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们不懂这些，眼神茫然。
“这些混蛋，尽说些瞎话……”白宛咒骂了好几句，才又对着小孩们，“你们喜欢被骂么？”
小孩们不知所以，摇了摇头。
白宛继续：“你们不喜欢被骂，为什么要骂别人？”
有小胖子不服气：“可是……”
“自己不喜欢的，也不要对别人做，老师没教过你们这些吗？”
小胖子：“可是……老师也是这么说……说她的。”
被白宛严厉的语气吓到，小胖子说话也结结巴巴，不太肯定。
“那只能说你们老师也是个垃圾。”白宛说着，过去将乱翻的小人书一本本捡起来，“偷跑过来多少次了？”
小孩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虚着，吭吭巴巴说不出话。
“拿着，自己翻乱的东西自己放回原处，”白宛将小人书分给每个人，“既然骂人，怎么还跑到别人店里来。”
吭吭巴巴半天，才有小小的蚊子音：“……太好看了……”
镇子上没什么娱乐，小孩们对着这些小人书，自然是爱不释手，但又不敢跟家里人说，只得偷偷跑来看。
“放回去。”
看着小孩们忸忸怩怩将书放了回去，白宛才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温柔些：“以后不可以再骂人。”
小孩们只想跑路，胡乱点着头。
一开始在哭的小男孩还念着白宛的话：“糖……”
白宛都要被气笑了，还是将巧克力分给了所有人，道：“以后不可以骂她，见了面要叫姐姐，听到没有？”
听见“姐姐”两个字，黎轻语手指动了动，不自在地摩挲着手臂。
小孩们三两下将巧克力塞进嘴里，眼睛发光，哪还听得见白宛在说什么。
“我这里还有很多好吃的糖和很多好看的小人书，”白宛强调，“以后要是再被我发现骂人，这些就都没有了！”
这下，小孩们听见了，慌忙点头，看起来认真多了。
白宛将黎轻语拉了过来，对小孩道：“叫姐姐。”
“……姐姐。”
“姐姐。”
一下，两下，小萝卜头们都叫了，只有小胖子还忸怩着，道：“老师……”
白宛凶道：“叫。”
“呜……”小胖子眼眶里荡着泪水，“姐姐。”
“之后我会找你们老师好好聊——聊——天的。”白宛满意了，大手一挥，“好了，你们想看书继续看吧。”
总算能逃离魔爪了，小萝卜头们哪还有心思看书，飞奔出门。至于之后？等这阵子害怕的情绪过了，还是会偷跑过来的。
小孩们一走，书店里就安静下来了。
看着被放得乱七八糟的书，白宛一遍嘟囔着“真是的，书都放不好”，一边重新整理着。
黎轻语沉默着一起弄，弄好了才道：“这样没用的。”
小孩懂什么，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为着点零食和小人书改了口，心里想法也没变。
“怎么没用了，”白宛盯着黎轻语，眼神灼热得让她不自觉移开视线，“不能占了你的好处，还对你横眉竖眼的。管他们心里怎么想的，但面子上要给我好声好气的。你就是太温柔了，由着他们欺负。”
说到这儿，白宛仍是愤愤不平。这种事，她逮着一次就要出头一次，怎么能任由朋友被欺负。
头一次被人说温柔，又想起白宛刚刚说的她是最好最善良最温柔的人，黎轻语眼神柔和，心里发软，突然伸手抱住白宛，轻声道：“谢谢你。”
谢谢你为我出头，为我做的这一切。
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又怎么会是完全不在意。
黎轻语抱得并不紧，但语气很真诚，使得白宛有些不自在。
两人依偎，头靠在肩上。感受着黎轻语急促的呼吸落在她的皮肤上，白宛觉得身上有些发烫，连带着内脏也有些发烫。
是不是真的感冒生病了……
“好啦，这算什么，”白宛推了推黎轻语，转移话题，“我好累哦，想躺着。”
她头确实还痛着。
“好。我们进去吧，我给你弄点茶。”
黎轻语的声音很温柔，像是溪涧流水，冰凉却又渴人，缓缓流淌，抚摸着燥热的肌肤。
两人松开，白宛急忙到内屋，在竹椅上躺下，发出舒服的叹息。
“等我一下。”
黎轻语拉开靠墙的书架，原来这里还有道门通往楼上。
楼上是简单的两居室，一间卧室，一间储物室，采光都不错。整体是浅色调，阳台上放着小花，旁边的龟缸空空如也，生活气息更明显，比起村里的双层房更显温馨。
事实上，比起村里，黎轻语更常住在这边，毕竟这里留存着她过去全部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念想。
听见黎轻语的脚步声，有只小龟从沙发底下爬出来，吭哧吭哧往门口的方向爬，速度还挺快，像是来欢迎她。
黎轻语看见它，语气无奈：“你又越狱了。”
她将小龟放在掌心，朝龟缸望去。果不其然，压在旁边的玩偶小羊已经倒地，看来是又被它给顶开了。
