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动模式的低频轰鸣把沈玉衡给轰醒了。
他摸过枕边的手机，眯着眼一看，是林乐。
刚把手机放在耳朵上，他索性又闭上了半眯的眼睛：“喂？”
对面却半晌没动静。
“喂？”沈玉衡又补了一声。
“……哥？”
还没睡醒的沈玉衡声音喑哑，不想啰嗦：“说。”
“晓北呢？”
沈玉衡看了看身旁酣睡的晓北辰，回复说：“还没醒。”
刚说完“还没醒”这三个字，沈玉衡突然意识到不妙，蓦地清醒过来。
他定睛看了看手中的手机，是晓北辰的。
现在智能机外观大同小异，他们两个手机又都是纯黑色，而且都不带任何手机壳和装饰，意识模糊时确实不易分辨。
果然，听筒里嗷的一嗓子几乎刺穿了沈玉衡的耳膜：“哇！成了？！啊——”
如果能顺着电磁波拍板砖就好了，沈玉衡一定手刃这个精神十分不稳定的妹妹。
沈玉衡一边狂按音量键一边训斥：“小点声！”
林乐终于意识到她亲爱的哥哥枕边还有个人，可她压低了调门的声音仍难掩激动和猥琐：“哥，我都吃完午饭了，还没醒呐？嘿嘿，你悠着点，细水长流方得持久。”
现在的大姑娘成何体统！
沈玉衡额头小青筋不住地跳动，他实在惹不起这个百无禁忌的妹妹，只能落荒而逃：“没什么事先挂了。”
“哦，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问问晓北春节前还有没有空来给我帮帮忙，嘻嘻。”
“待会儿让晓北回给你吧。”说完沈玉衡就要挂电话。
林乐赶忙拦下：“哥！哥！先别挂啊哥！我有一个问题正好想请教你！”
沈玉衡叹了口气：“说。”
林乐：“‘金榜题名时’和‘洞房花烛夜’到底哪个比较爽？”
沈玉衡一下被噎住了，现在的大姑娘都什么毛病！
“哥，都是成年人，别不好意思……哎呀，我身边能体验这两项的人可太少了，主要是大多数人没实力感受‘金榜题名时’啊……”
沈玉衡通过林乐八卦的语气已经脑补出她搓着手憋着坏的欠样了，由于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囫囵回了两个字“挂了”便匆匆结束了这场有伤风化的通话。
林乐这个大嘴巴传播八卦的速度仅次于光速。
如果沈玉衡的手机没有在苏市阵亡，他会在电话挂断的20秒后看到李致发来的微信：听说多年性冷淡治好了？
当然了，这都是后话。
沈玉衡轻轻侧过身子，晓北辰眼睫一颤一颤，好像被刚才的电话扰到了。
他小心翼翼把晓北辰揽入怀里。
听着晓北辰呼吸渐归平和，他开始琢磨起林乐最后的那个问题来。
“金榜题名”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隔着久远的时光回头看，当年自然是功不唐捐水到渠成的喜悦。
而此时此刻，怎么说呢，这位从事自然科学研究工作的学霸体悟到了“我这一生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唯有你，我希望有来生”。
时光匆匆，白驹过隙，转眼除夕。
主厨沈玉衡系着围裙在厨房正为年夜饭操持，留守儿童晓北辰则在旁边举着手机与父母视频。
上次无意中与沈玉衡视频后，晓母一眼就相上了，如果自己那粗枝大叶的闺女要是能把沈老师领回家，老两口也放心了。
为了极力促成，本来还念叨春节旅游团费有些贵的晓母一掷千金报了名。
晓母是这么算账的：花了这团费，不仅享受了欧洲五国精品深度游，还能给小情侣制造独处机会。
买一赠一，相当于打了个五折！
“昨天我和你爸在大英博物馆，一看他们抢了咱们那么多好东西，我就来气！太窝囊了！……玉衡好好搞科研，咱们技术发展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以后再不受别人欺负！”
沈玉衡停下手中菜刀，侧过脸入镜：“阿姨，我一定好好努力。”
一看见稳重的沈玉衡，晓母就说不出的喜欢：“年夜饭都做什么好吃的了？”
晓北辰接过话：“炖牛腩、红烧排骨、油焖大虾、白菜肉沫卷……”
沈玉衡补充说：“嗯，还有焗鲈鱼，年年有余嘛。”
听着两个孩子如数家珍地报菜名，知女莫若母，晓母太清楚晓北辰对这桌菜的贡献值恐怕为零，便开启亲妈吐槽模式：“晓北你就不能动动手？这么半天了，我看都是玉衡在忙活。”
沈玉衡该护着的时候从未含糊：“阿姨别这么说，本来我也喜欢做饭。我俩都说好了，以后做饭我来，收拾屋子她来，各司其职嘛。”
