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里,望海道阁并没有安静下来。
望海道阁有一处露台,靠近悬崖的边上,正有一群的少年少女们在嬉笑玩闹着,这是每天晚上这个时候,正是弟子们的放松时间,但是在一个角落里却有四个人面对大海静立。
站在最前面的人正是海明月,海上一轮明月升起,映入海中,海中一片微银光辉,此时此景格外的美丽。
一般只有炼气士才会采炼日月,这是他们每天的功课。
海明月是炼气道的讲郞,炼气法属于今年新开的课,没有弟子主修此法,身后的三个弟子,还是她在大讲堂上与大家说采炼日月可以静心,可以养魂,这才有一群弟子要跟着自己修习,只是一段时间之后,就只剩下这三个了。
但三个弟子也没有一个说要转修炼气道,他们之中其中有两个修羽化道,一个香火神道。
“沉心观想,心如大海,月照海中,海潮映月生光辉。”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心潮如浪,即使是再汹涌也无法将天上有明月淹没,月华永远映入心海之中,它的静宁,它的圣洁,正是我们需要的,你们想观它,不做他想,心中唯有明月高悬。”
海明月双手环抱,如抱月在怀,周身月光浮现。
露台上那些少男少女们不少人频频看向这边,不是他们想要修练气法,而是看着那位年轻漂亮的讲郞,尤其是此时月光仿佛独照她个人,更是有一种惊心魂魄的圣洁,让很多人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他们喜欢看,不仅是男孩喜欢看,女孩也喜欢看。
三个跟着修习练气法的都是女孩,只是她们同样的姿势站了好一会儿之后,便有人按捺不住了,于是便睁开了眼睛,看着周围,看到熟悉的朋友都在那里玩,于是她决定也去玩,这么久以来,她跟着修习,并没有获得什么效果,反正海讲郞也不会说什么,于是她悄悄的离开,融入了朋友们的闲聊与嬉笑之中。
楼近辰醒来之时,四周静悄悄,转一个身,被扎了一下,原本还有一些朦胧的睡意立即散去。
“白小刺啊。”楼近辰只是嘀咕了一声,然后起床,推开窗户,一阵海风吹进来,这里竟是临海的房间。
一抬头,便可看到,天上一轮月,海中一片月光,不知是天上月落入海中散为浪花,还是海中月的月光聚于天空而成银盘。
白小刺也醒了,她爬到窗台,看着月下的海,看着海中的月,感叹道:“好大的月亮啊,比我们家里看到的月都要大。”
“……海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海畔何人初见月,海月何年初照人……”
楼近辰到此景,不由吟出四句诗,这只是春江花夜月中的四句,其中的江被他改成海,正合此时所见之景。
他隔壁的房间里,同样的位置,正有一个人女子站在黑暗中,她没有掌灯,今天仅有的三个跟着自己修习炼气法的弟子中,又有一个离开了。
这让她心有些沮丧,原本觉得自己学有所成,回到阁里之后,满心的想要再为道阁开一门法脉,一年多过去了,不但没有开得了法脉,更是连在大讲堂里听课的弟子们都越来越少了。
当她听到隔壁的动静时,心中不由的想:“倒也真是能睡,一个修行人,居然沉睡一整天。”
她自己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睡过了。
紧接着,她听到了楼近辰念的诗,一时之间,她被惊艳到了。
不仅是这诗的意境美,她更是从其中感觉到了一种思索,似作诗之人在思索着天地和人的起源。
“难怪季先生的信中说他虽任侠不羁,却有才气蕴藏,是我小觑了天下人,以貌取人了,他不羁于外在样貌,可见的确是一个洒脱的人,能写出这样的诗,当是雅士。”海明月心中想着。
就在这时,她听到隔壁楼近辰说道:“海上明月共潮生,如此美景,正好畅游一番。”
海明月一愣,又一句好诗,但后面是什么意思,正想着这个,便看到一条白晃晃的身影如鱼跃般的跃出窗户,一头就朝着海中扎去。
海明月看到这一幕,刚刚在心中对楼近辰建立外粗内雅的形象瞬间破灭了,而且她觉得自己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受到了羞辱,气恼无比,却又不敢出声,只得立即将窗户关上,还不敢再点灯了,怕被楼近辰知道隔壁住了人。
重新坐回床上,躺下,观想明月,她要将刚刚看到的不洁从自己的心中剔除掉。
一夜过去,当她醒来之后,洗漱之后,对镜梳妆,耳中没有听到隔壁有动静,料想对方应该是已经起床了。
便也出门去,然后来到了露台,她每天也都要采炼日月,采炼朝阳精气是必修的功课。
一般清晨之时都没有什么人,不过,她却看到一个人站在那里,肩头一只刺猬,对着海上升起的太阳做吞吐。
阳光将他们笼罩着。
让她意外的,楼近辰肩头那只刺猬竟似也在采炼阳精。
她也没有说什么,自己也在一边开始修行。
当功课做完之后,发现楼近辰还站在那里,侧头看他,发现他的身上仿佛都在被太阳火光灼烧,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更是火光汇聚。
楼近辰在炼烧之自己双眼。
每一次的炼烧,他都能够从双眼之中捕获些许信息,亦可说是某种不可名状的领悟。
这种明悟化做知识,融入记忆之中。
当他收功之时,立即朝旁边一直没有走的海明月说道:“海道友,可是在等我。”
海明月听其语态,竟是与昨天晚上说要去‘畅游一番’的语态一样,瞬间又勾起了她心中的恼怒。
“正是,想必楼道友还不知道阁里的食堂所在,我这就带楼道友前去。”海明月说道。
“的确不知,我眼不能见,找来此处还多亏了这小家伙帮我。”楼近辰说道。
“我叫白小刺。”白小刺小声的说,如果不是就在楼近辰的耳边,楼近辰也根本就听不到,本还想说一声自己不是‘小家伙’,但因为有外人在,又不敢说了。
海明月看了看那刺猬,不禁问道:“楼道友这白仙可是修行了炼气法?”
