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艾瑞克,你好歹告诉我逮捕我的理由是什么吧?”我不死心,第十九次问道。
帝国魔法司过去直接听命于国王,现在也颇受内阁的牵制,处理各种国家政密机要,很少针对个人。
即便有,能让帝国魔法司出动的也都是穷凶极恶并且十分强大的要犯,比如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中那位以一己之力团灭了十二位高级骑士的黑暗魔法师阿什利。
我再自恋也不觉得我有到达那个水平,普通的警署队伍对付我完全绰绰有余。
“你自己好好想想做错了什么。”
被我烦到不行后,艾瑞克依旧板着他的脸道。
“……”
对于一个以贩卖魔药为职业的人来说,这句话等于没有说。
我每天经手的魔药种类少说也有几十种,用来餐厅摆盘的草合理利用一下可以变成剧毒,而有剧毒的草处理得好,也可以用来泡国王陛下的下午茶。
我就像一个卖水果刀的人,我没有办法控制我的买主是拿它去切水果还是杀人。
但魔药不同于水果刀,沾染了我的灵力,出了事总要追责到我。
帝国关于保护魔药师的法律起草了十年,仍然处在起草当中,效率极其低下,以至于魔药师的社会地位十分尴尬。
今日宴中宾,明日阶下囚。
并且,近年来随着《魔药师管理条例》越来越严格(尤其是前些日子多洛莉丝颁布的那个版本),魔药师的日子是越过越艰苦。如今我们魔药贩子的社会地位跟卖笑的姑娘们也差不了多少,在大部分人看来,一个不知廉耻,一个偷鸡摸狗。
不明真相的魔药师们一边怨恨着《魔药师管理条例》,一边依旧盼望着光明的未来——
《魔药师保护准则》的颁布。
我很不幸的刚好知道了一些内情。当今威廉国王曾经有一位身为魔药师的妃子,出轨并试图用魔法药剂毒杀国王。
凭着国王对魔药师的深恶痛绝,立法院的老狐狸们恐怕再过一百年也不敢真正搞出一部保护魔药师的法律,近来更是将这个烫手山芋,连带着有关魔药师的所有管理事务一律推给了魔法司。
魔药的性质十分敏感,上好的魔药大多不是用来救人就是用来杀人,不然魔药师们总不能一天到晚研究如何把狗变成蝴蝶,把蟑螂变成甜点吧(查理研究了一个月弄出来的药剂,还把那碟提拉米苏送给我做早餐,我他妈的竟然吃了!呕!)。
魔药交易多了,警署们与魔药师们之间便有了彼此心照不宣的不成文规定,一般尽量不找魔药师的麻烦。不过,近来多洛莉丝新颁布的那个条例恶化了这样一种睁只眼闭只眼的关系。
但是,不管怎样,警署都还没来找我的麻烦,魔法司竟然找上门了?
难道我什么时候在睡梦中研究出了不得了的能团灭一个骑士团的魔药吗?
想到这里我一惊,不会是给罗兰特的那批血戮草出了纰漏吧?
魔法司有自己的办事处,在费恩达克尔街1号-11号。
这条街上,12号-14号住着一位宰相和两位成年王子,16-18号住着三位成年公主,19号-29号是皇家骑士团的办事处。
正中间的15号是一扇金碧辉煌的大门,推开它往里走,就能看见卡挪帝国恢弘壮观的王宫。
皇家魔法司和皇家骑士团在王宫当中都有自己的独殿。
我被带到了费恩达尔街3号,这里有魔法司的审讯室和监狱。
一推开门,厚厚的金粉就从门顶上洒落下来,我被洒了个正着。
我伸手从肩上抹了一点金粉下来,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应该是图塔蝶蝶翅上的粉末,有削弱人的意志、压制体能和魔法灵力的效果,副作用是有轻微致幻的功能。
我倒抽一口凉气。
倒不是为了我当即发软的身体,而是为了着粉末的价格……好贵的。
不愧是皇家魔法司,真的有够财大气粗。
艾瑞克显然知道有这一环节,难怪他走在我身后,没有被一点金粉沾上。
大厅的办公桌左下角落里睡着一只正在睡觉的肥胖幼翼龙,它蜷成了一团,翅膀还太小,不能包裹着身体,看起来十分丑陋。
有人闻声从桌子后面探出脑袋。那人拿出羽毛笔,看了看我问:“你涉嫌什么罪名?”
