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家门，沈玉衡的心情顿觉无比欢畅，医院这种地方，真是打造念家之情的好去处。
晓北辰拎着行李箱就往次卧走：“衡哥，还是我住小屋吧，你这么大个子，住小屋太憋屈了，我怎么能鸠占鹊巢呢。”
次卧着实迷你，只放得下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床头柜。
沈玉衡的家还是很多年前市面刚刚有商品房时买下的，尽管地段也不好，当时房价也不高，可买房依然是家中的绝对大笔支出。
沈玉衡父母在大两居和小三居之间，选择了后者，为了能多有个书房，便牺牲了次卧的面积。
沈玉衡赶忙用未受伤的右手抢过晓北辰的行李箱，拎着便放到主卧。
“不是说好了吗？你住大屋，相对独立，不方便的时候你关上门就好了……你要住小屋，那我都不敢出大屋的门了。”
晓北辰跟在沈玉衡后面，一边拒绝可又抢不过沈玉衡，跟着沈玉衡进了主卧。
她虽然来过沈玉衡家中，可这也是头一次进入沈玉衡的卧室，本就私密的空间，加上自己心中对沈玉衡又不似以往坦荡，她杵在主卧时有些不知所措。
沈玉衡看晓北辰还是有些拘谨，索性一笑：“行了，别犟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你先收拾收拾东西，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转身便往外面洗手间走去。
“伤口不能沾水的。”
“我拿着花洒洗，避开伤口就好了。”
“那多少还会溅到的。”
“不会的……刚从医院回来，不洗澡换身衣服总感觉怪怪的。”
“还是听大夫的话吧，伤口发炎了怎么办？”
“我又不是小孩了……”
“大人也要遵医嘱啊。”
“要不你进来看着我洗？”
沈玉衡刚说完这句，感觉自己有些轻佻，清了清嗓子又说：“放心吧，我洗的时候注意些，洗完了你给我换个药，就算溅上水，换药的时候不还有双氧水嘛。”
“哦……好。”
晓北辰也不再阻拦。
沈玉衡洗完澡，光着上身穿着运动长裤就出来了——反正换药也要脱掉上衣。
晓北辰已经把药品都在茶几上摆放妥当，沈玉衡便径直坐在沙发上。
沈玉衡左后肩的肿已经消下去一些，晓北辰小心翼翼把药挤在患处，又小心翼翼用指肚轻轻涂匀，和李主任的大马金刀真是天壤之别。
由于是第一次换药实操，晓北辰格外小心，生怕有错漏。
一边涂，她还一边确认：“疼吗？疼不疼？”
跟李主任的毒手相比，晓北辰绝对算是明月照青松般轻柔。
与晓北辰这样的“肌肤之亲”让沈玉衡心中一阵酥麻，但他还是很看着很平静地说：“不疼，比李雅强多了。”
等到处理胸前的伤口，晓北辰更是不敢怠慢。
开放伤口视觉上本就骇人，再加上步骤也更繁复，晓北辰仔细地如同涂高考答题卡，索性俯下脸紧盯着自己手上的动作。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
咫尺之间，沈玉衡能感受到晓北辰每一次的呼吸吐纳，再看着晓北辰近在眉睫的专注神情，沈玉衡强忍住想把她抱进怀里的念头。
用双氧水清理完伤口，晓北辰开始上药，她紧张地咬了咬嘴唇。
沈玉衡的目光又落在晓北辰的唇上，他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那些不为外人所道的隐秘梦境，心跳陡地加快。
当意识到自己想入非非有些失态时，沈玉衡把头偏到一边，看向窗外。
不知多久之后的一句“好了”把沈玉衡的思绪唤回现实。
晓北辰一边帮沈玉衡把上衣穿上，一边说：“衡哥，这两天你也没休息好，去眯会儿吧，吃晚饭的时候我叫你。”
失血之后沈玉衡确实比平时觉多，加上急于掩饰自己波动的情绪，想都没多想就说：“好。”
等沈玉衡睡醒时，日色已尽，客厅里的灯都打开了。
房间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地板被擦的像是刚打过蜡。
晓北辰穿着一身运动装，挽着湿发，正端着一盆刚洗好的衣服往阳台走，看样子她是刚刚洗完澡换完衣服。
这俩人，都不约而同把运动装当居家服了，既舒适又得体。
“衡哥，你醒啦？外卖已经到啦，我把衣服晾上，咱们就吃饭。”
晓北辰边走边说，端着盆的手还不忘伸出一个手指指了指餐桌上的外卖饭盒。
沈玉衡点了点头，自行去餐桌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又见晓北辰过来端起餐椅就往阳台走。边走还边说：“怎么连个撑衣杆也没有……”
沈玉衡赶忙追上：“椅子放下吧，你别摔了，我来吧。”
两人果然配合默契。
晓北辰把衣服用衣架挂好，沈玉衡用没受伤的右手接过来毫不费力地就挂在衣杆上，脚都不用踮——怪不得家里没有撑衣杆。
“以后你负责晾，我负责挂，怎么样？”沈玉衡笑着说。
“只要别抻着伤口，我肯定没问题啊。”晓北辰也笑着应和着。
下一秒，沈玉衡的笑容凝固了——晓北辰递过来的是沈玉衡的内裤。
沈玉衡楞了一下，还是一边接过一边嘟囔着说：“以后还是我自己洗吧……”
“你现在只能一只手用劲，袜子都穿不了，还怎么洗衣服？我洗都洗了，不麻烦的……”晓北辰的声音也低了下来，转身去拿下一件。
在微妙的气氛中，俩人合作把剩下的衣物都晾好了。
晓北辰率先打破沉默：“走，吃饭去。”
“嗯。”
走向餐桌时，沈玉衡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在晾衣杆上的内裤，心想：至少是不嫌弃我的吧。
此刻的林乐，正满嘴油花地聊微信，她一只手拿着啃了一半的肘子，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另一只手打字打的飞起，一对二聊天，可把她忙坏了。
－李致：李雅说你哥出院了，你说这次晓北会不会以身相许？
－林乐：应该会吧？我哥半条命都豁出去了，还换不来个媳妇，晓北也太没良心了吧？
－陶陶：小乐，咱们书法系列库存可又告罄了啊，赶紧补货啊。
－林乐：我来想办法，要不干脆就跟我哥和我嫂子直接签供货合同吧？
－李致：晓北对你哥到底是什么想法？她就没跟你聊过？
－林乐：真没聊过，我最近也比较忙，还没抽出空单独约她呢。
－陶陶：现在体验课已经排不过来了，咱们要不要再买一台拉胚机分散下人流啊？
－林乐：买了放哪儿啊？咱们工作室都满了啊。
－李致：你那个工作室还没倒闭呢？
－林乐：狗嘴吐不出来象牙！你的工作室倒闭我的都不会！我们工作室可是奔着百年老店去的！
－陶陶：进门那棵绿植，咱们撤了吧？没什么实际意义。
－林乐：goodidae!