“正是。”楼近辰微笑道。
“真是难得。”海明月心中又有些叹息,自己想尽办法也没能够让一个弟子来跟随自己学法,对方居然带着的一只刺猬都入了炼气之门。
“请跟我来。”她也没有再说什么,在前面带路。
两人左转右拐的来到一个食堂之中,其中嘈杂的声音立即涌入耳中,此时正是大家用饭的时候,很多人见海明月带着一个男子进来,纷纷抬头看,不过,楼近辰并不在意,他直接找了一个地方坐下,然后海明月自己端上了她自己的饭菜,却看到楼近辰还坐在那里。
正要开口中时,却听楼近辰说道:“海道友,可否行个方便,为我这个瞎子盛一份来。”
海明月沉默了片刻,将自己端着的粥菜递了过去,说道:“不介意的话,你先吃吧。”
“谢谢!”楼近辰说道。
海明月又去为自己装了一份,回来之时,发现楼近辰已经停下了,他面前的粥已经吃完了。
阁里的粥都是灵米煮成的,灵气充足。
她坐下之时,楼近辰又说道:“海道友,道阁之中是否吃饭有限量?”
“倒也没有。”海明月看了看桌上的空碗,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又拿起碗去为她盛了一碗来,说道:“灵米中的灵气并不易消化,道友不可贪多。”
“没关系,我辈炼气士,炼入腹之气,本就是本份课业。”楼近辰说道。
海明月没有应答,她自己当然知道,因为她吃的比别的人都多,就是因为炼气士善于炼气。
然而当楼近辰吃到第十三碗时,她心中已经不由的又生出恼怒,道:“楼道友可是未曾吃过这灵米?”
“确未吃过,倒是让道友见笑了。”楼近辰坦然的说道。
海明月倒是不好说什么了,沉吟了一下道:“楼道友既然来了望海道阁,以后灵米大概是能够餐餐皆有,我知道友善炼气,但也不必急于一时。”
楼近辰点了点头,确实觉得如此。
“楼道友有何打算,我见你所修之法是炼气法,但阁里却是想要一位儒法讲郞,不知道友是何打算?”
“儒法我也能讲一讲。”楼近辰说道。
“呃,此事,恐怕还需要阁里商议,若道友出身于秋蝉学宫,那便可直接入阁为讲郞,然而道友出身炼气道,却要讲儒法,难免受人质疑。”海明月说道。
“我也可讲炼气法。”楼近辰说道。
海明月默然,缓缓说道:“楼道友有所不知,炼气法正是我在讲,而且炼气法在望海角不受重视,择此法的稀少。”
楼近辰有些惊讶,不由的说道:“如此正道妙法,居然少有人愿意修习吗?”
他一来就见到海明月修的正是炼气法,便以为这里炼气法定然盛行。
海边嘛,不是常说海外炼气士吗,这虽不是海外,但是连接海外,怎么会没有炼气士呢?
听到楼近辰如此夸赞炼气法,海明月心中意是生出几分认同感。
当下说道:“阁主出门,归期未定,若是道友想早些入阁,便要获得教谕与其他讲郞的认可。”
“那要怎样才可获得他们的认可。”楼近辰问道,心中却是明白,可能是自己山野小观出身,虽有季夫子背书,却无法得到认同。
看来无论今古何时,都认学历。
“自然是以才学获得教谕们的认可。”海明宴说道。
“才学?”楼近辰疑惑,说道:“才学恐怕不好衡量吧!”
海明月没有说什么,心道:“在望海道阁里教人修行,自然是需要才学丰富方可为人师的。”
但是她也没有接楼近辰的话,只想着他若是不得认可,自己将他介绍去其他的小道场中当个讲郞吧,至少也不亏待他的那几句诗句。
当下两人出了食堂,海明月自去,楼近辰回到了住处,没多久之后,门被敲响,正是海明月,只听她说道:“教谕还有诸位讲郞已经在等道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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