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卡萨尔松开了手。
一把将曹择手中的银盘端放到了桌子上，卡萨尔若无其事般吩咐：“安泊尔，还不带希落座。”
卡萨尔掀开了银盘上的盖子，银盘里放着的是一块煎的半熟的肉，还有一个鸡蛋，西蓝花和意面，边上是一份卡布奇洛，他熟练的将肉排切割，一边说道：“不知道希你吃得惯这份早点不，我特意让厨师准备了两种。”
一边坐着的双胞胎小姐们晃动着双腿，兴奋的眼都亮了，她们一人各指着自己的一只眼睛：“希的眼睛和我们这只好像，希，下午陪我们玩抓迷藏。”
“让他们也跟着你们玩，希是我的模特。”少爷手指点了点在场的四个玩家，经过昨晚的事情，少爷独独露出的双眸越显得阴鸷，像是一头伺机而动的毒蛇，探出的蛇信子已经丝毫不掩饰，扑面而来的恶意，“我已经有了极好的灵感，‘生机’，这会是我最得意的作品。”
双胞胎撇了撇嘴，不满意极了，两张相同的脸唰唰直视着容希，两道声音重合在一起，像是双重音似的：“希，你想和我们玩抓迷藏游戏，还是做哥哥的模特呢？”
气氛陡然躁动了起来，空气中都充斥着一股硝烟战火的味道，仿佛随时都会炸开。
曹择早早就退到了卡萨尔的身后候着，躬身站立，只不动声色的望向容希。
他脑子里还回想着刚才少年进门瞬间，那眼神里一瞬间闪过的恐惧，甚至吓得眼角都有泪珠滚落，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开口救自己。
实在是天真，心软。
就跟……
少年呆愣的站在原地，面上有些无助和茫然。这幅样子……曹择右手手指不由得抽动了起来，他努力按下下，回忆在脑海里轰然炸开。
别分心，别想了，曹择。
曹择压下纷乱的情绪，也让自己别冲动。
容希倒是看到了曹择那特别的眼神，那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一种特别的情绪，痛苦，难受，以及思念……
容希微眨了眨眼，把曹择列入了可以接近利用的位置。等出游戏后，可以找上他。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够去往玩家们说的现实世界，容希心里想着，却是无助的走向卡萨尔公爵，他拽住了卡萨尔公爵的手，说道：“公爵大人，我该选择哪一个呢？”
容希自然知道，不管选择哪一个，他都会没事的。少爷和小姐们无非是想要借此沾沾腥。
他可不愿意出血。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双眸陡然亮起，期待地说道：“明天是少爷的生日，公爵大人，小姐们，你们都和我一起给少爷准备生日礼物吧！少爷肯定很期望得到你们的祝福。”
少爷：他才没有！
容希歪过了头，那笑容纯粹干净，像是沐浴着阳光：“对吧少爷？生日的时候和家人一起度过是最美好的。”
明明少年笑得那般的明亮，少爷手捏住了空荡荡的双腿，双腿的剧痛似乎犹在，疼痛从断裂的双腿蔓延，钻入身体每一处地方，脑子里也被这疼意占据。
少爷阴鸷的双眸陡然染上了痛苦，他觉得少年那笑容灿烂的刺眼，亮眼的晃疼他的眼。
但父亲大人还在。
卡萨尔公爵抚摸着少年柔顺的头，他并没有看向少爷，只满脸欣慰：“希真是好孩子，太阳神在上，看来我疏忽了对子女的关爱，我还从没为孩子们庆祝生日，愿太阳神宽恕我这个疏忽大意的父亲。”
“太阳神不会怪父亲大人的，父亲大人忙于净化城堡内的脏东西，以让我们能够不被污染，父亲大人是个好父亲。”双胞胎小姐立即表示。
