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桢这句话一出, 感到害怕的除了杜书新就是柴春雨了,顿时让她本就紧张的神经更是绷成了一根弦,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杜书新这家伙疯了吧?!
然而当她转头看向手术室其他人,却发现大家全都充耳未闻, 安静履行自己的职责, 柴春雨察言观色后也选择了当作没看到。
苏雪桢说完这句话没再看杜书新, 脑海里又过了一遍疝囊高位结扎术的手术步骤。
手术室里, 主刀医生承担巨大责任的同时, 对自己的医师队伍也拥有几乎绝对的控制权,尤其是对他这种实习医生, 基本不存在任何反驳的机会, 杜书新先前也是看苏雪桢为人挺好说话, 才敢这么放肆,被骂了句才瞬间门感觉自己僭越了, 还想再说什么时, 又触到一旁护士长罗景山冰冷的眼神, 只能悻悻然转身离开了手术室。
谢玉田麻醉完成,通知苏雪桢:“苏医生, 可以开始手术了。”
苏雪桢答了声好, 接过罗景山递过来的手术刀,垂眸冷静开始了手术,伸手沿皮肤至耻骨结节上方做了个切口。
丁喜的腹股沟疝发现较早, 还没发展到阴囊那一步, 故而整场手术难度也不高, 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顺利结束。
苏雪桢走出手术室后,一直守在手术室外的杜书新也迎了上来, 不过看一旁乔爱花跟丈夫也在,这会儿总算学机灵了,等他们说完再上前。
苏雪桢看向丁喜父母,笑着道:“手术很成功,等下会送回病房。”
乔爱花连连道谢,苏雪桢点了下头抬脚往办公室走,杜书新赶紧跟在了后面,边走边说:“苏医生,刚才的事情对不起,是我太激进了。”
他人道歉了,苏雪桢也愿意跟他好好沟通下,轻声说:“跟我进办公室聊。”
一看事情还可以挽回,杜书新马上跟了进去,苏雪桢请他坐下,“杜医生,你知道实习期间门最忌讳的是什么吗?”
杜书新想了下,回:“顶撞带教老师。”
苏雪桢摇摇头,心里对他失望至极:“看来你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错在哪。”
“你觉得为什么医学专业不仅学制长而且实习期也比一般岗位要长呢?”
“因为医学专业更难。”
“难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我们面对的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一次错误都可能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苏雪桢淡淡道:“你没有一颗对生命敬畏的心,未来半年就不要跟我进手术室了,之后也看情况吧,当然如果你想旁观的话可以进来看。”
这个惩罚几乎是把他踢出了手术队伍,杜书新面色涨红,“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苏雪桢懒得继续跟他解释,正因为知道如今培养出一个医生有多难她才给了他好几次机会,偏偏一颗好苗子内里是这样,真是可惜,她叹道:“回去吧。”
杜书新格外不甘心,几次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看她面色坚决,只能作罢。
苏雪桢随后又去病房看了眼丁喜的状态,孩子还没醒,她走过去交代乔爱花:“因为是那个部位动的手术,术后砂袋要压12到24小时,等下醒来可能反应会比较大,但千万切记不要让孩子乱动。”
“三天后才能下床活动,注意不要让孩子太重咳嗽,饮食方面也要注意点,不要便秘了。”
“好,我们会时刻盯着他的。”
乔爱花忙回。
从病房出来,离下班时间门只有十来分钟了,苏雪桢伸了个懒腰,在办公室做了会儿伸展,难得准点下班,跟同事告别后,她走出了儿科部。
下午没再下雨,路面的积水看上去总算没那么水汪汪了,苏雪桢暗喜,心想回去鞋应该不会湿了,脚刚踏下台阶,近处突然有脚步声传来,声音很急。
苏雪桢抬眸一看,眼睛又眨巴了两下,才确定自己没看错,脱口而出:“你咋回来了?”
因为是双胎,此时她四个月的孕肚已经跟单胎六个月的孕肚差不多大了,岑柏忙上前扶住了她,心也提了起来:“你悠着点。”
洪江市是他家,不回这回哪,苏雪桢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改口又问:“啥时候回来的?也没电话说一声。”
岑柏小心贴靠住她后背扶着走,他高出苏雪桢二十多厘米呢,低头一看,那孕肚凸出更明显了,细看还有点吓人,总担心会支撑不住,“下午刚到,昨天赶车没来得及打电话。”
两个多月过去,脸还是那张脸,头发长了不少,苏雪桢伸手揉了把,“该剪了。”
出外勤的这两个月,按时吃饭都不可能,更不要提剪头发了,岑柏任她揉,咧开嘴笑得有点呆,“你给我剪。”
刚回来就使唤她,走的时候也是着急得不行,苏雪桢越想越气,“给你剃个光头。”
“你想剃就剃!”
