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溟舟”的喉结滚动,脖颈溢出淡淡血丝。
“说话。”林雨眠的声音冷到没有一丝温度。
“说什么?”他用最小的口腔起伏挤出话来,“我就是、苏溟舟。”
林雨眠的眼底闪过一抹杀意:“我给过你机会。”
她手利落一划,带起一抹血液,浓稠液体溅落在昏暗的地板上。
“苏溟舟”捂着血流不止的脖子,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求你了,别用这张脸,我会心疼的。”林雨眠扫视房间,视线定格在办公桌前的旋转椅上。
她单手拽住椅背拖来,滚轮在地板上滚动,咕噜咕噜,声响规律、有序,在这静谧的空间里,却像开启一场杀戮前的冷静。
她两手抡起椅子,狠狠地朝沙发上的人砸了下去。
一声镜子破碎的爆裂声,片片镜花溅起,倒映着女孩刹那间流露出的嗜杀眼神。
沙发上什么人也没有,只有一滩散落的碎镜。
刚才还空荡荡的窗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着一位穿袈裟的老和尚,拄着一个等人高的法杖。
俨然就是在寺庙中见到的那位。
林雨眠放下椅子,黑漆漆的眸子缓缓盯向这个不速之客:“老头,你玩儿我呢?”
和尚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不应该呀,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镜花水月。”林雨眠冷哼一声,“你先在我的脑海里种下这枚种子,然后制造幻象,你的npc做得很成功,我没有看出毛病。”
“那你是?”
“我最开始只是疑惑,如果我真的穿了回去,为什么我的手掌还有薄茧,这些都是我重生后练剑练枪磨出来的。”她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
“还有我的身体素质,就算记得武术招式,没有相应的身体打底,也应该打不过绑架我的那三个人。虽然你用幻术迷惑,让我在镜子中看到的是我22岁的样子,但是我能感觉到,这是重生后的身体。”
林雨眠继续说:“当然,连重生都经历过,这点匪夷所思算不了什么。你最大的败笔,就是让这个冒牌货来见我。”
“他没有问题吧?完全就是按照原主的样子变的。”和尚摸了摸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林雨眠不屑地又哼一声,在另一张干净的沙发上坐下。
“苏溟舟的身体可比这冒牌货的好看多了,手感更好。”
和尚尴尬地咳嗽一声,草率了。
“说吧,你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林雨眠瞥着他。
“哎,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个礼貌也没有。”和尚摇摇头,拄着杖踱了过来,“我是重生者的管理人。”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荒诞离奇,此时冒出一个重生者的管理人,似乎也很合理。
“哦?”林雨眠饶有兴致,“听你这么说,重生的人有很多?”
“古往今来,百年难遇一个。”
林雨眠抵着下巴:“你到底多少岁?”
“与岁月等长。”
“那你要怎么管理我?”林雨眠换了个认真点的坐姿。
“把你留在这里。”
林雨眠朝一旁的沙发努了努嘴:“喏,你的什么破镜都碎了。”
“所以你可以回去了。”
“就这么简单?”
“这可不简单。”和尚笑得高深莫测,“不知多少人看不破这幻境,更败在最后一关。”
“那我怎么回去?”
和尚将手中的法杖往地上一震,顷刻间狂风呼啸,房内的小物件被吹得东倒西歪,窗帘狂舞。
那扇巨大的玻璃窗,竟是凭空消失了,高楼上的夜风灌入室内,冬夜的晚风寒冷刺骨,夹带着冰冷的雨丝。
密密麻麻的闪电炸响天际,雷轰不停,皆来着地下。
老和尚沟壑纵横的脸被接连不断的电光照亮,他用法杖往窗外一指。
“从这高楼上跳下,汇入这芸芸众生。”
林雨眠用手臂挡着刮脸的寒风,站了起来,宽大的裙摆无序地摇曳,她微眯着眼睛,一点点靠近窗边,惊讶地发现楼下并非灯火纵横的马路,而是一片滚动的乌色云海。
这里的世界,是倒置的。
这景象光是看着,就足够让人胆寒,跳下只会尸骨无存吧。
这老头该不会在诓她?