少爷痛苦的埋头，嘴里咬着牙低语：“有父亲和妹妹们庆祝生日，还真是我人生最好不过的生日。”
“噗。”双胞胎小姐们捂着嘴，低低笑了起来，双眸越发的显现出对容希的兴趣，她们的双重音依旧格外的有存在感，“希可真是卡斯琳/弗洛拉见过的第二个这么会为人着想的好哥哥呢！卡斯琳/弗洛拉喜欢你。”
竟然能够让哥哥吃瘪。
“而且哥哥有和我们一样的眼睛。”卡琳娜和弗洛拉撑着下巴，欣赏着容希的双眼，洋溢着的满足都快溢出来了，“比之前所有的哥哥们都要喜欢哦。”
“呵呵！”少爷在一边冷笑了一声。
卡琳娜和弗洛拉笑眯眯的：“西里尔哥哥真是藏不住心思，也没有忍耐力，哎明明是哥哥，却一点都不成熟，险些让脏东西占了机会溜进来呢！”
容希乖顺站着原地，垂下的头睫毛颤动，像是不安似的。
也像是害羞似的。
曹择大大松了一口气，他倒是看出来了，这两个小姐话里有话，不过，脏东西是什么？曹择思索。
这样三番两次提起，那一定是和副本有很大的干系。
还有这几个npc，曹择仔细注意着他们的眼神，卡萨尔极力的装饰着仁慈，望向少年的眼神却带着一股垂涎。
是的。
垂涎。
仔细看。
那双胞胎小姐，安泊尔管家的眼神里也透露着这点。
因为站在西里尔身后，曹择没法看到他是什么神情。但西里尔对容希的痛恨压根就没法掩藏，那声音里的咬牙切齿不要太明显。
曹择把这些观察藏住，竖起耳朵继续听着，打算寻个机会问问容希。
能够引来npc这样的注意，容希昨天肯定经历了什么，说不定有不少线索。
“西里尔，注意些你的情绪，太阳神眷顾光明之人，不要像那些下水道的垃圾，心思不干净。”卡萨尔倏得扭过头，男人幽蓝色的眼珠仿佛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似的，脸上的温和也盖不住他的凶戾，“听着，你要是再被感染……呵！”
西里尔瞳孔瑟缩，双手下意识的按住了自己的脸。
绷带将他的脸包裹的紧实，西里尔手死死按着。
他这个样子，任谁都能够看出他的不对劲。
卡萨尔却是没看出来，他揉着容希的头：“安泊尔，还不送希去位置上坐下，先吃，我们边吃边说。”
安泊尔做了恭请的手势，容希乖巧点头，松开了拉着卡尔萨衣角的手，随着安泊尔去座位上坐下。
他坐的位置恰巧是在西里尔的身边，容希无辜的递给他一个关心的眼神：“西里尔哥哥，你的脸怎么了？怎么一直裹着纱布。”
他这一笑，这一问话，顿时让西里尔有些恍惚。
记忆里，也有人这样甜甜的关怀他，那恍惚感闪过，但很快，西里尔就从这股恍惚里脱离了出来，他瞪着容希，恨恨道：“这个就不需要你管了。”
容希一脸愕然，随即垂下头，抓起了刀叉。
两个餐盘，一盘是半成熟的肉，鸡蛋意面，一盘是蔬菜水果沙拉，以及熏肉烤香肠，炸土豆丝。
容希直接端来蔬菜水果的沙拉，抱歉的一笑：“我是素食主义，不喜欢吃肉。”
虽然他早就死去，当这份肉依旧让他觉得恶心。
容希扫了一眼在座的npc,心里呵了一声，所以说，他们还真的是人面畜生。嘴里一副下水道的垃圾，其实心思最脏的是他们自己。
“素食主义者。”卡萨尔笑眯眯的，拿出丝巾擦拭了自己的嘴，“希真是善良，不过食物链存在是有它的道理的，希，为了增加身体抵抗力，多少吃点肉。”
“希，父亲大人说的对，没有好的身体会被脏东西入侵的哦。”卡琳娜和弗洛拉深深盯着盯着容希，嘴角是一模一样的诡异弧度。
西里尔也满是兴奋，直勾勾地看向容希，似乎是想看到容希痛苦的表情。
‘希，你看出了那是中了黑死病的人肉了是吧！真厉害！’
‘我帮你扔掉，希会假吃吗？’
