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寻找更宏大的叙述,你不能把你的成就局限在五位嘉宾之中……”执行编导好心地向苏罗解释了一下节目组的需求。要知道,苏罗可是他们整个节目历史上请到的最大的咖了。
苏罗和执行导演相视沉默了一会儿。
“来吧,我想到一个好点子了。”采访室没有安静太久,苏罗很快就想到了新的,“时尚界总说电影服装设计师从当代设计中寻找灵感,事实恰巧相反,我利用电影引领着当代时尚。”
执行导演:。
“确实是我们在寻找的东西,但是……”执行编导私心是偏向苏罗的,“你真的不会因此惹上麻烦吗?”
面对对方真情实感的担心,苏罗笑了,“到了我这个地位,不会因为说实话而惹麻烦。”
简短的采访结束后,嘉宾陆续走出采访室,为这次惊心动魄的直播欢迎聚会画上句号。
而他们的丈夫们此时也从海滩边回来了,正从邮轮的甲板上朝他们走来,两拨人一内一外,相视而笑。
从外面进来的五个人或戴着、或拿着墨镜,以霍华德和罗伯特并排为首,其余人跟在后面。坎昆今天的阳光极为灿烂,从里面望出去,甲板上走来的人像是在发光。
苏罗满意地看着边走边聊的霍华德和罗伯特。果然,今天霍华德在海边的收获不小。
两拨人碰面后,相互拥抱道别,融洽的氛围可能不是出自真心,但其中欢乐的神态绝非造假。
没有人名流会喜欢综艺直播,好在接下来一阵子他们只需要在聚会活动的时候参与录制就行了。
至于下一次直播?那就等下一次再去苦恼吧!
乘飞机回到洛杉矶后,苏罗和霍华德单独相处的时间还不到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还全用在了听苏吴越的任课老师控诉苏越在历史课堂上惊世骇俗的发言。他们甚至来不及交流这周在综艺上获得的情报。
挂断电话后,两人先后赶去洛杉矶国际机场——霍华德飞往纽约,苏罗飞往南卡罗兰纳州的格林维尔。没有一个人打算斥责苏吴越,他们都完全无视了历史老师的指责和控告。
一位在中美双文化背景下成长的越南裔,难道能和被美国文化完全洗脑的年轻人对某段历史有同样的认识吗?
苏罗认为,他和霍华德不打算以“缺少多元包容性”投诉这位老师,已经将他们的道德素养体现地淋漓尽致。
苏罗赶到自己的纺织工厂所在地格林维尔时,已经临近半夜。他没有直奔工厂,而是先在在市中心的一家酒店下榻。
不是他不想立刻跑到工厂里去看看到底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才导致特定的布匹在同一处的提花不断出错。可他要是想在格林维尔继续做大自己的纺织厂,他最好还是不要做任何会招惹到当地工会的事儿。
苏罗的纺织厂在过去的十年里扩张了数倍,并且向上发展出原材料加工处理业务。中国纺织业成本上升是让苏罗决定扩张最主要的原因,这两年海运费用的高涨则逼迫苏罗加快的扩张速度。
大约四五年前,苏罗经营数十年的中国工厂面临拆迁。虽然工厂的效益已经大不如前,且补偿款丰厚,但苏罗痛失大量优秀的技术人员。如今,他们大多散落在几个经常和苏罗工作室合作的大型织造企业。
如果芳姨愿意来美国帮他盯着工厂的话……他今天也就不用跑这一趟了。
不过这纯属妄想,芳姨估计已经准备退休,含饴弄孙去了。连国内的班都不想上,还指望她跑国外来打工?
苏罗想到芳姨,进而想到自己忙得有好些日子没给父母打电话了,于是给母亲打了个视频电话。
电话一打通就被接了起来,苏罗甚至来不及改变趴在床上的姿势,就被苏母抓了个正着。
“我也不说你了,反正你一会儿这儿痛,一会儿那儿痛,我看都是你扭在那里看手机看出来的。”视频里的苏母清瘦典雅,不难想象她年轻时的风貌,连眼角的皱纹都是优雅的,只是苏罗总觉得好像比上回见面的时候又深了几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自由自在地回国。
“你还说我!”苏罗见母亲手里拿着绣线,立即倒打一耙,以防她翻旧帐提起自己做那幅全家福,“叫你和爸爸空了就出去玩,不要接这种累人的活,怎么还在做。工厂拆迁的钱不够用的话,我再给你们打。”
工厂拆迁赔了1个亿不到,九千多万人民币,其中主要都是土地赔款。
“哦哟,我做什么事要花这么多钱?放银行里的利息也超过我和你爸爸一年开销了。”苏母无语,“我给你存着,到时候你自己拿去。”
“给我存着做什么?我自己这边钱花也花不完。”苏罗决定用炫富的手段,刺激父母消费。
“那我不管。反正我和你爸爸忙了一辈子,到老也闲不下来。”苏母直接开摆,和苏罗聊起手头的活计,“现在有些活就是往你手里送钱,你要是不接,很心痛的。晓得伐?”