－陶陶：亲，是goodidea，这都能拼错……
齐如静的嫌弃之声又适时响起：“吃饭都不够你忙活的……哎，老林，你们单位是不是来了一批新人？有适合玉衡的吗？赶紧给介绍介绍。”
老林：“这一批这星期刚来报到，我都还没来得及认识，人品什么的都还没摸清，盲目介绍不是害了玉衡嘛，也不急在这一时啊。”
齐如静喝了一口汤：“不是你亲外甥你当然不着急。我姐在这世上就剩这一个儿子，从小在我身边长大，我再不替他操心谁还管他？你先把模样和学历还不错的先筛一批出来，先聊着嘛，没准就成了。”
林乐一听亲妈要横插一杠子，不干了：“我说齐老师，你能对沈老师有点信心吗？我爸单位那些庸脂俗粉，我哥才看不上呢！”
齐如静：“庸脂俗粉？你还好意思说别人？能进你爸单位的，起码英语都过六级了，你再看看你！”
一提到跟学习相关的话题，林乐丝毫想不出任何有力反驳，她狠狠咬了一口手中肘子，怀疑自己刚刚的聊天记录被偷窥了。
“想看什么自己拿，这几本还是不错的。”沈玉衡在书柜前向晓北辰介绍自己的藏书。
沈玉衡的书柜被塞得满满当当，但是满而不乱。专业书、文学书、漫画、哲学书、历史书……都分层分区码放整齐。
“衡哥推荐的肯定没错，不过我还是先把落下的作业补上再说吧。”
“嗯，这两天我手头的事儿积压了不少，我得赶紧清清活儿了。你在这儿写吧，我去餐桌上弄。”沈玉衡一只手拿起放在书桌上的电脑就要走。
“别啊，衡哥，你的卧室我都霸占了，书房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再占着了。本来我也没什么正事，而且你也看到了，我家那么小，在家的时候我就是把餐桌当书桌用的，已经习惯了。我去餐桌，你别再跟我争了，再争那我就搬走了啊。”
看着晓北辰真诚的眼神，沈玉衡不再推让，点了点头拉出椅子准备坐下。
晓北辰瞥见了书桌上的那十分眼熟的镇尺，拿起来看了看，问：“哎，这不是我的镇尺嘛？”
沈玉衡一把抢过，露出小孩子耍无赖般的笑容：“明明是我的镇尺……我可有聊天记录作证。”
“行行行，你的镇尺。”
除了哄着，晓北辰还能说什么，她笑着摇摇头往书房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有事儿叫我啊。”
“那个，你这几天要是有空的话，倒是可以帮我校对一下稿件，别人跟我约了几篇科普文章，我都写的差不多了，你帮我再看看，还有没有写的不清楚的地方。”
“小意思，终于有机会挑你的毛病了，放心吧沈老师。”
看着晓北辰笑眼弯弯地走开，沈玉衡十分满足。
这样的日子真好，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晓北辰就着餐桌写作业倒也十分习惯，家里的小餐桌就是这样陪她度过了吃饭、看书、加班和写作业的时光，何况沈玉衡家的餐桌比她自己的餐桌还大一些。
写作业间隙，晓北辰伸了伸懒腰，身体往椅背上一靠，一歪头就看见了沈玉衡伏案的背影。
沈玉衡日常独居，在书房忙活没有关门的习惯，他左胳膊无法动弹垂在身旁，右手一会儿操作几下鼠标和键盘，一会儿拿起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电脑屏幕一眼望去都是密密麻麻的字和类似于函数曲线之类的图表，应该是专业论文。
灯光把沈玉衡的轮廓勾勒的分外清晰，沈玉衡写字时身体的微小动作分毫毕现。
他此刻的表情，一定跟做实验时一样专注又安静吧，晓北辰想。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盯着沈玉衡背影的晓北辰渐渐出了神。她忽然想起了两人刚认识的场景，当时的夕阳余晖恰如此刻的台灯光线，给眼前这个人镶上了金边。
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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