岑柏素来不是在乎外在的,光头平头对他来说没啥区别,不过他知道老婆爱美,肯定不想他丑,笑道:“反正每天看我这张脸的还是你。”
这人故意的。
苏雪桢用了手使劲掐了他一下,岑柏被掐了也不躲,乐得哈哈大笑,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很快到了大院,许青青抱着于贝妮在院里学走路,看到俩人一起回来,笑着打招呼:“哎呦,回来啦?”
岑柏马上回:“嗯,今天刚回来的。”
张光香本来在厨房,听到声音也走了出来,“我还说光看到你东西人去哪了呢?”
“去接雪桢下班了。”
岑柏慢慢扶着苏雪桢进屋,手里还拎着菜,忙道:“妈,今天别做了,我买了饭菜回来吃。”
张光香一看,菜量够了,不用她另做,本来择了一半的菜也不择了,煮了锅红枣粥。
天气转冷,不必为了省电费贪外面的风挪到院子里吃,饭桌转到了客厅。
岑柏买了三个菜,一个汤,为了感谢岳母的付出,两个菜都是荤的,汤也是参鸡汤。
张光香咬着空心菜,对他们夫妻俩说:“小柏,既然你回来了,那我这任务也就结束,明个我准备回去了。”
岑柏放下筷子忙道,“妈,您这段时间门辛苦了。”
“辛苦啥。”
当妈的为子女做点事不是应该的,张光香也喜欢跟闺女待一起,给苏雪桢又夹了块鸡肉,“多吃点。”
苏雪桢想她留下,但又考虑到之后生了娃更有得忙,这些日子还是让妈妈休息,“过两天我跟岑柏去看你们。”
张光香笑了,“看啥看,我跟你爸不稀罕你那点礼。”
该去还是要去的,岑柏马上也表态,“简单聚一下,这两天我有假期,也能陪你们出去玩一圈。”
苏显国忙成那样,哪有时间门去玩,张光香连连摇头,“你跟雪桢去就行了,等你爸一起去,那要等到猴年马月。”
什么都不表示,他们夫妻也过意不去,苏雪桢又说:“玩不能一起去,吃饭总有时间门吧。”
“吃饭你们想啥时候来都行。”
张光香笑骂道:“还能缺你们几口一双筷子。”
吃完饭,岑柏去收拾,张光香想到真要走还有点舍不得,走到她跟前,伸手又摸了摸女儿肚子,“外婆等你们快出生了再来。”
这回她本来没抱希望,谁知道话音刚落,肚子小幅度动了下,这下可把张光香逗乐了,感觉这两个月的辛苦一扫而空,凑过去又问:“舍不得外婆啊?”
尾音上扬,一听就很开心。
17周以后,胎动频率更多了,偶尔也能根据苏雪桢的声音做出反应,她现在都怀疑俩孩子是不是在里面打架,不过幸好没抓住她肋骨打什么的,还不至于疼。
“诶!又动了!”
张光香非常自豪,跟她炫耀:“娃还挺聪明哈。”
苏雪桢无奈:“这哪看得出来,就是听到声音了。”
“来年3月份生。”
张光香提前算过了,“正好不冷了,舒坦!”
这才四个多月肚子就已经这么大了,苏雪桢不敢想足月出生,双胎一般早产偏多,这日子肯定要往前挪一两个月,她摇摇头,“我估计1月末就生了,说不准正好赶在春节那段时间门。”
“早些生也好,不然你太辛苦。”
母女俩又聊了会儿话,岑柏收拾完上来了,张光香才回屋。
苏雪桢先去洗澡,躺下后拿着书给孩子读,岑柏紧随其后洗完,凑过来躺下接过了她的书,他声线偏低哑粗糙,跟苏雪桢的轻柔不同,刚读了一句,肚子里的孩子就有反应了,一波一波地动。
肚皮老是被这么踢可不好受,还是双倍的,岑柏啧了声,对着她肚子出声:“老实点!”
