹲能蹲一下午。
扶白鹤躺在旁边的树枝上,抓了个小松鼠给他打扇子,懒洋洋道:“玉秋,凤行云的记忆你想看吗?”
扶玉秋回头,嫌弃道:“他的记忆有什么好看的?晦气死了。”
扶白鹤笑了起来,道:“指不定能瞧见好玩的东西。”
“比如?”
扶白鹤道:“比如我看到三界传言,仙尊当年有个挚爱的道侣。”
“我知道。”扶玉秋不知怎么,阴阳怪气道,“就那个鹓雏少族主,真是太可怜了哦,和活阎罗简直就是七世怨侣造化弄人阴阳相隔,怎么不可怜死他呢?”
“……”扶白鹤笑起来,“你怎么一股酸味?”
扶玉秋差点蹦起来,怒道:“我哪有?!”
扶白鹤眯着眼睛看他。
扶玉秋继续蹲下来,闷闷地拿树枝给一只被石头困住的蚂蚁开道,不高兴地说:“道侣……道侣了不起啊,我也有。”
扶白鹤:“……”
扶白鹤幽幽道:“你也有?”
“就那个丑八怪!”扶玉秋像是被活阎罗的“道侣”比了下去似的,拼命想要找点优越感,“虽然他跑了,但起码我们睡过。”
扶白鹤:“…………”
扶白鹤面无表情:“我再给你一次说人话的机会。”
“啾啾。”扶玉秋洋洋得意地说,“我们一起在床上睡觉,还贴贴了。但凡那时我开了花,被贴一下,果子都能遍地跑了。”
扶白鹤:“……”
扶白鹤又重新坐回去,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
扶玉秋自小待在闻幽谷,所有看的东西都是扶白鹤和扶玉阙两人买给他的,自然不会有关于人类是如何合籍做道侣的书籍。
扶玉秋所知道的“道侣”,不过就是花花草草间授粉的天性,贴贴就能结果子。
扶白鹤懒懒道:“你知道人类道侣怎么相处吗?”
扶玉秋点头:“知道。”
扶白鹤以为扶玉秋所知道的依然是纯纯的“贴贴”,没想到扶玉秋却一语中的:“啾啾啾啾!反正很龌龊。”
扶白鹤诧异道:“你怎么知道龌龊的?”
“凤北河带我出去玩的时候,我听别人说的。”
扶白鹤:“……”
扶玉秋不想听人类龌龊的事,干脆利落地蹦到树枝上,化为白雀落在扶白鹤怀里,仰着脑袋啾啾:“凤行云的记忆里还说活阎罗什么了?”
扶白鹤蹙眉:“我听不懂。”
扶玉秋趁此机会朝他骂骂咧咧。
“啾啾啾——”
扶白鹤直接抬手在扶玉秋的尖喙上弹了一下。
扶玉秋惨叫:“啾!”
“……但你骂我,我还是隐约能感觉到意思的。”扶白鹤懒懒摸着他的脑袋,也知道他关注什么,道,“我是想找当年你陨落时,凤行云到底在何处,后来知晓凤北河是罪魁祸首也便没在意那记忆了。刚才拿出来瞥了一眼打发时间,发现很多挺有意思的。”
扶玉秋洗耳恭听。
“比如……当年你陨落后,不知是不是巧合,仙尊在九重天发了疯,险些自戕而亡。
“随后他孤身前往下界冥府黄泉路,寻找楚遇索魂。
“按照常理来说,就算是魂飞魄散之人,在黄泉路也能寻到一星半点的魂魄,可仙尊似乎毫无所获。”
扶玉秋蹙眉。
扶白鹤也没打算听他啾啾啾,继续道:“还有,最奇怪的是,仙尊从黄泉回来后……就变了模样。”
扶玉秋一愣:“变了模样?”