那熟悉的机械音自桌底传来，容希诧异，他垂头。桌布盖住了餐桌下的风景，这家伙还真的像是他说的，有黑暗的地方就有他。
容希垂着头，拿起刀叉，那手抖得厉害，很是艰难才插入了那半成熟的肉里。但他的嘴角却是愉悦的翘起，该死的西里尔竟然敢算计自己吃这恶心的玩意，那么他就让他提前被净化吧！
‘你的尸骨在哪里？你是城外的那些因黑死病死去的流民吗？若我带走尸骨的话，你是不是也能够跟着离开？’
‘小弟’骷髅呆了一下，空洞的骷髅眼闪烁着红光，好一会儿，他一字一顿的回答。
‘我有看到过你。’
‘你很熟悉。’
骷髅的机械音卡顿了下，像是极为痛苦似的。
容希闻言呆愣了下，记得他，他很熟悉？那些久远的记忆似乎都随着埋葬在这城堡而离去，他的记忆里也只剩下初入城堡的忐忑，进入以为自己真的融入了城堡，成为了城堡的小王子。
有慈爱的父亲，疼爱他的哥哥，可爱的妹妹……
但一切不过是幻影。
一开始有多幸福，后面就有多破灭。
这种从天堂降低地狱的感觉着实太糟糕，糟糕得容希都要盖不住自己暴躁的心。他手指微颤的，用力切下了一小块的肉。
‘想不到就不想了，你可以随时离开吗？一会儿桌布被拉起的话。’
‘可以。’
既然如此。
容希用叉子叉起肉。
半成熟的肉一切开，肉中央的血水就冒了出来，卡萨尔他们直勾勾的看着，犹自能够看到他们摆在了桌上的刀叉上满是鲜红血迹。
而相较于自己掏出手绢擦好嘴的卡萨尔公爵，卡琳娜和弗洛拉的嘴角全是血红血迹，再加上那直勾勾的眼神，看着着实有些渗人。
曹择不动声色。
而面对着西里尔的两个新人玩家都快崩不住了。
他们只觉得毛骨悚然，那肉是什么他们一清二楚，胃里一股反胃感直冲而上。
他们唇色发白，紧紧咬住唇，抑制住那冲上喉咙口的呕吐感，眼睛不受控的直直看过去。
容希将人叉好，他一手遮住了嘴巴，侧头垂下，很快脸颊鼓动了起来，像是在咀嚼着肉。
只不过。
那肉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已经顺势滑落在地，被容希用脚踢入了桌里。血腥味在鼻息间充斥，容希微蹙着眉头，模样有些恹恹的。
他抬起头来，嘴角边还挂着被肉块上的血沾染的血迹，他抿着唇对卡萨尔说道：“卡萨尔公爵，我实在是吃不惯肉，能不能不吃了。”
少年整个人恹恹的，仿佛精神气一下子就被拽走了。
一旁候着的安泊尔管家走过来，掏出了西装口的丝绢弯身仔细给少年擦着嘴角的血迹。
卡萨尔瞧得那是一个不忍，让祭品保持愉快的心情，那才能够让太阳神更满意。他们的第一个祭品就是没做到这点，才导致了不能够永久的摆脱那脏东西。
“好……”
曹择微微捏紧了手，他眼尖看到了容希的小动作，当然，也看到了安泊尔的行动。曹择立即走上前，掏出丝绢要给西里尔擦拭。
西里尔猛地甩开了他，嘴里高亢地喊道：“父亲大人，他是巫师的人，他刚才说谎了，太阳神不会愿意要一个巫师的。”
卡萨尔视线立即变得凌厉了起来，身上蔓延起了强大的压力，直唰唰看向容希：“希，你说谎了吗？”
容希摇了摇头，满脸的茫然。
“他没有吃肉，他把珍贵的肉丢到了地上。”西里尔十分亢奋，舔着嘴边鲜红的血十分雀喜。
他双手抓着桌布，刷拉一下用力的拽走。
噼里啪啦，桌子上的东西随着桌布的拽开哗啦掉落在地，西里尔那激动的声音在整个大厅回荡着：“安泊尔，你把希扔掉的肉捡起来，这个可恶的骗子，用干净的外表骗取我们的信任，妄图让我们被太阳神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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