她将小龟放回龟缸，盖上本来揭开让它透气的盖子，道：“安分点。”
小龟在石头爬来爬去，表示不满，抗议无效。
内阳台是一小块厨房区。就着冰箱里剩余的材料，黎轻语煮了壶水果茶，又配了块自己做的桂花糕，下去前不忘给小龟喂两根肉丝。
小龟在水中扯肉丝扯得四仰八叉，黎轻语想了下，又揭开盖子，压了个更大号玩偶过去。
窗外有闪电雷鸣，很快下起了瓢泼大雨，天色昏暗，如同世界末日。
黎轻语下楼时，白宛已经睡着了。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头一直皱着，头也放在很不舒服的位置。
黎轻语将动作放得很轻，但还是将她吵醒了。她迷糊着道：“什么时候了？”
声音有些沙哑。
“六点钟。”黎轻语放下茶，将毛毯递给她，“盖着，别着凉了。”
白宛抱住毛毯，又捧着杯子，本来冰冷的手掌被暖得泛红。她轻轻吹着水面，小抿一口，眼睛弯成月牙，声音因虚弱而显得软糯：“好喝。”
是水果自带的清甜，很柔软的口感，就像此刻乖巧的白宛这样柔软。
外面大雨滂沱，街上已空无一人，好像这个世界只有她们两个人存在。
开着暖炉，室内逐渐温暖。白宛翻着周围的书，有很多历史、人文、民俗方面的内容。桌上放着的那本是关于草原上某个民族的故事，她没太听说过，但知道那块地方，是北方最富盛名的大草原。
看书页的磨损度，是翻过很多遍的旧书，上面有很多笔记。
“你喜欢这个哦？”
“嗯。要是能去那里就好了。”
“那还不容易，半年后，等我妈能准我离开了，我们一起去呀。到时候，我约几个好玩的朋友，一路上绝对拉风。”
“……嗯。”
黎轻语没有多解释，也不敢想以后。
白宛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她心里叹息，要不是老妈卡的严，隔三岔五就要抽查她的位置，她干脆就遛了，还能带着黎轻语一起跑。
现在，也只能老老实实在东郭镇呆满半年了。
真不知道是为什么……
对面，黎轻语开口了：“其实，这些也是姐姐喜欢的。”
姐姐也是想出去，想去看看这个世界的，可惜最终还是死在了这里。
“啊……”白宛慢半拍，回想起之前的交谈了，“这些都是你姐姐留下的吗？”
“嗯。很多笔记也是她留下来的。”
说话间，白宛已翻了几页，看到上面的字迹，隽永清秀。
“那她还挺特别的。”
出生在东郭镇这个小地方，气质却和这里格格不入。黎轻语似乎也是受她留下东西的影响，气质脱俗。
白宛开始有些好奇：“你有照片吗？”
“有。在储藏室里。”
姐姐所有的东西都被她小心存放在那里。每隔段时间，她便拿出来看看，心中慰藉。
“欸，那下次给我看看吧。”
“……好。”
“我也能帮你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过往的蛛丝马迹。说不定旁人来看，更能找到端倪呢。”
白宛还没忘记之前的承诺，要帮黎轻语找出真相。
“好。”
姐姐的东西，黎轻语已经反复看了二十年了。她不觉得还有什么自己没注意到的地方，只是突然有了倾诉欲，想将姐姐的事分享给白宛看一看。
白宛突然想起什么，表情有些凶：“对了，还有山那个家伙，我要好好问——问——他！”
“山？”黎轻语半晌反应过来，“你说山先生啊，我当初也磨了他好久，他不会说的。”
“哼，我才不要叫他先生呢，那个混账。”白宛觉得肯定是黎轻语太温和了，才拿那个家伙没办法，她出马肯定不一样，“之前还说要带我逛下镇上呢，结果人影都不见了。”
“他就是这样，没人知道他的行踪。”
“也联系不上？”
“嗯。”
“好吧，”白宛尤不放弃，“下次逮着他再说。”
说起这个，白宛倒是突然想起来了。她将之前肖主任带来的手机分给黎轻语，一蓝一红，翻盖款。她用的最爱的红色，蓝色的给黎轻语，两款一模一样。
“这个给你。”
“……”
黎轻语并不是很想收。
白宛看出来了，将手机塞进黎轻语手里：“拿着嘛。你这么照顾我，一个手机算什么，而且我不想像之前那样，联系不到你。”
这个理由说服了黎轻语，她还是收下了，心里想着能回赠她什么。
“对嘛。”
白宛点头，表情明媚张扬。她过去送过朋友的又岂止这些，相比之下，给黎轻语的真的不算什么。
两人又说了些话，什么内容都有，多数是白宛说着，黎轻语听着，气氛和谐。
直到钟声响起，两人看时间，十点了。
雨势丝毫不见小，像是要永不停歇地落下去。
黎轻语找了一圈，店里没有伞。
这时，外面已经漆黑一片，除了店内的光源，似乎是一片混沌。
黎轻语突然觉得屋里的空间很狭小，白宛的存在感无比强烈。
她按捺住莫名跳得快了些的心跳声，声音干涩：“要……留下来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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