“凤行云的记忆中,仙尊每次出现在人前都是用障眼法的,从未有人知晓他是何模样,只有龙族有人泄露过一句,说是奇丑无比。”
可从黄泉回来后,障眼法便被撤去,露出的却是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容。
且仙尊记忆全失,变得漠然嗜血,喜怒无常。
扶玉秋隐约觉得哪里有问题,但又说不上来。
这种感觉很像当时凤凰和仙尊身份未暴露前的迷惘感,扶玉秋根本没往仙尊和丑八怪是同一人想,干巴巴地啾啾:“你、你什么意思啊?”
扶白鹤见他懵懂的模样,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唉声叹气道:“玉秋,其实傻也有傻的好处。”
扶玉秋:“?”
怎么还带精神攻击的?
任由扶玉秋怎么问,扶白鹤都不肯告诉了。
扶玉秋直接炸毛,伸爪子蹬了扶白鹤一脚,怒道:“你这样故弄玄虚,我还以为你是说仙尊当年发疯是为我呢!”
话音刚落,扶玉秋自己都懵了。
仙尊,凤凰,丑陋的脸……
当年他判定丑八怪解了毒后定有张不错的脸……
扶玉秋突然打了个激灵。
“哈哈……”他干笑一声来掩饰自己心中逐渐加深的恐慌,讷讷地道,“我、我真是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没人要的丑八怪,怎、怎么可能会是高高在上的九重天仙尊?
扶白鹤摸了摸他:“玉秋?”
扶玉秋现在脑子很乱,挣扎着从扶白鹤膝盖上蹦下去,半空化为人形,轻飘飘落地。
只是足尖一点地,他却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扶玉秋猛地清醒了,他心跳加快,迫切地想要见凤殃一面。
他想当面问一个答案。
就算得到了否定答案,不外乎就是再被嘲笑一顿,反正他在活阎罗面前丢人的次数已经多到数不清了。
扶玉秋拔腿跑去闻幽谷的出口,抬手一挥结界,正要冲出去,一只手突然扣住他的小臂,强行拽住他。
扶白鹤一直紧跟在后面。
他看着纤弱,但却比扶玉秋还要有力,纤细的手腕看着一用力似乎就能折断,却像是铁钳似的死死扣住扶玉秋的手,让他寸步不能动。
扶玉秋茫然道:“我、我想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不行。”扶白鹤抓着他的手,淡淡道,“现在还不行,等外界的纷争彻底了结,你再出去玩也不迟。”
扶玉秋疑惑极了。
二十多年前的扶白鹤从不会说出这种话,哪怕这结界是他做出来的,但只要扶玉秋想出去,就能随时打开结界去往三界任意地方。
倒是扶玉阙性子极端,总觉得三界外全是要扶玉秋草命的恶人,甚至打算让扶玉秋终生不得离开闻幽谷。
往常两人还经常因为这一点的不合而大打出手,好在当时扶玉秋厌恶人类,并不爱出门。
可怎么这么多年过去,扶白鹤竟变得和扶玉阙一样草木皆兵?
“我……”扶玉秋讷讷道,“我很快就回来的,真的,你如果担心,那就跟着我一起去吧。”
扶白鹤将他的手松开,轻轻理了理扶玉秋吹乱了的白发,漫不经心道:“我就算跟去又如何,但凡来个修为比我高的,都能轻易将你抓走。”
扶玉秋:“可我……”
扶白鹤终于忍不住,手指在扶玉秋脸上一蹭,眼眸里全是冷然。
“玉秋,不要出去。”
扶玉秋被他吓得一抖。
扶白鹤从来没用过这么冷的眼神看他。
见扶玉秋被吓到,扶白鹤眼底有些懊恼,他垂下眸,无奈叹息道:“你就饶了我吧,就算在闻幽谷,我也恨不得长出八双眼睛把你看牢。三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你要是出去,不是要我的命吗?”
扶玉秋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好像自从他回来闻幽谷,扶白鹤近乎对他寸步不离,好像怕他再次被人抓去挖内丹。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个猜想,而再将自己和扶白鹤置于危险之中。
虽然现在这白雀没什么人觊觎,但保不准真的有人拿自己去献祭熄火呢?
