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最后这两句话,犹如利箭一般射穿了黛玉。
她一下捂住平坦的心口,嘴唇也轻轻颤抖起来。
同时,再次委屈的流下泪来。
别看黛玉是因为宝钗吃的醋,耍的小性儿。
但真见到宝钗的时候,她心中还是反感不起来的。
最多就是嘴上厉害,心中还是明白宝钗对她的好。
先前之所以哭,其实也不是都因为宝钗。
更多的,是因为刚刚在冯一博面前,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等冯一博走了,才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本来就在自怨自艾之中,现在又被宝钗一下说中。
黛玉自然更加难受了。
宝钗见状,连忙又将她拥入怀里。
没想到柔软的触感又触发了黛玉的伤感。
“嘤嘤嘤~!”
一时,哭的更凶了。
宝钗温柔的轻抚她的脊背,继续劝慰道:
“我知道以你的聪慧,其实自己也都能想通,我亦知道和人同一个丈夫的不爽利。”
这种话,也就只有她才能说。
也只有这种话,此时才能引起黛玉的共情。
作为兼祧两房正室,两人境遇相当。
只是,性格决定,两人的处理方式不同。
“妹妹以为,我让大爷来看你,真的是为装个贤良淑德的好人?”
宝钗凡事藏于心中,还能很好的自我调节。
更何况,她虽是二房正妇,却先一步进门。
常和冯一博朝夕相对,感情也是如胶似漆。
但她清楚的知道,即使有了先入为主的优势,夫妻俩又琴瑟和谐。
可冯府虽是两房,实则还是一家。
也就是说,她早晚都要面对大房的妯娌。
也就是黛玉这位亲如姐妹的闺蜜。
既然避无可避,她自然要做好准备。
这个准备不是对黛玉的排挤,而是先做好自己。
宝钗知道,冯一博注定不会像宝玉那样。
只知在脂粉堆里打转。
而是有自己的事业,需要在前面打拼。
因此她选择全力以赴,先将后宅打理得井井有条。
得到了阖府上下的一致认可。
再加上她本也心地纯善,从不以身份压人。
几个姨娘都对她服服帖帖。
就连妙玉这个黛玉的亲姐姐,都对她服膺不已。
不然也不会将今日只事全盘托出。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基础,宝钗才有底气做个真好人。
不然,她也不会和冯一博提什么探望黛玉。
“其实除了和妹妹亲近,不忍你受相思之苦,还有就是希望日后冯府后宅,咱们两个可以同心协力,不给大爷填堵。”
宝钗所言,都是她心中的真实想法。
这就是心底无私,说出话来也坦然。
黛玉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可嘴上还是硬道:
“你自贤惠你的,非带上我作甚?”
她的心思更加细腻敏感,对于宝钗这个闺蜜加妯娌。
虽不排斥,却也一直郁结在胸。
她本是大房正室,却因为年纪原因还没过门。
囿于规矩,和冯一博也只偶尔一见。
这就让她,难免患得患失。
生怕冯一博一颗心都给了宝钗。
等她过门的时候,怕就没了位置装她。
只是,她素知道宝钗贤良,也只能偶尔暗自垂泪。
这些日子,太久没见冯一博。
知道竟是宝钗让他来的,黛玉如何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随后,冯一博更是话里有话。
看似以茶解围,又绕到自身经历。
实则却也暗藏敲打,更让黛玉更加患得患失。
好在宝钗闻讯赶来劝慰一番,才让她的焦虑缓解了一些。
同时,黛玉心中也有些复杂难言。
一时觉得,宝钗是如此的好。
可为何偏偏自己的对手是她?
一时又觉得,还好这个对手是她。
宝钗见她还在嘴硬,就笑道:
“我最是知道你的性子,就是嘴上厉害,心里可明白着呢。”
见黛玉虽然不再哭了,却满脸泪痕。
像只小花猫。
宝钗又温柔的帮她轻轻擦了擦,道:
“若非如此,我才不会和你好呢。”
见她像照顾孩子一样。
又给自己擦泪,又哄劝自己。
黛玉忽地就有些害羞,连忙别过头去,撇嘴道:
“谁和你好了?我刚还在冯大哥面前说你的不是呢!”
虽然,她的一颗心早就系在冯一博身上。
但说实在话,其实她和冯一博接触不多。
对他的感觉也并没有多么真实。
甚至,都不如对宝玉的了解多些。
反倒是宝钗,来都中的那段日子里,终日与她为伴。
终究是宝钗的温柔,给了黛玉些安全感。
让她委屈暂时都被压了下去。
见黛玉傲娇模样,就知道她已经没事了。
于是,宝钗的笑意更盛,不由以手中丝帕遮口,笑道:
“咯咯咯~!你说的不是,莫不武夷茶的味道?”
