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拿了工资的缘故，晚上姜书然姐弟俩准备出门卖花时，李秀花说她也想跟着去看看，于是祖孙三人一块儿出了门。
在胡同口等着的谭雪看到李秀花的身影，有些吃惊。
“我奶好奇，说要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姜书然笑着解释道。
谭雪哦了一声，乖巧喊人：“李奶奶好。”
李秀花眯着眼笑：“诶，小雪越来越漂亮咯。”
谭雪脸色泛红，有些害羞，低着头不说话了。
几人来到热闹的夜市，姜书然分了几支花给谭雪，面带鼓励：“加油小雪，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不用太紧张啦，就算卖不出去也没关系，你看我和小兴也经常被拒绝呀。”
谭雪接过花，还是很紧张，点点头回道：“我、我会努力的。”
李秀花也想帮忙卖，姜书然没让，只让她在旁边看着。
李秀花便找了个空地儿，看着三个小家伙拿着花轻车熟路找人推销假花。今天多了两种新花，其中栀子花卖得速度最快。可惜现在买不到香水，不然往假花上喷点香水，估计能卖更快。
姜书然抽空看了眼谭雪。
小姑娘虽然特别紧张，说话磕磕绊绊，但总归是鼓起勇气把话给说完了，尽管说得话干巴巴的。不过她眼光挺好，挑的顾客是个年轻女生，对谭雪特别包容，听她说完话后还买了一支粉白玫瑰。
“书然！我卖出去了！”谭雪兴奋极了，小脸通红，邀功似的把那五毛钱递给姜书然：“给，我卖出去的钱。”
“真厉害！”姜书然冲她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一下子就卖出去了，小雪真棒。”
谭雪抿着嘴笑了两声，转头继续观察来往的人，面上多了几分自信。
姜书然见小姑娘迅速投入其中，忍不住笑了下，也继续卖花儿。她正挑着下一位顾客，突然感觉好像有人在一直看着自己，下意识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嗯？错觉吗？
姜书然微微蹙起眉头，心想可能是感觉错了。
今天卖得要稍微慢一些，但也都卖完了。
回家的时候按照惯例买了冰棍，谭雪今天的冰棍是她付的钱，毕竟小姑娘好歹算是帮了忙，也给奶奶买了一根。
李秀花咬着冰棍，感觉这味道甜进了自己心里。
到家、洗澡、躺床、算账。
一整套熟悉流程下来，除去给奶奶和弟弟的工资，还剩下125，总存款285。钱越来越多，姜书然心情也愈发美好。
嗯！感觉可以考虑下一个买卖了！
她捏着钱嘿嘿笑了一声，躺下开始琢磨。
琢磨着琢磨着，就睡过去了。
毕竟现在年纪小，长身体，觉多。
……
日子就这样重复过了几天，每天李秀花都会跟着他们一块儿去卖花，姜书然小金库的额数也越来越多。
这天下午，祖孙三人在房间里一起勾花，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姜书然以为是谭雪过来了，起身去开门，打开一看门外站着的却是个小男孩。小男孩看到她愣了一下，似乎有点慌，支支吾吾地问：“小、小兴在吗？我找小兴。”
“在。”姜书然笑了笑，扭头冲屋里喊：“小兴，你朋友来找你啦。”
姜书兴从屋里跑出来，看到小男孩眼睛发亮：“阿龙，你来找我玩啊？”
“你都好久没出来玩了！”阿龙说，“我们在玩孙悟空抓妖怪，你来不？”他说话时不停瞟向旁边的姜书然。
姜书然还以为对方担心自个儿不让弟弟出去玩，开口说：“弟，你要是想去玩就去，玩一天也没事儿，就当放假。”
“那、那我去玩一天。”姜书兴犹豫片刻，扭扭捏捏地说。见姐姐点头同意，他立马笑着和阿龙勾肩搭背往外走，边走边问：“都有哪些人啊？小虎小健他们都在不……”
看着弟弟生龙活虎的模样，姜书然笑着摇摇头，关上门和李秀花继续勾花。
片刻后又响起一阵急促的开门声。
姜书然打开门，看到谭雪满脸焦急，喊道：“书然，你弟弟被王峰给打了！”
“什么？？”她愣住，旋即拉着谭雪往外跑，压抑住心里的火气，平静地问道：“怎么回事？他怎么会跟王峰在一块儿？”
“我也不知道，我来找你的时候看到王峰在打你弟弟，我不敢上去，只能过来找你了……”
她拔腿往外跑，顺着谭雪的指引跑到胡同里的某个空地上，这空地面积挺大，胡同小孩都喜欢在这里玩儿。到地方后，姜书然一眼便看到弟弟倔强地瞪着面前比他高了半个脑袋的半大少年，脸上红红，有个巴掌印。
姜书然压制在心底的火气蹭得被点燃。
她握紧拳头走过去，声音很平静：“弟，过来。”