“那能有我做电影戏服赚得多?我要是一年时间都在剧组里,工资能拿到二十万美金。”苏罗向母亲炫耀道,即便工资并不是他收入的大头,“你和爸爸算是把我教出来了,现在也轮到我赚钱养家了。
别看苏罗说得轻松,电影服装师几乎是整个剧组回报最低的工作。哪怕他现在拿着同行里最高的工资,一个标准工作周的薪资也只有3800美元。
而剧组的一个标准工作周有六十个小时,这可不是下午两三点就能下班的轻松活计。
苏罗也不可能一年52周,周周都在剧组干活。
“总归我是不知道你到底一件衣服能赚几块。我手里倒也是做的戏服,给上海一个剧团做的,一套开价五万上下,看绣花多少。”苏母讲得两眼放光,“你也知道,我去厂里拿布比外面便宜多了,基本上就是我和你爸爸的手工费。活也轻松,要是像供你上学那会儿一样做,估计二十天就能做完一套。”
苏罗听完立刻调出计算器一顿按,算完以后破大防,“妈,要不我回来给你们打工算了……”
能赚到手的钱是少一点,但也不用每天忙得和打仗一样,设计、改图、选料,样样都操心。
“统共也没几套要做,你当人家剧团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得了吧,今年你跟霍华德回来我也不指望了。我问你,两个姑娘今年暑假回来伐?”
“妈,你们也别太辛苦,不想做的活就都回了。吴越和秣陵应该是想回来的,等她们快放暑假了我问问看。”苏罗也算是明白为什么他父母非要接这种大活了,“爸爸呢?又在菜场和人家聊天啊?”
“阿哟,我刚才看手机就是要给你爸爸打电话,被你一打岔给忘记了。都几点了,老头子还记不记得要回家,不说了不说了……”
苏罗甚至没找到机会和苏母说再见,苏母就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看来下次不能挑这个时间点给父母打电话……
第二天一早,苏罗在工厂开门的第一时间就踏进了纺织车间,询问那两块出错的布料是哪台提花机织的。
负责接待大老板的工人是个年轻的男孩,看上去是还在上大学的年纪。很显然,他放弃了学业。工人将苏罗带到已经穿好纱线的机器前,询问他是否要亲自操作机器。
“麻烦你把织那两块布的工人叫过来,我看下他或者她是这么操作的。”苏罗可不打算以后每次一出问题就飞过来睡工厂。
没想到年轻男孩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道:“就是我负责的,我刚从普通纺织车间调过来,还以为自己做得不错。”
苏罗:……行吧
“好,那就你。操作一下我看看。”苏罗往后退了半步,给小伙腾出空间。
小伙显然也是经过工厂标准化训练的,开气泵、插电源、开机,之后再穿纬纱,动作一气呵成,到机器显示屏上选花型为止,挑不出一点错来。
年轻工人在调整经纱张力的时候看上去有些犹豫,在他第三次伸手摸经纱的时候,苏罗上前挡住了他的手,亲自检查了一遍张力是否均匀。
“再往前卷一点。”苏罗指导年轻的工人,“好,可以开始织了。没事,刚做这行没多久吧?多练练就会了。”
小伙看上去有些紧张,不住地点头,操作机器进入工作模式。在几次打纬、确认机器工作状态正常后,开启了自动循环模式。
提花机的织布速度比普通织布机慢很多,苏罗和小工四只眼一起盯着这台正在运作的提花机,一个是在寻找问题,一个是生怕出错。
约摸过了十分钟,在机器织出了手掌长的布料后,苏罗让身边的小伙去把机器暂停,“说说看,发生什么了?”
苏罗发现自己将面前地小伙考教得浑身冒汗,没想到他也有些当老师的天分。
“对不起,我不知道。”小伙哆嗦了几次嘴唇,最后也没给出一个答案。
苏罗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如果是他手下的实习裁缝这么回答问题,他应该会极尽所能地嘲讽对方白给服装学院上贡高昂的学费,却没从对方那边学到足够的东西,做了亏本买卖。
可是这小伙……看上去没上过大学啊……
苏罗叹了一口气,“这是断经了,厂里应该教过这么处理吧?”
他大概知道为什么那两款布料会出问题了,大约是断经隔了很久才发现,后续靠修补才到出厂标准的。
小伙忙不迭点头,又打开了机器,让提花机重新开始自动循环。
苏罗:???他刚才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等等等等等等!”苏罗迅速叫停,“你在做什么?”
