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涂沁儿屡战屡败,心里已经难受得麻木了。此时听了赵崮这话,她自己也诧异,自己竟然能非常平静的屈膝施了一礼,口中说道:“婢妾……知道了,以后都会留心的。”说完,便闭上嘴垂下了眼皮,掩饰住了眼里的愤恨之色。藏在袖口里面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头。涂着鲜红蔻丹的长长指甲,陷入到了皮肉之中。一阵阵刺痛,不断的传来。
身体的痛,比不上心里的痛。
蓝思语,蓝思语!
斜眼瞥了一眼涂沁儿的姿势,知道她在暗自愤恨,蓝思语却笑了。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就受不了了么?涂沁儿,你给我带来的痛苦和伤害,我都会逐一的还给你,都受着吧。
受不了也得受着,当初,你不就是这样对待我的么?
蓝思语捻起一颗炕桌上珐琅粉彩多子石榴碟中盛着的蜜饯药梅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了一阵子,用手帕遮着嘴将梅核吐进鎏金银质痰盒里面之后,又开口说道:“敬茶的事,涂姨娘的身子可受得了?”
赵崮闻言也看向涂沁儿,问道:“沁儿你的身子真的不适么?”
涂沁儿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来,回答道:“妾……婢妾的身子没有什么不适之处,敬茶的事……”她正想找个理由推辞,却听赵崮说道:“既然你的身子没有问题,那便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将这个进门礼行了吧。”说完,便自顾自的吩咐道:“去斟茶来。”
眉儿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声,亲自出了暖阁走到茶水房中,斟了一盏茶端进来,递给涂沁儿,说道:“姨娘,请给夫人敬茶吧。”
涂沁儿在赵崮看不到的位置,拿眼睛狠狠的瞪着眉儿。眉儿却浑不在意,犹自将那粉彩碧色底缠枝花纹的茶盏递到涂沁儿面前,笑着说道:“姨娘,怎的不接过去?可是……不愿意给夫人敬茶么?”
闻言,赵崮和蓝思语两个人的视线都移了过来。蓝思语倒也罢了,赵崮的眼中已经带了些不耐烦的神情,觉得今日的涂沁儿不似往常,很不合他的心意了。涂沁儿很快便接收到了赵崮眼神的含义,心里一咯噔,连忙伸手接过茶盏,笑道:“婢妾怎会不乐意给夫人敬茶?眉儿姑娘真是说笑了。莫非,是心里对我有成见么?”
眉儿笑着退回到蓝思语身后,道:“奴婢怎会对姨娘有成见?好几年都一直跟着夫人待在偏院里,跟姨娘又没有什么接触,所谓成见,从何说起呢?莫非是姨娘心里想着成见什么的,才会以为奴婢也跟姨娘一样么?”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涂沁儿将眉儿恨得牙根痒痒,不再跟她做口舌之争,端着茶盏来到蓝思语身前盈盈跪下,做出柔弱可怜之态,拜倒之后说道:“婢妾给夫人敬茶,祝夫人芳华常在,福寿双全……”一旦下定了决心,她倒也不再扭捏,颇为直爽的就跪下去了。只是心里怎么想的,那便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当着赵崮,蓝思语自然不会刻意去难为涂沁儿,很爽快的便伸手接过了茶盏,微微的抿了一口,便放在了炕桌之上。她点了点头,道:“姨娘既然进了赵家的门,理当柔顺谦恭,为将军开枝散叶才是。”
涂沁儿温温柔柔的回答道:“谢夫人教诲,婢妾都记住了。”说到记住了这三个字的时候,她撩起眼皮飞快的看了蓝思语一眼,其中神情,意味深长。
听了涂沁儿的回话,蓝思语嘴角微翘,露出一个含义不明的微笑。其中深意,那便只有她们二人知晓了。赵崮在一旁看着,觉得妻妾一团和气,心里十分欣慰。而不知自己的妻子和妾室,其实已经水火不相容。
蓝思语接了茶盏,便要赏些见面礼给涂沁儿才好。对此她倒也不吝啬,径直从手上取下一只羊脂玉镯子,递给了涂沁儿。涂沁儿接过镯子再次拜下,口称谢夫人赏赐。如此礼成,她方才站起身来。赵崮看了看蓝思语又看了看低头做出恭顺样子的涂沁儿,高兴的笑着说道:“这下好了,终于名正言顺的成了一家人了。以后,还要和睦相处才是。”
闻言,涂沁儿垂首答应了,蓝思语也微微笑着点了点头,给足了一家之主的面子。赵崮愈发高兴,便喊着摆酒来,一家子一起吃一顿团圆饭。仆役们自然是忙着准备宴席,这一边蓝思语便笑道:“今日可要委屈涂姨娘了。”
赵崮道:“此话怎讲?”