“姐！”看到姐姐的身影，刚才还一脸倔强不服气的小家伙眼眶瞬间红了，满脸委屈跑过来，指着王峰说：“姐，王峰打我，还想抢我的钱。”
王峰嬉皮笑脸看过来，“这不是书然妹妹吗？哥哥就是最近缺了点钱花，想问你弟弟借一点，谁知道你弟弟不给面子。书然妹妹，你应该会给我面子吧？听说你最近赚了钱，借我点花花呗。”
他一副二流子口吻。
姜书然和他对视，扯扯嘴角：“借你钱，我还不如直接丢进垃圾桶，好歹想找的时候说不定能找回来。”
“那你就是不借了？”王峰笑容消失，伸手指向身边的一群小孩儿，说：“你信不信我让他们打你？？”
姜书然扫过去。
这些小孩儿好多都很面熟，其中还有弟弟的好朋友阿龙。她笑了笑，出声询问：“你们为什么要听王峰的话？”
几个小孩互相对视一眼，支支吾吾地说：“王峰说、说等他借到钱，就给我们每人五毛……”
五毛，对小孩子来说确实算很多钱了。
“这样吧，我给你们一块钱。”姜书然露出一抹笑，笑容温和，指着王峰说：“你把他抓住，我每人给一块钱，不帮忙也行，王峰从我这儿拿不到钱，你们也拿不到五毛。”
“你们觉得呢？”
听到一块钱，这些小孩子眼睛都亮了，忍不住转头看向王峰。
王峰有些慌：“你们别听她瞎说，她肯定在骗你们！”
姜书然：“你们可以跟我一起回家拿钱。”
场面安静下来。
片刻后，有两个男孩儿一起动手了，就像是打开了开关，小孩儿们蜂拥而上。王峰哪敌得过这么多人，就是想跑都跑不了，出口在姜书然这边呢。
很快他就被抓着送到姜书然面前。
“他怎么打你了？”姜书然扭头问弟弟。
姜书兴还有点懵，茫然极了，似乎没看懂为什么场面一下子变成了这样。他眨眨眼睛，回过神说：“他打我巴掌，打了我两下！还推我，我脑袋都磕在地上了！”
姜书然脸色变了，扒着弟弟脑袋检查：“磕哪儿了，严重不？？”
磕到脑袋可不是小事，万一出问题就糟了。
“就磕的时候疼了一下，现在不疼了，我脑袋硬着呢。”姜书兴老老实实回道。
“去，打回去。”姜书然抿着嘴，轻轻推了推弟弟，指着王峰冷声说：“他怎么打你，你就怎么打回去，打双倍。”
“啊？”姜书兴犹豫了，“不好吧姐，妈说了不让我们打架。”
“他先动的手，又不是咱的错。”
姜书然心里憋着一股气，加重语气：“听姐姐话。你被打了不生气啊？他还想打姐呢，就算爸妈知道也不会说我们，是王峰先挑事。”
是哦！王峰还想打他姐！
姜书兴生气了，他姐从小到大就没挨过打，还怕疼，要被打了得多难受啊！王峰真是个王八蛋！
他气呼呼走到王峰面前，后者被其他小孩儿紧紧拽住，没办法挣脱。姜书兴举起手就是一巴掌，“呸！以大欺小真不要脸！还想抢我工资！”
王峰在家也是受宠的主，哪里受过这种委屈，眼睛瞬间就红了，死命挣扎：“小兔崽子，你敢打我，我tm的弄死你！放开！放开我！！”
姜书兴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姜书然见状眸色微沉，上前两步抡起巴掌对准王峰脸蛋狠狠打下去，打得自己手臂都有些发麻。她踮起脚伸手拽着王峰头发往下拉，逼得后者不得不弯下腰痛呼出声。
“你要弄死谁？”她笑容温和，语气很轻，和王峰充斥着恨意的眼睛对视，“如果你非要凑上来，我不介意送你一个深刻教训。王峰，我记得半个月前县里有个小姑娘跳河自尽……”
听到后面这句话，王峰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怒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慌乱心虚和惧色。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啊？”姜书然放开他的头发，歪歪脑袋笑得明媚：“没关系，警察叔叔会知道的，你说呢？”
王峰闭上嘴不吭声了。
姜书然也不理他，冲那些小孩子招招手：“你们跟我来吧。”
真、真给钱啊？
小孩儿们晕晕乎乎跟在姜家姐弟俩和谭雪身后，很是兴奋。
一块钱呢！
“你们在这儿等我，我去拿钱。”
姜书然让他们就在胡同等着，数了数人，然后回屋里拿了十块钱出来，按照之前说好的一人给了一块。
“姐，你真把钱给他们啊？”姜书兴闷闷不乐。
十块钱啊，他三天的工资，就这么给出去啦！
姜书然摸摸他脑袋，慢吞吞地说：“没事，他们会还回来的，等会儿别告诉奶奶，免得她担心。”
那是她辛辛苦苦赚得钱，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给出去？更何况这群小孩儿还帮着王峰对付自个儿弟弟，不管他们是被迫还是怎么样，总得受点教训才行。