好问题。
我扭头看向我身后的艾瑞克。
他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a级逮捕令。”
说完便亮出了一块手牌。手牌上有一个紫金色的徽章。
“哦?”那人在纸簿上记下了一行字,“送去001号地牢。”
艾瑞克和另外三个我不认识的魔法师押着我往里去到1号门。
“我竟然是a级逮捕令吗?”
001号地牢在最底层,去到那里还有很长一段楼梯要走,我趁着这个时间问艾瑞克。
他没有回答。
我继续说:“a级逮捕令,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将目标逮捕……我没记错的话,全魔法司有权力发布a级逮捕令就只有那么两三个人。弗尼埃尔家族的徽章我还不至于忘了长什么样。”
多洛莉丝·弗尼埃尔的魔法徽章与自己家族的徽章使用了同样的图案,紫色铃铛花,只是将颜色由纯紫色改成象征雷系魔法的紫金色。
多洛莉丝「紫风之铃」的称号也并不是因为她的魔法,而是因为她的身份——
紫铃铛花是弗尼埃尔家族的象征。
艾瑞克停下脚步,用他那双正经严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我,仔细看还有点同情我“旧情难忘”的意味。
作为同班同学,他是见证了我苦恋多洛莉丝无果的人之一。他现在像是在考虑要不要干脆直接我打昏丢进地牢,以回避我的问题。
我有些受不了他的眼神,翻了个白眼:“别多想,当我没说过。”
“被驱逐的人就不要再做白日梦了。”艾瑞克身后的一名魔法师挖苦地说道,“先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我转头看他,他对我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眼神。
他魔法袍上也别着紫金色的徽章,看来是一个雷系魔法师。与多洛莉丝同系。
“尼克!”艾瑞克低声提醒他。
尼克?我多看了两眼这个叫尼克的人,熟悉的名字,没准儿也是我的老同学。我的记性真是不太好。
那个叫尼克的冷笑:“我说错了吗?堂堂一个尊贵的魔法师竟然自甘堕落,去当魔药贩子,混成现在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
啊,这欠揍的语气。其实我在魔药师一行里面混得算是不错的了,竟然被他说成是不人不鬼。
魔法师瞧不起魔药师的现象已经持续很多年了,现在随着上面的压制,情况越来越严重。
地牢很豪华,每一个牢房都有独立的魔法境。
出乎意料,我隔壁关着的是那位偷了我戒指的黑暗魔法师,阿什利。她的牢房里有半米高的净化圣水,水硬是一滴都没有透过铁栏漫到我这里。
就是那天用黑羽杀人,又偷了我钱包的人。
我打量着隔壁这个强大的魔法师小姑娘。
传闻中她以一己之力灭了十二位高级骑士,虽然实际上只有十一位,还有一位是安格斯杀的。不过也差不多了。
这样看过去她十分柔弱娇小。她满身伤痕地被铁链吊着,因为骨骼像鸟的翼骨一般十分纤细,所以用的手铐是特制的小号银环,膝盖以下被浸在水里。
她的身上钉了两根银色的净化圣钉,一枚在左手手腕处,一枚在心口。黑色的血水顺着她□□苍白的肌肤缓缓流淌到水中,被水净化成变成原本的颜色,是十分邪诡的墨蓝色。
那颜色像是要吸入人的灵魂一样。
我看了很不忍。净化钉不消除心中所有的黑暗邪念不会消失,而她这种程度的黑暗魔法师,净化钉永远不会消失。
唯一的结果就是她的鲜血流尽。
这是杀死会强大禁术魔法的黑暗魔法师唯一的方式。
“你是……阿克瓦族人?”我等艾瑞克等人离开,问道。
她本身的血是墨蓝色,十有八九是阿克瓦族了,难怪可以修成这么强大的黑暗魔法师。
半晌她抬头看我,轻轻“嗯”了一声。
细碎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她的额头。
我细细地看着她,突然很诧异。不是因为她的种族,而是我曾经见过这张脸。我不确定地问:“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不是上次在巷子里的那次。”
她虚弱地扯出一个笑容:“你终于想起来了。”
因为今天受了艾瑞克和梅里曼夫人的刺激,过去的回忆像陡然裂开了一个口子。
我这才想起这个叫阿什利的小姑娘也是我昔日的同学之一。
不过是十分不起眼的那种,长长的黑色头发,额前的刘海几乎遮住她的眼睛,其实是甜美清秀的长相,但是因为过于安静内向就显得毫无存在感。
印象中她怀里永远抱着一叠书本靠边缘角落处走,仿佛除了教室就是呆在图书馆。
我能记得她还是因为我曾经出风头替她揍过一个抢她钱包的人,她当时没有感谢我,慌慌张张地捡起钱包就跑掉了。
“你把刘海扎了起来,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没认出来。”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她就是那个用黑暗魔法悄无声息杀死一支高级骑士团的人。
人不可貌相啊。
我问:“你为什么要杀那些骑士?”
