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常混名媛圈的家长,在这样的气场压制下,一时之间居然落了下乘。
她们都是匆忙赶来,气势汹汹要为女儿讨公道的,谁能想到那个穿着一双二十块地摊破鞋的丫头,有个雍容华贵明艳逼人的妈妈。
警觉起来,是在遇到强敌时身为雌性的本能。
“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朱倩妈妈出声嘲讽。
谁都不会怀疑她们母女的身份。林雨眠的长相深得那女人的遗传,虽然女孩的脸还带着些许稚气,但那份美已经破土而出,青出于蓝。
“事情的经过,小眠已经跟我说了,确实对朱倩同学造成了人生伤害。”林晴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女孩,凭借伤口辨认出了朱倩,“医药费我们赔。”
“这是赔医药费就能了事的吗?”朱倩妈妈的声音奇大。
“别急呀,我还没说完呢。”她施施然在一张空椅上坐下,翘起优雅的二郎腿,“朱倩的医药费,我们会赔,但我女儿的医药费,谁打伤的,也得赔。”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这件事谁先挑起的,谁就来负这责任,我们不亏欠你们,你们要交代的,也一个也别想逃。”
洪峰一看,这形势不对啊,应该是他来教育家长的,怎么变成了家长们互相讨公道了呢?
他咳嗽一声:“既然林雨眠的家长来了,那我就统一告知大家,这件事被很多同学看到,给学校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每个学生都有错,都必须通报批评,都必须写检讨!”
有家长不满意:“我家小孩就是跟着瞎起哄,并没有做什么,也要通报批评吗?”
“就是啊,我家小孩只是去拉人,没有打人。”
洪峰:“你当摄像头是死的吗?在场哪个没打林雨眠?”
林雨眠悄悄走到林晴身边,压低声音:“妈,待会加一下洪峰老师的电话。”
林晴意味深长地望了林雨眠一眼。
“今天叫各位家长来,就是要提醒大家,勿以恶小而为之,王依然带头挑衅,朱倩率先推人,林雨眠动手打人,其余的人也都有参与,谁都逃不掉,谁都得检讨!”他看向王依然,问,“你服吗?”
王依然低着头不说话。
他又看向朱倩:“你呢,服吗?”
朱倩已经不哭了,只是吸着鼻子。
他看向林雨眠:“你呢?”
林雨眠扬起小脸:“学校公平处理,我服。”
几个女生和家长瞬间将眼刀丢了过来。
“洪老师,我觉得小孩也是无意要把事情闹大。”一直没开口的王依然的妈妈打破沉默,“我觉得写检讨就可以了,通报批评就没必要了吧,都是女孩子,脸皮薄,闹得全校皆知像什么样子。”
王依然的妈妈是校长的姐姐,洪峰一时语塞。
林雨眠反驳:“她们挑衅滋事的时候,怎么就没脸皮薄?现在要被通报批评了,反而脸皮薄了,她们的脸皮是孙悟空的金箍棒吗?这么会变。”
没料到会被插嘴,女人神色不善:“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这就是你的家教?”
“你女儿命令别人帮写作业,带人打架,这就是你的家教?”林雨眠毫不畏惧,用她的话来反噎她。
“你!”女人气得胸膛起伏不停。
夏玫今天一直都在讶异林雨眠的表现,此刻更是震惊不已。要不是带了她两年,对她熟悉,她都要怀疑这女孩是不是被调包了。
“你这同学,通报批评是闹着玩的吗?怎么还上赶着去。”一个妈妈也不想自家宝贝被通报批评,想附和王依然妈妈的想法。
“就是啊,通报批评就算了吧,我回去好好教育她。”女人们纷纷附和。
她们是起事的一方,现在谁也不提报警的事了。
林雨眠看向洪峰:“洪老师,她们连通报批评都不肯接受,更别提回去教育,刚才您也说了,这件事对学校影响很大,我看通报批评还是太轻了,都记过处分吧,以儆效尤。”
这下连洪峰都瞪大眼睛,他算是明白了,她想把事情闹大。
“我看你是疯了想拉我们下水,你精神没问题吧?洪老师,我看要不要给这位同学请个精神医生看看啊!”朱倩妈妈叫了起来。
“对啊她是不是有病。”
通报批评只是丢脸,处分可是会跟着学籍走的。
林雨眠施施然一笑:“这位家长不好意思,我成绩年级第一,思维严谨,你女儿什么时候拿了这第一,再来质疑我的脑子。”
朱倩妈妈的脸骤然间气成了猪肝色,朱倩的成绩吊车尾,林雨眠是在公然挑衅。
洪峰头痛起来:“好了,全部通报批评,每人3000字检讨!明天早上九点交到我手上!都把孩子带回去吧!朱倩和林雨眠,去校医室包扎!”
女人们嘴里碎碎叨叨,但又怕多逗留一会儿,通报批评就要变处分了,拉着自己的女儿就走。
对外,她们肯定是为自己人讨公道,但闹出这么大一动静,她们心里早憋着一股火。
朱倩没去校医室,被家长带去医院了,至于医药费,算了,管疯子要什么医药费。
林雨眠在校医室,女校医一边检查她身上的伤,一边心疼地蹙着眉:“身上都是淤青,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和内脏,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我先帮你消毒擦药。”
少女全身的肌肤吹弹可破,身娇体软,所以淤痕分外明显,好几处都破了血口。
“你这伤是怎么弄的?”校医还没听说打架的事。
酒精触及到伤口,她疼得皱起眉头,却不吭声。听到校医的问题,这才开口回答:“跟狗打了一架。”
校医豁然抬头:“那得打狂犬疫苗!”