“我知道啦。”姜书兴乖乖应下。
果不其然，晚上卖完花回家，陈如就开始询问姐弟俩下午发生了啥。她之前洗碗的时候，胡同里好几家人突然一块儿过来道歉，还给了她一块钱，说什么小孩子不懂事，已经教育过了。
陈如和姜学前都是一脸懵逼。
姜书然眨眨眼，把下午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王家那小子就是个流氓！”陈如气得直咬牙，“他们咋教孩子的？教成这副模样？小兴，脑袋还疼不疼？有没有不舒服？”
姜书兴摇摇头回道：“不疼了。”
孩子被欺负，姜学前这个当爸的也生气，皱着眉头说：“那个王峰确实有点不像话，我明天找王志聊聊，让他好好管管。”
陈如闻言一脸讥讽：“王老太婆和马大妮舍得？”
“过段时间有户人家要从职工宿舍搬走，王志想要。”姜学前冷哼一声，“他想拿到分配宿舍资格，就得先教训好儿子！”
夫妻俩简单讨论一番，见孩子还在旁边看着，收了声，催着他俩去洗澡。陈如把钱给了姜书然，伸手摸摸她的脑袋。
“谢谢妈妈。”姜书然眯眼笑，微微抬起下颚，冲弟弟使了个眼色。
怎么样，她就说会把钱给拿回来的吧？
她故意让那群小孩儿在外面等着，就是为了让胡同其他邻居瞧见。
姜书兴竖起大拇指，小声说：“姐，你真牛！”
……
王家。
王老太婆不停碎碎念念叨，一会儿骂马大妮，一会儿骂姜家，一会儿骂其他邻里邻居，这张嘴就没停过。而马大妮在旁边不敢吱声，埋头干活，只时不时抬眼看向一间紧闭的屋子，心想儿子今天居然没有往外跑，真稀罕。
中午下班时间，王志铁青着脸走进屋，声音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小兔崽子在哪儿？？”
王老太婆登时收声：“咋的了，这么大火气？”
王志没回，重复了一遍：“他在哪？”
“小峰在家里，他今天都没出门。”马大妮捏着抹布揣揣不安地说：“小峰今天挺乖的，应该没闯啥祸吧。”
一听那小兔崽子在家，王志立马走到那间紧闭的门前，抬手大力敲门：“出来！”半晌没得到回应，他越想越气，直接抬起脚把门给踹开，对上一双惊恐的眼睛。
“小兔崽子！你是来讨债的？啊？”
王志随手拿起放在旁边的扫帚，对着王峰就抽了下去，边打边吼：“你能耐了啊，还去抢钱，你是不是想进局子？老子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玩意儿，天天惹事，老子打死你算了，省的天天给你擦屁股！”
王峰被打得嗷嗷叫嗷嗷哭。
王老太婆和马大妮过来拦着，都被王志推开，迁怒道：“都是你俩宠着他，把他宠成这样，你们是在帮他还是害他？啊？小小年纪就偷摸拐骗抢！昨天，他带人去抢姜家姐弟俩的钱，人姜学前今天来找我了！”
“小孩子打打闹闹而已，他们也太小气了。”王老太婆撇撇嘴，不以为然。啥抢钱啊，说得这么严重，小孩子晓得个啥？
王志冷笑一声：“过段时间职工宿舍有空房，我在前面争取分房资格，你们在这给我拖后腿！姜学前说了，要是这小兔崽子再去欺负他孩子，咱家可能就分不到房子了！”
“啥？能分房子啊？”
“啥时候？”
王老太婆和马大妮听到能分房眼睛都亮了。
“真的假的有啥用？”王志拿起扫帚又抽了王峰几下，恨恨道：“就是有，都被这个小兔崽子弄没了！”
“老子打死你，你这段时间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再出去，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婆媳俩讷讷不语，也不敢在说话了。虽然心疼儿子/孙子，但她们更想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就不需要每个月都交房租了。
所以这次她俩再心疼，也没有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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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正在吃午饭的姜书然听到一阵惨烈的哭嚎。
她嘴角往上挑了挑，感觉碗里的白米饭都更加香甜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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