黛玉一听这话,顿时大囧
她转头瞪着妙玉,羞恼的道:
“你怎么什么都和她说?”
妙玉见她不哭了,也跟着放松下来。
闻言,却笑容收敛,一脸郑重的道:
“阿弥陀佛,我曾是出家人,自不打妄语。”
不苟言笑的妙玉玩笑起来,让宝钗和黛玉都是一愣。
等妙玉露出微笑,两人才反应过来。
“咯咯咯!”
宝钗顿时笑个不停。
“啊!”
黛玉则羞恼至极,低呼一声就要扑过来。
却被宝钗眼疾手快的一把拦住。
“嗷!”
黛玉作势要咬宝钗的手……
“咯咯咯!”
“先松开我!”
“哈哈哈!”
毕竟还是十三四岁的年纪。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刚刚还顾影自怜的黛玉,此时就在屋里和姐妹们笑闹起来。
接下来几日,冯府已经开始和各府互送年礼。
冯一博此时正在书房,有人在外面禀道:
“大爷,有位大同籍的孙大人来送年礼,我们按照您的吩咐,生面孔不收,可他却不肯走,此时就赖在门厅,说想要求见大爷。”
孙大人?
冯一博一愣,随即想起什么。
打开门接过帖子一看。
果然,是孙绍祖。
“带他去堂中稍候,我随后就到。”
冯一博先换了身常服,才前往正堂见客。
一到堂中,就见有条汉子正拘谨的坐在那里。
冯一博一到门口,就笑着抱拳道:
“实在抱歉,让孙大人久等了!”
声音一起,就吓了孙绍祖一跳。
他连忙起身,规规矩矩的施礼道:
“不敢不敢,孙某见过冯都尉!”
“快坐快坐。”
冯一博笑着让坐,随后就解释道:
“说来,一到年底,部里实在太忙,一时竟也没顾得上孙大人的事……”
“冯都尉哪里话?这一到年底,什么事不得礼部操心?”
孙绍祖是来求人的,闻言连忙摆手,又道:
“说来,倒是我今日来打搅,实属是不该了!”
说到此处,又似谄媚,又似坦然的说道:
“不过正好来送年礼,就期盼着能见上一面,出去也好和人说,我曾见过冯都尉这样的人物!”
难得他一副孔武模样,说出这样的话而不让人觉得违和。
第一次去贾府,他也是这样一番操做。
才入了贾赦的眼,答应帮忙谋缺。
冯一博闻言自不会放在心上,只是微微摇头,又道:
“正好孙大人今日来了,我也问问孙大人的想法,是想去京营,还是外放?”
一听冯一博单刀直入,直接问他的意向。
孙绍祖连忙收起小心思,小心翼翼的道:
“不知这京营怎么说,外放又怎么说?”
京营虽好处不少,但也看看什么职位。
外放虽然差了些,也要看实际的权利。
“这个我也说不准,不过孙大人世袭指挥,若是京营恐没有这样大的缺。”
冯一博也只是随口问问,具体还要等见过夏秉忠才知道。
孙绍祖也不知冯一博有多大能耐。
可见其一副,让他随便选的架势。
他的姿态就放的更低,连忙道:
“下官明白规矩,自是不敢奢求京营的正职。”
他虽是虚职,却也是正三品的世袭指挥。
此时却连下官都用上了,可见其急切。
好在孙绍祖心中还有些数,京营的指挥自然轮不到他。
他一个大同出身的边将,如何敢奢望入主京营。
就算是指挥同知,都没半点可能。
倒不是没那个资格,而是没那个后台。
定城侯之孙,世袭二等男谢鲸。
都只能兼任从四品京营游击。
京营将领也多是勋贵子弟,他到了那里根本排不上号。
同样是指挥二字,他若能得个正四品的指挥佥事,都捡了天大便宜。
就算是再给五千两银子,都不算白花!
冯一博还没问过,自然也不清楚都有什么缺。
不过只看五千两的价格,他心中也多少有数。
“我还没和人提过,不过想来,京营镇抚或有可能?”
京营之中,有指挥使司和镇抚司。
其中,指挥使司执掌的自然就是兵权。
大大小小的武官,都在其中。
而镇抚司独立于外,执掌营内的刑名。
大致类似于后世的军士法庭。
听起来很是气派,可也要先想想京营里都是什么人。
桀骜不驯的勋贵子弟遍地,哪个你敢轻易处置?
“这……”
京营虽好。
但这个位置不高不低,又处境尴尬。
孙绍祖犹豫了一下,就忍不住问道:
“那外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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