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杯里橙色果汁,吸管搅动下还能看见飞起白色橙络和碾碎的果肉。江一真喝了两口,却见山禾依旧不动,似乎只等她喝完,好结束刑罚各回各家。
“浪费粮食,天打雷劈。”她懒洋洋念了一句,伸手拿起他手边的杯子,放到了正对脸的下方,甚至贴心的摆了摆吸管。
这是闹得什么事儿,两个大男人十指紧扣,拉拉扯扯的不松开。
看着两人紧握的手,山禾拧着眉头,几乎成一条深壑。
“松开。”他沉声。
江一真吸一口橙汁,闻言松开山禾的手,干脆利落,仿佛就等他这一句话。
他整个人阴恻恻的,乌云笼罩,就差几道惊雷可以渡劫飞升。
但比起刚才,明显放松了许多,不再一心只关注看他的那些目光都是何种含义,他现在心思更多放在和她的相处上,江一真达到目的,眼中光亮微闪。
江一真抓的太紧,两人手心一层细密的汗,山禾不悦皱着眉头,指了指江一真右手边的纸抽盒,语气冷硬:
“纸递给我。”
依言给他拿过纸,江一真咬着吸管,眼里带着狡黠的光,笑意明媚。
山禾擦干手心,用过的纸巾放到一边。不冷不淡的瞧江一真一眼,还带着点火气,却没有再冲动离开,好像身后的视线打量什么的也不在乎了,拿过杯子就着吸管喝橙汁。
两人不说话,一杯果汁很快要见底,江一真突然扭头,朝老板娘又点了份薯条。
山禾不悦望过来,他居然还没完。江一真看见他眼神,立刻转头,冲弯身在冰箱里拿薯条的老板娘说道:
“再加一份鸡米花。”
山禾看着她不作声,良久看的人心里发毛才收回视线,闷头喝他的橙汁,打定主意喝完之后就走,想到这还准备往书包里找零钱。
看着他动作,江一真掀掀眼皮,悠悠道:“说了我请你。”
“不用。”
山禾很快回道。江一真也不管他,撑着头支着身子,开始和他聊天。
“裴素呢,你们俩不是天天如影随形?”
山禾从钱夹里拿出零钱,放到江一真手边,“他值日。”收起钱夹,继续喝剩下的那点橙汁。
一口喝尽,提包就要走。
“薯条和鸡米花。”老板娘从台后伸过胳膊,端着两个塑料盘子,快餐腾腾往上冒气,显然刚出锅不久。
江一真不伸手接,老板娘就那么抬着手,山禾气的咬了咬腮肉,恶狠狠刮了江一真一眼。
接过盘子,山禾有些恼怒往桌上一放,声音不小,好不容易消失的视线和私语又一次重聚过来,集中在他背后。
山禾把书包放到一边,破罐子破摔,就那么直直盯着江一真,等她开口说话。
“生什么气,吃点薯条消消火?”江一真笑,没正形的支着头,单手推着薯条盘子到山禾面前。
俊秀一张脸迷得小姑娘晕头转向,一张嘴却是这么会气人的主儿。
山禾快被江一真磨得半点耐心不剩,沉着脸,他劝自己不能发火,于是催促江一真赶紧吃完走人。
“赶紧吃。”
江一真这时候格外听话,用叉子戳了鸡米花就往嘴里送。刚炸出来的鸡米花,面粉裹着的那层看不出温度,结果咬开才知道多烫人。
“唔--”江一真舌头烫的一颤,仿佛起了倒刺似的磨,没怎么嚼囫囵往下咽,又接着烫着喉咙,整个人伏在桌面上,拳头紧紧攥起。
山禾也懵了下,反应过来把江一真半杯果汁递过去,她接过,扔了吸管,一口闷下。
舌头还是难受,江一真放下杯子,冲着山禾有理有据指责:“都赖你啊。”
“让我快点吃,没烫死我。”起身从一旁冰柜里拿了瓶冰镇矿泉水,咕咚喝了一口,接着说,“是不是起水泡了?”
她探出舌尖,指着让山禾看。
果然,舌尖上红彤彤,一个小水泡,像舌尖结了晶莹的露水,顺着尖儿往下落。
没承想江一真挨烫的山禾一时间噎住,心力交瘁。江一真只是开个玩笑,见山禾垂眉,也不再逗他。又点了两杯果汁,坐回位置。
不过薯条和鸡米花她是不再吃了,把两个盘子往山禾手边一推,“你都吃了。”
挣扎半刻,终究是没再出声,山禾认命拿了叉子,当零食一般的往嘴里送。江一真把刚点的果汁推过来,他正好吃的口干,就端起来喝一口。
气氛倒是融洽了不少,两人说话,多半是江一真问他,他想答的就吭两声,不想回答就接着消灭薯条和鸡米花。
江一真叼着吸管,目光不断落在他面上。他掀起眼皮扫她一眼,颇无奈。
额头的创口贴显眼,山禾突然就想起来裴素昨天说的话,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又看两眼。
江一真抓住他目光,回以笑意。
山禾放下叉子,端过果汁抵在唇边,不经意问她:“你额头怎么弄得?”