小伙有些茫然,“我需要再织一段,这样才能找到断经具体的位置。”
“他们是这么教的?”苏罗试探性地提问。
小工点头。
苏罗有些痛心,天知道这么些年报废了他多少布料。
“要是织别的也就算了。这批布是纬面缎纹,经线几乎全压在纬线下面,你继续织下去织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断经的位置?”苏罗接过提花机的操作,将周围几位工人一起叫了过来,演示了一遍怎么查找断经位置。
“发现断经以后马上把目前的花型停了,改成平纹。平纹打纬五次左右就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哪里断经,”话是这么说,苏罗一共也就打了三次纬,一拨就找到断经的位置。
他让年轻的工人帮他拨着纬线,自己弯腰下去找那卷断了的经线,在断处打了个纺织结,重新穿回纺织机上。
旁边一位年长的女工看见苏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惊呼出声,“可以申请我们厂里的穿综纪录了,能拿三千块呢!”
苏罗这才想起来原来自家工厂还有这样一个奖励机制……但就这位女工的反应来看,好像这样的激励对美国人来说没起到太大的效果。
“婕斯敏!”她身边的另一位女工压低声音喊住她,“这是我们工厂的老板。”
“哦,对不起。”年长女工呆呆地眨了眨眼,随后又忍不住用气声感叹道:“可那是三千美金诶!”
另一位女工:……
苏罗:我真没打算和我的员工争这三千块钱……
将经线接上大约一个小时后,又有一根经纱断了。年轻小伙学得很快,全程没得苏罗一句提醒就将经线重新接上,并且穿线一点都没错。苏罗不由得高看他一眼。
不过,一个小时里断了两回经线,也算是让苏罗知道问题大概出在哪儿了。苏罗检查了综框开口高度,然后叫来工人让他帮忙调小。
谢天谢地,接下来机器总算是没再出问题。
快到下班的时候,苏罗需要的布料基本都准备好了。几位工人主动提出愿意加班一小时,将收尾工作做完,这样老板明天一早就能出发。
当然,高昂的加班工资肯定是要付的。
苏罗感动得简直要落泪。看来他的员工们还是比较满意他这个老板的。
几人坐在一起闲聊时,苏罗问起身边的年轻男孩,“麦克,你看着还很年轻,怎么没去念大学?”
“啊,从来没人这么问过我。”小工受宠若惊,“我妈妈说我的大学基金被我爸赌完了,所以念完高中她就把我送进了纺织工厂。”
苏罗:得,合着只有亚裔关心孩子怎么不上学是吧……
苏罗在纸上写下助理小周的邮箱,递给叫麦克的纺织小工,“你可以发邮件给我的助理询问纺织大学申请的信息,我会赞助你的申请费和学费。你是个有天赋的年轻人,不要放弃学习。”
周围年纪大一些的员工纷纷向麦克投以同情的眼神,有人甚至聊起自己念中学时痛苦的经历,只有婕斯敏眼神中透露出羡慕与渴望。
苏罗的手机响了,是霍华德打来了一个视频电话。
“抱歉,我去接个电话。”苏罗和围坐在一起的工人们打了个招呼,从他们中间跨出去。
经过婕斯敏身边的时候,他停了一下,也塞给她一张写着小周邮箱的纸条,“也随时欢迎你的联系,什么时候开始高等教育都不晚。”
婕斯敏又呆住了,直到苏罗走开以后才说道:“谢……谢?”
苏罗从侧门出去接起霍华德的电话,并在下一刻惊讶地发现,视频中的霍华德显然已经到家了。
“如果你忙完布料的事儿以后还有时间,别先急着去剧组。回家一趟,我需要你。”霍华德看上去十分疲惫。
“你还好吧?”苏罗不禁有些担心,“发生了什么事?”
“苏秣陵交了个男朋友,我实在劝不住。可怕的叛逆期,我稍加制止,她就要成倍地前进。”
苏罗觉得霍华德反应过激,“听上去不像什么大事,高中不正好是谈恋爱的年纪吗?别告诉我你没在高中的时候做过荒唐事。”
苏罗隐隐感到奇怪,霍华德不该是这种插手孩子自由恋爱的家长。
“那如果我告诉你她的‘男朋友’是她朋友的动作片男演员爸爸呢?”霍华德想到这里就气得翻了个白眼,“不仅如此,花边新闻还见报了。”
“什么?!你等着,我今天晚上就飞回来。帮我把苏秣陵看好了,哪儿也不准去。”苏罗这才明白为什么霍华德在纽约待了一天不到就赶回洛杉矶,“休·康纳利是吧?他完了。我现在就希望苏秣陵还没有蠢到和他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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