结果不但没能制止,动得反而更激烈了。
故意作对呢,苏雪桢被烦得不行,一把将书抢回来,“你别读了,净添乱。”
岑柏不说话了,把她搂到怀里安静听她继续读,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在她耳边问,“27号你有时间门吗?保宁市有场关于方丽等人的审判,局里给我打证明可以去看,到时候看完了咱们可以在保宁市玩一下午再回来。”
从洪江市坐火车去保宁市大概两小时,苏雪桢闻言也有点心动了,想趁自己肚子还没彻底大起来去玩一遭,问他:“一天时间门够吗?”
“26号你下班了我们就出发,正好八点多到保宁市,在那睡一晚,第二天晚上再回来。”
现在不去,等娃出生以后,至少一年半内都不能出去玩了,苏雪桢当即下了决定,“行,我这两天看下科里的安排。”
岑柏很快应和:“那我去找局长打证明,这趟算公差呢,给报销。”
事情商量完,他又用脑袋蹭了蹭苏雪桢,“头发啥时候剪?”
苏雪桢打了个哈欠,读了好一会儿书感觉有点困了,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声音也低了下去:“明天吧,明天回来给你剪。”
岑柏慢慢把她手里的书抽出来,把灯关了给她盖上被子,两人久违地同床而眠,都从彼此怀里感受到了安心,他更是连续两个月没睡过什么好觉了,汲取着苏雪桢身上的味道,沉沉陷入梦乡。
—— ——
一早张光香刚起,正刷着牙呢,就见岑柏拎着早饭回来了,她赶紧漱口,“起这么早?”
“习惯了。”
岑柏把早饭放到桌子上,“妈,你快点来吃吧,我去喊雪桢起床。”
苏雪桢最近嗜睡严重,迷迷糊糊感觉到耳朵痒痒的,睁眼一看才知道是岑柏在喊她起床,她慢慢坐起来,换衣服下楼吃饭。
吃完饭,岑柏送她上班,过了夜路上积水已经少了很多,一些地段已经可以骑自行车,不过到她医院附近还是过不去,只能步行。
两人手牵着手并排走着,后面突然窜出来一个人,是凌瑶,看着岑柏揶揄道:“你可算回来了。”
岑柏点了下头,“回来了。”
刚才只是问候,凌瑶更关心的是另一桩事,马上逮住苏雪桢问:“听说你昨天把一个实习医生骂出了手术室?”
苏雪桢纠正:“我那是合理行使带教医生的职责。”
医院嘛,尤其是手术室,一点事传得很快,被凌瑶知道也不意外。
凌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干得漂亮!”
苏雪桢跟岑柏简单说了下昨天的事情,就看男人脸色越来越严肃,她笑了下,看已经到医院门口了,挥挥手让他回去:“都解决了,没啥事,你回去吧。”
岑柏休假,回去也没别的事,又说:“那我下班再来接你。”
凌瑶被甜齁了,看不下去:“快走吧。”
说完搀着苏雪桢的手好姐妹般走进了医院,岑柏看着她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转身也离开了。
这边苏雪桢刚到医院,还没来得及去向凌玉荣汇报昨天的事,凌玉荣已经从护士长罗景山那知道了昨天手术室里发生的事情,气得不行,都不用人喊了,气势汹汹,直接闯去了实习医生办公室。
杜书新跟柴春雨一看是他,纷纷恭敬地站了起来,“主任好。”
这两年工农兵大学生的质量真是越来越水了,都教出来什么玩意!凌玉荣也没让柴春雨出去,索性一并敲打,双眼仿佛能喷火,对着杜书新严词厉色道:“谁给你胆子乱下狂言在手术室说主刀医生抢病人的?”
苏雪桢没来之前,人民医院儿科部只有快退休的凌玉荣一个人撑着,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好苗子培养了两年,要不是顾及她怀着孕这阶段不能做太多手术,他恨不得每场手术都带着苏雪桢在一旁学习,还嫌排给她的手术不够呢。
分配过来的岗位都是铁饭碗,一般不会轻易被辞退,但如果科室主任不满意,哪怕过了实习期依然能辞了他们。
强大的等级压制之下,杜书新完全不敢回嘴,柴春雨怕得腿直抖,偏偏也不能走,只能跟他一起挨骂。
“医科大怎么上的?你脑子清醒吗?学的内容都被狗吃了吗?”
凌玉荣从医以来,所接触的都是肯学勤奋的人,还真没见过杜书新这种自命不凡心比天高的,说话也一点不留情面,抬手轻叩桌面,出声警告:“再有下次,给我从儿科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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