“我有一个疑问,我之前受到的死亡威胁,如果我不够幸运,真的会死吗?”风太大,林雨眠说话不自觉拔高了声音。
“你真以为是你自己幸运?”老者音量未变,但声音清晰地传到她的耳朵里。
林雨眠的睫毛颤了颤,难道,她遭遇的只是一个恐吓?以为危险无处不在,让她如履薄冰。
“看来,你没办法亲自动手,所以才让这个冒牌货刺激我。”
风吹得她眼睛干涩,她半眯着眼睛,将手肘往上提了提:“你是想让我自我毁灭吧。”
“心在这里死了,人也就没了。”老者的袈裟像战袍一样翻飞,“我差一点就成功了,哎。”
“不过。”和尚补充道,“如果你自己动手的话,我也是很乐意的,重生本就有违天道,人嘛,本就该顺应命运。”
林雨眠放下手肘,秀发和裙摆都在狂风中飞舞,但她身姿挺拔如松,屹立不动。
“我在梦境里看到的苏溟舟的死亡,是真的吗?”
老者幽幽地看着她:“那是他原定的未来。”
也就是说,苏溟舟真的会这么傻。
“他做的梦,是你让他看见的吗?”
“是。”
“为什么?”
“你的问题太多了。”老和尚优哉游哉,“重生之门只开启一次,错过了,你就只能留在这里,只是你可能没那么多运气,挡住以后横生的意外。”
门开过之后,那些意外真的会让她毙命。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回去了,他会怎么样?”林雨眠问。
“如果你能回去,那么既定的未来将会改写,他会忘掉梦境。”
她转过身,直面狰狞的巨大窗口。
“你真的要跳吗?”和尚忽而阴恻恻地笑,“不怕我下面的云海也是幻影?不怕我的出现就是诱导你自杀的最后一步?”
随着他话音刚落,巨大的窗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徐徐收紧,在逼她做选择。
是相信和尚的话,往下跳。
还是怀疑这是引诱她自杀的陷阱?
和尚之前总是摆出一副没毁掉她很遗憾的口吻,他到底是善是恶?
“这就是你刚才说的最后一关吧。”林雨眠偏头斜了他一眼,“你这老头坏得很,我不信,我只信自己的判断。”
她目光坚定。
“既然给了我机会,就别想再收回去!”
她全力向前奔跑,脚尖一点,纵身跃起,火红的长裙在高空中绽放,像即将涅槃的凤凰。
“我林雨眠,逆天改命!”
她跃于芸芸众生之上。
“我怎么就坏得很……”
身后传来老者一声嘟囔,他矮小的身躯渐渐拔高,无数玻璃碎片从他脸上、脖颈、身躯剥落,他抬腿朝窗边迈步,原本穿着的僧侣草鞋变成了一双锃亮的皮鞋,往上,是黑色修身的西装裤,包裹着一双修长笔直的腿。
窗外闪电骤亮,照亮他俊美阴柔的脸,细碎刘海下,是一双笑眯的眼睛,薄唇微微勾着,道不清的神秘。
“再见,林雨眠。”
风声撕裂,雷嗔电怒,林雨眠飞速下坠,脑袋轰鸣,什么也听不清楚。
万籁归于寂静。
良久,朦胧的声音开始传来。
“……粉丝那边基本算是安抚好了,有脱粉回踩的,不可避免,但是比预料得少得多……”
“……电影的影响不大,有很多自来水主动安利……”
“……溟舟,你躺床上睡一会儿吧,你已经三天没正儿八经睡一觉了。”
“溟舟,你好歹说句话吧……”
掌心传来火热的温度,让林雨眠感受到握着她的人恨不得把自己的温度都渡到她身上。
“哎……”是郑露一声叹息。
心跳图突然有力一跳,打破了平稳微弱的运行轨迹,让病房内的人一惊。
心跳图开始强烈跳动,是要苏醒的迹象。
握着她的手,变得好紧。
“我去叫医生!”郑露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门打开的声音。
林雨眠醒来,映入眼帘的是苏溟舟布满血丝的眼睛,他的眼神直勾勾的,炙热和喜悦争先恐后地涌现,说不出一句话来。
饱含爱意的,苏溟舟的眼神。
她张了张嘴,只觉喉咙沙哑。
苏溟舟将她扶起,把水杯递到她的唇边,尾音有些颤抖:“慢点喝。”
她右手拂上他的脸颊,食指顺着他的眉毛,一直滑到眼尾,真正的苏溟舟,可真好看。
手背立刻被他的掌心覆盖住。
不假思索给予的温柔。
这便是她无论如何也要回来的原因啊。
她弯了弯唇,撤回手,捧着杯子,一口一口吞掉杯子里的水。
苏溟舟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一秒都没离开过。
“溟舟。”林雨眠看着空掉的杯子,抬眸,眼眶潮红,她嫣然一笑,一滴泪却滚了下来,“抱抱我。”
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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