扶玉秋很快想通了,彻底冷静下来,乖顺地说:“我不出去了,我就在这儿待着,哪儿都不去。”
扶白鹤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摸摸他的脑袋:“也不是说一直不让你出去,今日龙族起了纷争,妖族和九重天仙尊许是不日也要打起来,外面这么乱……”んτΤΡS://Www.ΗOΝgㄚùe㈧.℃ǒΜ/
扶玉秋垂着脑袋一直很乖顺地任由扶白鹤念叨个不停,就差把根须立誓说自己肯定不出,扶白鹤才终于放过他。
很快夜幕降临,扶玉秋躺在温暖的石床上,睁着眼睛回想之前两个清醒梦时,凤殃说的话……
他说:“我是真的。”
扶玉秋闭上眼睛,酝酿着做梦。
他这次要看一看,梦境里的凤殃,到底是幻影,还是真的。
***
只是一两日的时间,凤凰墟大殿已经彻底建好。
凤殃这样冷淡的人,本以为新建的凤凰墟也会像九重天那样满是云雾,像是一座华美却冰冷的牢笼,谁知建出来,倒是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凤凰墟灵雨泽遍布,花草遍地,放眼望去一片花团锦簇,全然一副生机勃勃的世外桃源,就连那冰冷大殿也有无数花藤爬上雕花柱子,开出娇艳的花簇。
这里看着并不像仙尊住处,倒像是哪个大能修士隐居之地。
凤殃坐在新搭好的凉亭中不知在摆弄什么,百花苑的花主将整个凤凰殿的花花草草布置好,温顺地前来行礼。
“尊上,已经弄好了。”
凤殃随意点头。
扶玉秋很爱喝百花苑的灵液,凤殃之前曾过去要了一竹节,见扶玉秋这么高兴,便在当时炎火雨坠落时,顺手护住百花苑。
听闻凤殃要重建凤凰墟,好像要长久留在下界,三界众人皆胆战心惊惊恐不已。
只有百花苑兴高采烈,花主甚至带着道侣亲自过来为仙尊布灵花灵草,别提有多高兴了。
仙尊做了这么多缺德事,整个三界大概只有百花苑一族愿意无条件站在他身边。
凤殃将一个精美的玉盆底挖出一个洞来,准备用来捕捉“绛灵幽草”——虽然扶玉秋现在是白雀,但骨子里的本性应该还是爱花盆的。
“花花草草,还爱什么?”
“水和阳光,春日的阳光最佳。”花主温温柔柔地说,“百花苑还有灵液,此次前来也带了些过来。”
凤殃想起扶玉秋喝灵液时那闪着光的眼睛,微微一点头,道:“多谢。”
花主一愣。
身份尊贵的九重天仙尊,也会因这种小事向人道谢吗?
此时,花主的道侣从外而来,她眉眼间全是冰冷之色,朝着凤殃行了一礼,言简意赅道:“龙族大乱。”
凤殃淡淡道:“龙女祝下手倒是快。”
“龙族少族主逃来凤凰墟,求您相助。”
凤殃没忍住笑了:“龙女祝一直说龙族少族主是个蠢货,我并不怎么相信,没想到他竟真的没长脑子。”
“怎么做?”
凤殃不想和蠢货多费唇舌,他要忙着学种草。
“去龙族叫龙女祝过来。”
“是。”
食人花藤一走,花主倒是歪着脑袋诧异地看着凤殃:“尊上?”
凤殃对百花苑莫名的有耐心,淡淡道:“怎么?”
“您是已有心上人了吗?”花主毫不掩饰地问。
凤殃手指一顿,抬头看她。
“为何这样问?”
花主温声笑了。
“因为您好像一直在想他。”
在想他吗?
凤殃沉默。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心口又传来熟悉的悸动。
凤殃心脏狂跳,不知怎么的有种莫名的紧张。
扶玉秋许是又想到了“报复”他的法子,等会指不定又是一通瞎折腾。
凤殃都已经要习惯扶玉秋的鬼主意和瞎蹦跶,甚至有点期待他这次又想做什么,很快就闭上眼睛被拽入梦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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