蓝思语道:“照规矩,主子们用膳的时候,姨娘应该站在一旁,帮着布菜安箸什么的。涂姨娘向来不会做这种事,可不是委屈了她么?”
说穿了,就是人家坐着她站着,人家吃着她看着。那滋味,啧啧,简直别提了。闻听蓝思语此言,涂沁儿的牙齿咬了又咬,方才没有破口大骂起来。只是十根指甲捏得,几乎要把娇嫩的皮肤刺穿了。罢了,一次委屈也是受,十次委屈也是受。今日,且让你得意一番。他日,我定要百倍千倍的报复回来……如此想着,涂沁儿不等赵崮开口,便微笑着说道:“既然是规矩如此,也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沁儿伺候姐姐用饭就是了。”
听了涂沁儿这话,原本想要替她说说情的赵崮便将未出口的话语吞了回去,笑道:“沁儿就是懂事,吾心甚慰。”
闻言涂沁儿笑得愈发温和谦恭,心里想着,待会儿定要好好表现一番,必须致力凸显出自己的懂事体贴,而对方又是多么的嚣张跋扈。岂料,蓝思语似乎是斟酌了一番,又说道:“虽然规矩如此,但也不是不能更改的。涂姨娘进门多年,又为将军诞育了大姐儿,是有功劳在身的。罢了,今日就不必你布菜了,且一起用饭便是。”
听了蓝思语这话,原本就有些不舍爱妾布菜的赵崮十分欢喜,道:“沁儿懂事,语儿你也是个体贴的。你们相处如此和睦,可知我有多么高兴……”
仿佛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涂沁儿只觉得一口闷气无处可发作,只能硬生生的自己咽下去。蓝思语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看出了她内心的不爽,顿时感到十分爽快。她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垂下的长长睫毛微微颤抖着,仿佛在代替主人欢笑起来。
不爽快是吗?你不爽快了,我就爽快了。
宴席终了之后,带着几分酒意的赵崮表示要留下来。站在一旁的涂沁儿手里捏着一根销金点翠绣着喜鹊闹春的帕子,扭来扭去,只差要将那上面点的翠给扭下来了。蓝思语正眼也不朝她看,只对赵崮说道:“我如今身子不大好,觉也轻,若有旁人睡在一侧,那是一整夜也合不了眼的。还请将军不要见怪,等我身子大好了罢。”
闻听此语,赵崮虽然有些不高兴了,但到底还是怜惜蓝思语这几年受的苦楚,便点头道:“既如此那便罢了,你好好将养着,身子要紧。”
听到他们的对话,涂沁儿在一旁松了一口气,脸上带出笑意来。蓝思语表示很是不屑,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你稀罕得恨不得日日都捧在手上的,焉知却是我不屑一顾的呢……
送走了赵崮和涂沁儿之后,眉儿给蓝思语捧上一只仿古珐琅彩缠枝宝相花纹的小碗来,里面盛着大半碗淡粉色的热水,散发出淡淡的香味来。眉儿说道:“夫人用些花露吧,养胃消食是好的。”
接过碗,蓝思语拿着小勺子慢慢的喝起来。入口香甜温润,倒也十分受用。只听眉儿在一旁说道:“夫人如今立起来了,奴婢在一旁看着也是高兴。只是,到底折辱她只是小巧,该想个什么法子,一劳永逸,那才是清净了呢。”
蓝思语喝下最后一口花露,将小碗放在桌子上,道:“不急,慢慢来。——叫你打听的事,打听得如何了?”
眉儿道:“奴婢照夫人的意思,想法子找将军的军中旧人打听了。那涂沁儿,原竟是被发配边疆的犯官之女。”
蓝思语道:“竟是如此么?赵崮可真是色迷心窍,连犯官之后也笑纳了,够不要脸。”
眉儿道:“其实说起来,此事,倒是涂沁儿先挑起的。”
蓝思语道:“怎么说?”
眉儿道:“据说,涂沁儿在军中帮厨,借着伺候将军养伤的机会,屡次蓄意勾引,方才勾动了将军的心,纳了她为妾。”
蓝思语闻言冷笑起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赵崮自己不动心,涂沁儿还能强/上了他不成?——她的家人呢,还在边疆么?”
眉儿道:“早已经在将军的帮助之下,洗脱了罪名,上京城来了。如今一家子便住在附近一个叫做金花胡同的地方,都靠涂沁儿养着,过得十分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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