她说:“为了报仇,他们杀了我的家人。”
家人?联系她的阿克瓦族身份,我忽然想起了一些前尘往事。以前的我作为一位魔法师,从小没少听有关死对头骑士们的邪恶故事。
骑士团曾经捕获过一个独自离开部落生活的阿克瓦族的成年女性,阿瓦克族人在修习黑暗魔法上有特别的天赋,那位女性更是其中翘楚。
因为很稀少很强大,所以想要将她的力量掠夺过来制成法器,因为无法彻底将那份力量占为己有,所以干脆杀害。
这大概是二十年前的事情,当时也引起了支持各族平等,禁止虐杀的抗议,不过讽刺的是,游行抗议的头领,也就是那位女性的丈夫反被骑士团的人以无比残忍的手段虐杀了。
但也正因如此起到了威慑作用,结束了持续数十日的抗议。
那件事也加剧了魔法司和骑士团貌合神离,处处暗斗的关系。双方本就彼此看不上眼,魔法司非常不齿骑士团竟然用如此卑劣的手段迫害一个魔法师。
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是那二人的后裔,也算因果轮回。
“你一直在准备报仇?”
“是。”
“我很好奇,按照骑士团那群人的秉性,肯定会斩草除根,当时怎么会留着你的性命?”
黑色的血顺着她雪白的手腕滑下没入被血和汗沾湿的衣物。
听了我的话她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我想了想便会意了。骑士团从她母亲那里得到了莫大的好处,怎么可能就此满足停止呢,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个女孩逐渐超脱了他们的控制,不愿乖乖被仇人吸取力量。
我真想替她拔掉那两颗看着就很难受的钉子。
我曾经心口也有一枚钉子,这种钉子是用净化魔法凝结而成,以驱散心中邪魔,等邪念散尽,钉子就会自动消失。
我无比清晰地记得那种疼痛,简直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只想一死了之。这姑娘真是强人,两根钉子也闷声闷气不喊不叫的。
我问:“你认识莉莉卡吗?”
阿什利没有回答。我想了想,也担心隔墙有耳,就换了个话题。
“你一开始就认出了我?”
“嗯。”
“我记得我们班没有黑暗魔法师。难以想象,你在学校读书的时候一直在暗中修习黑暗魔法吗?老师同学们都没有发现吗?”
“我没有朋友,成绩不好老师也从来没有关注过我。其实……唯一一次差点露陷是在你面前,但你当时好像没注意到我。”
“我?”我当时好歹也是个魔法尖子生来着,在我面前使用黑魔法我多少也能感应到一点吧,我没有察觉到吗?
“是在橘子林里,你当时在……在……”她支支吾吾地没说下去。
看她这奇怪的表情我突然领悟。
好了我知道是哪次了。
当时我正准备偷吻背靠花树睡着的多洛莉丝,被她突然的睁眼逮个正着。
那时我一门心思放在多洛莉丝身上,难怪我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不过,多洛莉丝那时也没有感知到黑暗魔法的存在吗?她又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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