林晴这时才走了进来,将手机上的号码递到林雨眠手上,她在门外听到了这番对话,说:“我待会儿带她去趟医院。”
女校医点头:“要的,不知道疫苗部门上不上班,得在24小时之内打。”
林雨眠在手机上添加了洪峰的联系电话,将手机递还给林晴。
女校医给林雨眠擦了一遍全身的伤口,疑惑道:“奇怪,怎么没有牙印?”
两人从校医室出来,坐上了林晴停在校外的玛莎拉蒂。
林晴通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上乖巧系上安全带的林雨眠,以为她会主动说些什么,却等到在医院检查完了,除了必要的语言交谈,她们没说什么多余的话。
林晴将林雨眠送回学校,林雨眠打开车门,林晴突然叫住了她:“小眠。”
林雨眠回头,与女人的视线对视,她眼神冷漠,不见感情:“我回去了,谢谢你的医药费。”
“对了。”林雨眠蓦然转身,提醒道:“外婆这些年有些操劳,身体不太好,你有空带外婆去医院检查一下,给家里请个护工,我会提前给外婆说的。”
说完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身姿单薄弱小,宽大的校服外套在夜风里被吹得胀起,如一缕浮萍,却方向坚定。
晚自习已经下课,宿舍楼喧闹不停。
林雨眠在回到宿舍的路上就给外婆打了电话,说了准备让林晴带她去医院检查,还有请护工的事情,外婆念她一片孝心,也没有推辞。
林雨眠走进宿舍,方才还喋喋不休的室友骤然间安静如鸡,用新奇又敬畏的眼神打量她。
根据目击证人的描述,林雨眠极其凶悍,将朱倩打得起不了身,可眼前这人,宽大的校服将惨烈的伤痕罩住,脸早已洗净,头发被扎得整整齐齐,她柔柔弱弱的身姿还是像以前那样,仿佛一阵秋风就能把她给刮跑了。
林雨眠毫不理会,打了盆热水进浴室里擦身,她现在浑身都是药,今夜不方便洗澡。
从浴室里出来,手机跳进一条未读信息。她打开一看,发现是外婆把一笔款汇入了她的账户。对她来说是笔巨款,应该是生日那天林晴给的。
她当时已经把钱交给了外婆,没想到她一分未动,全部都给她打过来了。
她去走廊上给外婆打电话:“外婆,您怎么把钱都打给我了呀。”
电话里头是外婆慈祥的声音:“哎,小眠收到就好,我留着一部分呢,还有养老金,不用担心我,你想吃什么就买啊,不要省着,你还在长身体。”
“知道啦外婆。”听外婆的语气,林晴没有把今天打架的事情告诉她,她松了一口气,又继续说了一些体己的话,才将电话挂断。
立马又将电话打给了外婆之前做兼职的餐厅,得知外婆前几天已经辞职了之后,林雨眠这才放下心来。
林雨眠开着台灯,胡乱地写了3000字检讨,虽然她不觉得自己有错,纯粹就是给校方面子。
可能17岁的林雨眠会执著于“对与错”,但已经死过一次的林雨眠,只认最终的目的。
不管她被摧残成什么样,她都要让欺负她的人付出代价。
她林雨眠,惹不得。
第二天回到班上上课,同学们看她的目光跟昨晚的室友无异。
朱倩请了病假,对外说是伤势严重,林雨眠觉得她是没脸见人。
王依然倒是没在她的面前横了,看向林雨眠的目光却更加怨恨。
林雨眠置若罔闻,听课,做笔记,全然不受影响。
上午的大课间,她去了夏玫的办公室。
“你要去报武术班?”夏玫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诧异地抬头看她。
不能怪她多想,林雨眠前脚刚把人打了,后脚就要去报武术班,是嫌打人打得不够狠吗?
“对,所以我今晚的晚自修想请假,我得出去找合适的武馆。”
报学习类、艺术类课程的学生很多,报武术的倒是少见,而这一个,夏玫还真不好劝,她斟酌着劝导:“老师知道你的成绩一直很稳定,但是在这个节骨眼去学个跟成绩不相关的武术,这时间安排上是不是有点不妥?你马上就要升高三了,还是以学业为重。”
“老师。”林雨眠全然没有学生对老师说话的小心翼翼,她语气淡然,“您觉得是生命更重要,还是成绩更重要?”
未等夏玫开口,林雨眠说:“我觉得,生命更重要。”
夏玫缄默。半晌,又道:“我理解你对昨天那件事还是心有余悸,但你要相信学校,我们会保护你的。”
“是的,学校在目前看来是公平的,但是时机是滞后的。我需要随身的、立即的保护,除了我自己,谁都给不了。”
等林雨眠从办公室出来,预备铃已经打响,她手上拿着假条,正走到楼梯拐角处,楼梯上方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男生见她出来,立刻叫住了她:“林雨眠。”
林雨眠闻声望去,男生温润如玉,卓然出众,是个很招女生喜欢的长相。
至少很招王依然喜欢。
此刻男生的视线落在林雨眠的身上,眼神有些心疼:“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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