深色玫瑰般颜色的嘴唇,一开一合,闭上时像紧闭的花骨朵,张开如怒放,江一真盯着看,一时没有反应。
“啊?”江一真怔一下,下意识抬手抚上额头,摸到创口贴,才想起什么,表情缓下来,轻描淡写告诉他:“昨天晚上从床上摔下来了,磕到桌腿上了。”
昨天晚上没在意,迷迷糊糊带着药劲儿睡过去了,早上洗漱的时候才发现,磕出个口子,说严重不严重。她自己不怎么在意,但到学校把刘吉吓了一跳,翻了半天翻出个创口贴贴脑门上了。
她也没管,就这么贴着了。
山禾了然,知道不是让人揍得就没往下问。
他继续吃东西,江一真就继续看他,顺便回看他身后那些探头探脑的人,对上眼后她温和笑笑,偷看的人瞬间红脸,再不冷风似的瞄着山禾。
满屋子的人被她勾着,连带山禾都看顺眼了。
人家两个好好的说话,根本不像什么被威胁或者强迫的,只是一个长得凶了一点,可长相着东西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旁观的人早就这么想了。
两人吃完出门的时候,江一真还和人打了招呼,说了声再见。人家立刻礼貌的回,“你们俩路上小心,拜拜。”
山禾怔怔,对上人目光,人冲他摆摆手,笑容友好,他半天没缓过,只能僵硬的点点头。
走到十字路口,山禾整个人还有些魂不守舍。周围人来人往,绿灯人走,红灯人停,不断变换,人群依旧躲避山禾。江一真站在他身边,淡淡眸光落在不远处。
“愿意和我做交易了吗?”
“我需要你约束我,而我会回报你一直想拥有的所有。”
“如果你同意,关于我的要求我会慢慢跟你解释。”
一场风起,吹散她字句。吹的江一真发丝飞扬,更加明朗,她不在意路人打量,冲山禾笑着。
山禾沉默着,说不出话。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妥协。
江一真看着山禾,“你有我的把柄不是吗?”
“你见到我打架了,对吧。我根本不是什么好孩子,所以你有什么好不平衡的呢。”她望进他眼睛,“比起我,你干净的多。”
视线交汇,山禾无意识压低眉头,深深望着江一真。对方不再掩饰,大方的袒露所有,野心勃勃。他眼里燃着一团鬼火,一旦泄出星点,就能把人烧的骨头都不剩。
山禾从不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他安分守己,规行矩步,不做半点出格,未有半分差错。他和江一真是完全不同的人,更不属于一个世界。
可他被玫瑰诱惑,尝到甜头,开始变得贪婪山禾眸光暗下,死水泛起波澜。
“下次见了。”
左手边红绿灯变了,人行灯变绿,江一真冲他挥手作别,走进人群,越来越远。
山禾看着她背影,定定站了一会儿,转身,朝相反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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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清苑的时候,江一真在楼下看见江回的车,上了楼没拿出钥匙,对着门敲了几下,果然从里面门被打开。
江回穿一身宽松舒适的家居服,给她开了门。
江一真进门换了鞋,江回从她手里接过书包,随手扔到了沙发上,整个人往沙发上一仰,懒洋洋陷进去。
电视开着,放的少儿频道,喜羊羊与灰太狼,轻快的背景音乐响着,江回看的起劲。
她回卧室换了身衣服出来,也往一旁沙发上坐下,表情慵懒舒展,闭上眼睛休憩。
“小诚没来?”
江回想起什么,猛地坐起来,看向江一真。
“没有,他参加竞赛。”没睁眼,江一真回他的话。
“给你报备的挺及时,”江回笑两声,抱着抱枕趴过来,下巴枕在沙发两头的靠头上,“他是不是忒怕你生他气?”
江一真睁开眼,不悦的瞪江回一眼。
“你们俩都不来打扰我最好了。”
江回笑,江一真不理他,自顾摆弄手机。江回静静看着她,不一会困意上来,他这一阵没怎么休息好,东都和国外来回飞,结束工作气都没喘一口,让助理回了公司,他则开车到舟市来陪江一真。
一刻不看见她,他都觉得心空。
前几年的那些记忆已经乱成了一锅浆糊,分不清哪年哪月了,可都一样的刺目,让他心惊胆颤。
想起来江一真那几年,真浑的不是个东西,他光给她收拾烂摊子就已经心力交瘁,久而久之心里也烦了,看见她就头疼,早就想撒手不管了。可她就像知道他怎么想的似的,给了他一个痛快,痛快的让人措手不及。
这两年他不敢离她时间长了,就算是出差也每夜给她打电话,挂断了都不要紧,就怕铃声直响没有人接。
他睡眼昏沉,一晃而过看见江一真手腕上的腕带,江回感觉有些冷,想蜷缩起来。
哑着嗓子喊江一真的名字:“阿真”
她不应他,他就一直喊。
“阿真!阿真?阿真---”
“干什么!”江一真不耐烦转向他,江回迷瞪着双眼,从沙发上坐起来,朝江一真伸手。
不明所以,江一真躲开他,却被江回捉住手腕,他很快松开,抓着小臂把她带进自己怀抱。
薄荷馨香,他制住挣扎的江一真。
他知道江一真长大了,不再是可以随便抱在怀里的小孩子,可是他太害怕了。
每夜害怕的要死,担心她再次舍弃生命,抛下所有离开。有时候他从噩梦里惊醒,睁开眼全是幻觉,又回到那个场景,一次次重复着,她一次次躺在地上,鲜血绽开花朵,触目惊心。
“我快想死我们阿真了。”他抓紧了江一真,一分一毫不让她动。
他没看到姐姐的痛苦,也忽视了外甥女的处境,结果,酿成两个悲剧。
江一真屈服着,沉默。双目冷漠看着落地窗外毫无暖意的阳光,云飞着,被风冲散,再也无法聚拢。
她身体是捂不热的冰冷,让江回无力。
“我做错了,阿真。”江回松开怀抱,低声说着,仿佛又回到很久以前某个时刻。江一真起身,转身往厨房走,没走两步,江回飘渺的声音落进耳朵,他嗓子哑了,好像困了又好像昏了。
“我真的受不住了”
江回喝酒了,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不然不会这样胡言乱语。
江一真背身不动,瘦削的身体如一块锋利寒冰,凿不穿,融不化。
“发神经。”她漠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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