说完沈玉衡便看着晓北辰，咧开的嘴就没合上过。
晓母：“你就由着她欺负吧……行啦，先不聊了，我们两个去吃早饭了。”
挂断视频后，沈玉衡拿起一块儿午餐肉说：“来，张嘴。”
晓北辰在吃这方面也从未含糊，一句废话都没有，用超高效率帮沈老师消灭了用来做毛血旺的食材剩余边角料。
话说，入乡随俗。
吃完饭后，沈玉衡开车带着晓北辰出来与林乐还有李致汇合，放烟花是他们三个多年来的除夕保留项目。
放花地点是片空地，视野开阔没有什么植被，且与居民区保持一定距离，几年下来已经成为附近居民约定俗成的理想放花之处。
为了让两位女士有参与感，沈玉衡这次还多买了一些小朋友都能放的小呲花——往年都是怂包林乐专属。
晓北辰的加入，一举扭转了局势，她的最爱是二踢脚！
有晓北辰打样，林乐也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好么，最后变成沈玉衡和李致手拿小呲花，观看晓北辰和林乐放二踢脚。
俩人点上就跑，跑得还挺快！
沈玉衡和李致用几个大礼花收了尾，期盼来年繁花似锦。
观看礼花时，晓北辰亲昵地把脑袋靠在沈玉衡肩头，站在他俩侧后方的李致酸唧唧地对林乐说：“真是风水轮流转，谁能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被沈玉衡喂狗粮。”
放花环节结束，各回各家，李致和林乐毕竟还要同家人守岁。
沈玉衡开着小破车在空旷的街道上疾驰，音响中随机切到了一首歌，正是之前在酒吧他对着晓北辰背影唱过的那首英文老歌。
斗转星移，如今伊人在侧，沈玉衡有意在这首歌的护持下趁热打铁。
他话里有话地问：“哎呀，我家户口本就剩我这一页了，我想着有些过于单薄了，你要不要考虑入伙啊？”
这算是求婚吗？晓北辰有些懵。
沈玉衡接着说：“你想啊，这要是在万恶的封建古代，你就是沈夫人沈晓氏，多好听。”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学霸的角度都是这么清奇的吗？
见晓北辰没有作答，沈玉衡又换一个角度，他一脸正色质问道：“你不会想始乱终弃吧？”
“啊？”晓北辰满脸写着错愕。
沈老师升级了自己的逼问：“是谁衣着清凉对我投怀送抱的？又是谁见我意志坚定，勾引不成，就强吻于我逼我就范的？”
被描述成女流氓的晓北辰确实也没怎么见过沈老师耍赖，她看着沈玉衡的眼神盛满了不可思议。
沈玉衡瞟了一眼晓北辰，用促狭中带着嗔怪的语气自问自答：“看什么看，就是你……”
晓北辰不知该如何回应沈玉衡这场独树一帜的自导自演，只能赔上纵容又无奈的笑容——她有些吃不准沈玉衡到底是在求婚还是在活跃气氛。
到家后，晓北辰换上居家服从房间里一出来先退了半步，只见沈玉衡换上了元旦表白时的那一身西装，长身玉立，器宇轩昂。
一言不合就穿西装……家里总共就两个人，一起等零点敲钟用得上这么隆重？大可不必吧……不过养眼确实是养眼，好一株临风玉树。
迎着晓北辰的星星眼，这株玉树走上前来，掏出了一张颇有岁月痕迹的银行卡，双手递到晓北辰身前。
沈玉衡清了清嗓，眼神专注又真诚：“我不会理财，也不懂炒股，所有积蓄都在这张工资卡里了。”
有了回程路上的铺垫，再加上“工资卡”这么有代表性的物件，晓北辰再傻也知道沈玉衡的真正用意，她一时忘了呼吸。
沈玉衡突然又煞有介事地补充了一点：“虽然我收入一般，但是我有a大的正式编制，胜在……稳定。”
沈玉衡曾经跟晓北辰分享过他上大学时的兼职经历，其中一段是当过促销员，据说是让他倍感挫败。
晓北辰当时以为是沈玉衡自谦，此刻她信了。
沈老师这推销水平确实太让人头疼！
沈玉衡觉得论据已经罗列充分，是时候进行最后点题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说：“我想把我自己和这张工资卡打包当做新年礼物送给你，虽然强行买一送一且不退不换，但是性价比还可以的，要不……你就笑纳了吧？”
天地归于安静。
半晌，晓北辰抽走了那张小卡片，红着脸说：“那沈夫人就不客气了。”
窗外适时响起了几声清脆的鞭炮声，旋即一发不可收拾，此起彼伏的焰火渲染出了一幅火树银花不夜天。
零点到了，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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